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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又没人叫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防着我,不叫我听见。”白春桃觉得十分委屈。

    “你还有理了,是谁整天躲在屋不见人的。”司丰年真不知道怎么说她好,盘腿上炕,拿着竹篾开始排箩筐。

    他们背靠卧龙山,农闲的时候会组织村民进山砍竹子,然后削成细条编各种筐或是簸箕,大大小小都不重样,以前是卖给供销社换点盐和油,现在是背到县城里卖掉。只是家家户户都会编,卖不出价格,也就是挣点零花钱。

    夫妻俩说话的时候,长保拉着长寿和青青也回了自己屋,所以这会儿堂屋里,只有他们夫妻俩。

    白春桃上前扯下司丰年编了一半的竹筐,着急道:“怎么不是防着我,不就是怕我在,不好支使你们吗?都分家了,还支使你们做白工,什么发工资,不就是象上回一样,给俩小钱就打发了。不是做生意吗?咱们也得算上一份。”

    第16章 开张

    司丰年一把夺过被白春桃扯过去的竹筐,再重重将竹筐惯到白春桃的脚边。吓得白春桃连退几步,眼睛瞪着司丰年,一脸不敢相信。

    “做生意?你是有蛋糕的方子,还是准备拿面粉和鸡蛋出来当本钱?”司丰年吼道。

    白春桃愣了,蛋糕方子当然不是她的,但吃食的方子,不就是谁学会了谁就能做吗?没听说只许一家做的道理。至于面粉和蛋糕,那都是精贵东西,这要是亏了咋办?

    但她也有她的道理,“咱们一家人上阵,就白白听大嫂使唤?这不是资本家的作派吗?”

    “你不是爱在屋里待着吗?继续待着吧。”司丰年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以前不是没解释过,可是白春桃永远都觉得自己心里那套标准才是人间真理。

    时间长了,司丰年的话越来越少,比如现在,懒得跟她再多说一句。反正不管说什么,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比起这边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司大娘一家则是欢声笑语。

    “小雨啊,知道奶奶为啥没叫你叔公一块做生意吗?”司大娘觉得,似乎一直以来她都拿孙女当奶娃娃看待。但是从今天开始,她决定该改改态度,该教育的该灌输的道理,已经可以开始。

    司雨侬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总不能一二三分析出来吧,那司大娘就不是欣慰孙女懂事,而是要烧碗香灰给她喝,用来驱邪除妖。

    所以她从善如流的摇头,司大娘小声跟她解释,“咱们这本来就是小生意,也赚不了三瓜两枣,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收,由着自家决定,怎么都方便。要是带人入伙,意见不合的时候能商量还好说,要是商量不过来,到时候丢了亲戚情份,得不偿失。奶奶喜欢你的不自私,事事想着家里人,但也要为自己考虑,不要把自己置于不利的处境当中。”

    司雨侬点头,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种小生意,如果再一合伙,你往东我往西,统一意见就耗去了大半的时间。

    司大娘摸摸孙女细软的头发,快手快脚去厨房做了三个人的饭菜,再将该准备的东西提前准备好,早早洗漱休息。到半夜三点,司大娘起床,去了厨房准备。

    司雨侬强撑着睁开眼,大冬天半夜起床,简直就是反人类。

    但是没法子,普通人想要赚点钱,就得先过辛苦这一关。吃得苦中苦不一定能为人上人,但吃不得苦,肯定没这个机会。

    厨房里,司丰年也带着长保长寿过来,至于司青青,都知道是哄着她玩,没指望过她干活,也就没有把她半夜拽出被窝。这会儿恐怕睡得冒泡,半点都不知道外头的动静。

    司雨侬把昨天做的蛋糕拿出来给大家填肚子,司丰年不肯要,“这是卖钱的东西,我们吃了多糟蹋。”

    “叔公,咱们虽然是小本买卖,但也有自己的讲究。只卖当天现做的蛋糕,隔夜的咱们自己吃。”再小的生意,也得有规矩。司雨侬先把规矩定下来,也省得大家伙不知道,到时犯了错还不好说。

    “小雨是东家,听小雨的。”司丰年看小小一个人儿装大人的严肃模样,就想笑。拼命忍住了,赶紧接过蛋糕,塞住自己的嘴,省得一个不小心,给笑出了声。

    司雨侬也不深究大家的表情,反正只要奶奶支持她,全家人就不会有异议。

    不听她的没关系,听司大娘的就行。

    司大娘昨天就看过蛋糕的做法,但今天是当成商品卖出去,不敢轻易就接手。所以还是司雨侬带着司大娘,一步步告诉她注意事项,比如所有的容器都得将水份擦干,无水蛋糕不能沾一滴水。

    鸡蛋打发到什么样的程度,又在什么时间加糖,什么时候加油,面粉和玉米淀粉调和的比例,一定要揉和均匀。最后筛面粉,也必须小心搅拌。

    最后是烤制的时间,这点最难办,家里没有时钟。但是也难不倒心灵手巧的劳动人民。一个简易的木桶上钻出一个小洞,倒入水,下头再拿桶接住。从蛋糕进炉开始计时,烤制成功后,看看桶里接了多少水,用刀子刻个度数,下回再烤制的时候,保准不会错了时间。

    司大娘一一记住,孙女烤了第一盘,她便上手烤制了第二盘,第三盘的时候司雨侬全程旁观,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司雨侬将划好的九十块蛋糕放到背篓里给司爱华背上,长保则是顺手把家里这段时间编的竹制品背上,干脆一起拿出去卖掉。

    今天第一天做买卖,家里所有的面粉,白糖和鸡蛋都拿了出来,如果成功,就得再买这些面粉和白糖回去。

    如果不成功怎么办?司雨侬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怎么可能不成功,就是她阅尽人间美味的舌头,也觉得土灶土鸡蛋烤制出来的无水蛋糕,味道一流。她不信,还会有人不爱吃。

    “今天也是到县城吗?去镇上要近的多。”司爱华有些心疼女儿,之前去县城是玩耍,女儿走得累了,他可以背上一段。但现在他身前身后各背一个背篓,完全腾不出手来,大冬天的早上五点钟,寒风凛洌,就怕女儿受不住。

    “镇上人少,要是生意不好,就是白干一场。”最重要的是,烤制蛋糕的成本,是家里倾其所有的全部,如果砸到手里,就再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让她尝试。

    司爱华听了这话,也不作声了,只伸手牵住女儿。

    去卧龙镇只要半个小时,但是去横山县而是步行两个小时。他们走到地方,正好是县城里的人起床的时间。

    司雨侬早就想好了,不去农贸市场,因为他们同样出不起租金。

    就在卖早点的地方,司雨侬寻找一处干净的地方,现成的竹簸箕,上头铺着一块干净的白纱布。这块白纱布,还是司大娘压箱底的东西,昨天给翻出来洗干净,今天用在这里刚刚好。

    小心摆上十来块蛋糕,三个人开始蹲下等待。司长保也将带着的编制品摆出来,不时有人过来看了一眼,问问编制品的价格,讨价还价买上一个。可是对于蛋糕,却无人问津。

    司爱华已经急的冒出一头细汗,看到有人过来,想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怕女儿担心,还要抽空安慰她,“不怕不怕,现在人还少,一会儿人多了,就好了。”

    司雨侬笑了笑,“我不怕。”

    说着从自己的背篓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竹簸箕,只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上头也同样铺上一层白纱布,拿起一块蛋糕隔着白纱布掰开。

    做好这一切,她起身双手捧着小簸箕,冲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叫卖道:“新鲜出炉的蛋糕,无水蛋糕,西式点心鸡蛋糕。五毛钱两个,免费试吃。”

    前头一大串,还真不一定有人听到心里去,但是免费试吃四个字一出口,齐唰唰一排眼睛看过去。

    司雨侬捧着簸箕走向一个脚步放缓的中年男人,这人一看穿着就知道是在公家单位上班的讲究人。

    她将铺满蛋糕的簸箕递上前去,“叔叔,您试一块,我奶奶半夜三点起来烤的。我家祖上解放前当过厨子,跟洋人学的西点,您试试,喜欢吃再买,不喜欢吃不用勉强。”

    亏得她一长串话,说的又脆又响亮,不光这个中年人听到了,旁边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中年人都被小姑娘抵到了当面,却不过情面,伸手拿了一块放到嘴里。原本没有当一回事,大城市国营商店里的蛋糕他都吃过,哪里会将乡下人烤的蛋糕放到眼里。至于什么跟洋人学的手艺,更是嗤之以鼻,只不过人家有涵养,心里这么想,不会说出来驳人的面子。

    只是,蛋糕一入口,外皮带着焦脆,内里绵软细腻的口感,瞬间就将他的味蕾唤醒。一个字,香,二个字,真香。

    “真是洋人的手艺?”中年男人这个时候倒有点信了,这味道,比他在大城市吃到的蛋糕更香醇,搞不好真是什么祖上的传承。

    司雨侬一看有门,赶紧点头,“真的真的,以前不敢说,现在不是时代不一样了吗?咱们不能将这么好的方子埋没了不是,就想着拿出来造福大家伙”

    这小姑娘,说话倒有意思的很,中年男人问了价掏钱买了四个,中午带回去给孩子尝个鲜。

    见他买了,陆续开始有人试吃,试吃过后没有不问价格的,但二毛五一个的价格,还是吓住了不少人。一个大肉包子才一毛钱,这么一小块蛋糕就得二毛五,对比之下,性价比太低。

    至于说五毛一个的面包,那又不一样。人家正经开的店,还有那么老大一烤箱,老板穿着白衣服,戴着白色的高帽,看着就是那么回事,更能唬得住人。

    蛋糕说的再好听,也只是几个乡下人挑来卖的,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当然,也有不差钱的,觉得好吃,哪怕自己舍不得吃,也愿意带两个回去给孩子尝尝。

    这一波试吃带来的客户走后,又陷入无人问津的局面,司雨侬只好再次使出试吃大招,她眼睛也毒,专门朝着那些穿着打扮不错又面善的人吆喝,这些人吃了,只要觉得好,基本都会带上两个。

    但也因为免费试吃,被路过的一个老阿婆盯上,只要司雨侬端着簸箕去给人试吃,她就凑上来捞一块。

    吃了不买原本也没什么,可是吃了不买,却不停的试吃,就有点招人厌了。

    第17章 再遇老对手

    做生意,什么极品的客人都会遇到,司雨侬早有准备。只要不过份,一般来讲,和气生财,忍了也就忍了。

    但他们做小本生意的,每个掰开给人试吃的蛋糕都是钱。被人这么追着吃,她还赚什么?

    司雨侬忍住自己的脾气,结果这个阿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贴上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打算离开,占起便宜来没个够,这她可忍不了。

    但要是开口赶人,无端的惹来争吵,坏的也是自己的生意。

    司雨侬端着空簸箕蹲下来,转动着眼珠子,用油纸包了四块蛋糕对阿婆道:“您要的四个蛋糕,一共一块钱,谢谢。”

    “我没说要买。”阿婆还以为小丫头又要掰蛋糕给人试吃呢,她紧紧跟着,想捞一块最大的。没想到,这丫头不知发什么神经,竟然以为她要买。赶紧退后一步,生怕对方不管不顾的塞到她手里。

    “我明明听到您说要四个的呀。”司雨侬一脸不解的看着阿婆,大眼睛眨巴眨巴,写满了困惑。

    路过有人笑了,“陈婆婆,人家老乡进城卖点东西也不容易,你耍着人家玩干什么?”

    陈阿婆边转身边道:“没有没有,是她听错了。”

    等转了身,走的飞快,生怕她不走,人家就要强赖着她买下这四个蛋糕。

    司雨侬谢过主持正义的路人,蹲下来冲着她爹一笑。

    司爱华当然看的出来闺女是故意的,上手摸摸她的头,“小机灵。”

    司雨侬吐吐舌头,对付这样的客人也只能这样了。其实她也是狐假虎威,虽然她是个小姑娘,但蹲在摊子前收钱的可是两个大男人。

    陈阿婆眼睛又没瞎,哪里看不到。她不是怕司雨侬这个小姑娘,是怕蹲着的两个男人也追着她强买强卖,这才吓得跑掉。

    直到早点九点,基本上小县城里的人都吃完早点,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早点摊开始收拾家什,行人也渐渐没了踪影。

    司雨侬点了一下蛋糕,一大早卖出去三十多块,谈不上火爆,但也可以算开张大吉。

    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呆了,得重新找有人的地方。

    “火车站门口倒是人多。”司爱华建议道。

    司雨侬摇摇头,“咱们还是做居民生意比较保险一点。”

    火车站门口历来鱼龙混杂,正因为人多,生意好做。也导致混混当道,要有人罩着才能留下,他们就卖一点吃食,犯不着将事情复杂化。

    司爱华倒不怕,挥挥胳膊,“有爹在,你放心,没人欺负得了你。”

    “我不是怕,我是想着,咱们这个生意,要是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才是最好的。一直在县城来来去去,大家伙才能熟悉我们。”

    “听我们小东家的。”司爱华想到他妈说的话,成本归她出,赚的钱归小雨,不管是用来上学,还是留着当嫁妆,别人都不许动用。既然是女儿的生意,那就听女儿的吧。反正他打小就习惯了,家里的女人比男人厉害。所以对于女儿小小年纪就出挑的行为,适应良好。

    司长保在旁边吭哧吭哧的笑,“幸好有小雨在,光凭我们肯定卖不掉。”

    他们只会坐在原地等,根本不会吆喝,更不会想到,还有给人试吃这一招。

    司雨侬耸耸肩,“我年纪小嘛,不怕丢脸。”

    其实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是这个年代的人,不太知道营销的概念,这才觉得稀奇。

    司长保跟着来,发现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托他们的福,买蛋糕的人多了,好几个客人都顺手稍带了竹编。

    “那小雨说,接下来去哪儿?”司长保问道。

    “去居民楼。”司雨侬想过了,现在是上班时间,街上的行人很少,就算有人出门也是直奔农贸市场。他们干脆去单位的居民楼转转,现在是放寒假的时间,谁家还没个贪嘴的孩子呢。有稳定工作的人家,条件相对好一点,大多不愿意亏了孩子的嘴。

    “县里最好的居民楼肯定是大院,可是他们不让外人进。”司爱华在县城打听过帮工的事,多少知道一些这里的门道。

    “没事,他们肯定有侧门,如果侧门也不让人进,就在门口吆喝也是一样。”这种大院,大门都是车辆和工作人员出入,居民一般走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