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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四人互相搀扶的往外走着,刚到大门,就被脚边突然响起的鞭炮吓得一拘灵,白向红和徐晓慧更是抱在一起尖叫。我却不管这些,只是将村长等人送出门,顺便看了一眼,使坏之后趴在雪堆里笑趴下的一大三小,有些无奈。

    村长一边吆喝着:“散了吧,散了吧,都赶紧回个人家去,大过年的,看啥热闹?赶紧回去好好过年去。”大队长也叫了两个看热闹的,帮着把四个知青都送回去,大家一看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也就赶紧散了,这大过年的,死啦冷的,谁没事儿搁外头冻着?王润生三人,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就直接拐带着我的一捆柴和回去了,而王立秋也顺道跟他爹回家去了。

    第50章

    现在, 朋友或者远亲要在初六之后才会互相拜年, 破五之前, 是不能去别人家的,尤其是女人, 若是女人月事儿的时候, 破五之前到了谁家,那家人一旦知道了就会向女人要二尺红绸避煞。但也有的人说,这是对女人好,因为每家都有守护神,三十用高粱秆子挑红灯笼将其接入家中, 破五送神之前,他们还是在家里的。

    但凡神鬼之物, 都是忌讳污秽的, 女人的月事和生子,被视为最污秽的事,有的规矩大的人家,在女人月事的时候,要去下屋住(仓房),免得让女人的晦气影响了男人的运道, 不过这样守着老规矩的人, 实在是少数。

    而在神灵在家的时候,外面带着污秽的女人进门,这显然是对他的不敬,不能披红道歉, 也就是将红绸搭在门上,这守护神就会很生气,他会降下灾难,你这一年都别指着好了,倒霉事儿总是不断地跟着你。

    有没有守护神不知道,也没人真的看到过守护神他老人家现身吃供奉,但是,大过年的被这么一诅咒,确实很晦气,所以,为了避免尴尬,初五之前,除了实在亲戚,比如妻子娘家这样的,其余的人家是不会串门的,就算是拜年,也要等初六以后才行。

    别人会不会真的倒霉我不清楚,白向红却一定会大病一场,因为借着月光,我看到她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附上了一个女鬼,这鬼我不认识,也没见过,她回头看我的时候,陌生疑惑的眼神也证实了,我确实不认识她。

    鬼缠身,那就一定有些原因的,并不是鬼随随便便就可以缠上谁的,除非有因果孽债,否则只能是因为某种原因招惹了对方的厌恶,但,白向红肯定不是在我这儿招惹的,至少不是因为什么冲撞了守护神。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是没有本事确定一准能平平安安的将招惹来的鬼神送走,所以,我也不会去请什么鬼神仙家进来食用香火供奉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更不会出言提醒,否则就是和这鬼结了因果,我可没麻婆婆那两下。

    在这里,我是没有什么实在亲亲的,我虽然不介意也没那些讲究,可是,我不能明知忌讳还去别人家串门,再加上刚发生了昨天的事儿,我必须和王润生他们避嫌。所以,早上起来之后,我就把昨天剩的肉菜送到王润生那,让他们帮我喂阿花、阿勇等牲畜,然后带着三胞胎去了吴老那里。

    大黄拉着车驮着我们爷几个,车上是我给吴老等人带的年礼,就好像新媳妇儿回娘家似的,大包小包占了不少地方,我们到的时候,吴老早就拄着拐杖在门口等着了,唇边的胡茬上都是冰粒子,旁边陪着的潘建刚,紧着捂耳朵跺脚取暖,显然等了不少时间了。

    老头看着我们,乐的眉开眼笑的,尤其是三胞胎异口同声的开口:“爷爷过年好,潘叔过年好的时候。”老头高兴的差点儿蹦起来,还打算亲手抱着三胞胎下车,好在三胞胎懂事儿,自己就顺着力气下来了,还知道扶着吴老。

    吴老直接领着三胞胎就往屋里走,我和潘建刚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苦笑,我的拜年嗑也堵在嘴里省下了,潘建刚笑着拍拍我的肩膀道:“走吧,兄弟,赶紧进屋吧,吴老可是天还没亮就开始一趟趟出来,一吃完早饭就站这儿等着了,这老头想你家仨小子想坏了,这会儿你也不吃香了。”

    我乐道:“潘哥这一大早的,咋这么大的醋味儿啊?”潘建刚回道:“醋味?现在是冰味儿,那老头伤还没好利索,谁敢让他自己在这儿站着,劝也劝不听,我说我在这儿等着,你们来的时候他再出来,你猜他说啥?”我挑眉好奇道:“说啥?”

    潘建刚学着吴老的样子,挺直着身子,粗着嗓子道:“就你那二五眼,人到跟前儿能看着都算是你眼神好了,等你看着,黄瓜菜都凉了!”然后恢复正常声音道:“我这还二五眼?就他那视力还说我那...”

    啪的一下,我捂脸,就看到一只手套飞了过来,很准确的砸在了潘建刚的脑袋上,吴老瓮声瓮气的道:“要不是老子就一条腿,非得赏你个鞋底子!”我捂着肚子忍笑看潘建刚跟吴老献媚道:“您老这准头真不是盖的,当年绝对神枪手!”说着还将凶器还了回去。

    老头立即得意道:“算你小子有眼力见儿,想当年,我那是十个子弹绝对不会就打三鬼子的,我跟你说,老子当年那射击,可是全连有名的不拉空...”十分钟之后,看到小海打了个冷颤这才意犹未尽的转身往回走。

    没走两步,吴老又停下来了,一拍脑袋道:“都是你小子把我气得,我是要告诉你,把革委会送来的冻梨和冻柿子缓上,扛甜的,孩子都愿意吃。”潘建刚赶紧答应道:“是是是,我这就去。”

    吴老抬头挺胸的带着三个小跟班的走,小河三个还不住地问道:“爷爷,那后来那,你用石头子砸中鬼子的眼睛以后,把鬼子直接打死了吗?”难得有人这么捧场,不仅听着还主动询问,吴老很是兴奋地继续讲着他的英雄事迹。

    跟扫院子和劈柴的几人打过招呼之后,我奇怪的问着潘建刚道:“潘哥,咋今天少这么多人啊?”潘建刚压低声音道:“二愣子早上打柴的时候,碰到个摔死的野猪,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往回抬,怕让人知道,这不,几个人过去分份儿往回拿,应该是都快回来了。”

    想了想又道:“小林兄弟俩的妹子,嫁给了一个当官的,小林兄弟被平反了,给抽回s市了,昨个就走了,吴老寻思留他们吃顿年夜饭,但是,俩人不知道咋想的,觉得这里一分钟都呆不了,接到通知就忙不迭的走了,也不想想当初最难的时候,要不是吴老,他们还活不活着都两说。”

    我赶紧安慰道:“行了,别生气,这不人各有志嘛,想那些干啥?再说,他们本来就不是这里人,想家也是人之常情,咱们能相处的就好好处,不行的也不强求,大过年的,犯不着跟他们生气。”

    潘建刚叹气道:“我也不气别的,就是你没看着,吴老当时没说什么,转身的时候,差点儿没哭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吴老对我们就是跟个人家人一样,别说服从要求,让我们住牛棚子了,就是吃的,也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咋就换不来一般大的?哥俩的心,都是石头的?”

    吴老对于潘建刚来说,不仅是救命恩人,更是被他当做父亲来敬爱的,谁要是对吴老不好,他就能跟人拼命去,也是因为吴老对我们爷四个好,他就爱屋及乌的真把我当弟弟,把小河他们当自己的亲侄子疼。

    大家七手八脚的往下卸东西,我指着一个筐道:“那里是我包的饺子,一会儿咱们煮了吃。”小贾一听直接抱着往厨房走去,嘴里还说道:“昨个我做梦还吃饺子了那,酸菜猪肉的,把我乐的都不行了,就是眼瞅着吃着了的时候,刚子就把我踹醒了。”

    潘建刚撩了一下眼皮道:“滚,还好意思说那,你那口水整了我一脖子,害得我大半夜的起来洗脖子,洗衣服,你还有礼啦?”小贾嘀咕道:“那不管有没有理,你倒是让我先吃到嘴儿再说啊,哪管咬一口也行啊。”

    对这个活宝,潘建刚也气的没脾气了,深吸口气骂道:“滚!老子还能进你梦里看你吃没吃到嘴儿?”俩人对话,把我们逗得不行,我打圆场道:“快去吧,一会儿煮了,你多吃两个,这回真是酸菜猪肉的,还是纯白面的。”

    潘建刚皱眉挨着我耳边小声道:“你哪来的那些白面?可不能犯错啊,吴老这样的老革、命前辈,可是最忌讳这个的,最主要的是,因为点儿吃的把自己搭进去可不值得。”我回道:“你就放心吧,当初我可是很坑了张大队长一把,钱、钱票哪样都不缺。”

    我之前给送肉的时候,吴老害怕我饿着三胞胎,皱着眉不要,让卖给收购站,我迫不得已将自己当初干的缺德事儿,除了将粮食收起来的以外,都坦白交待了。吴老不是个老顽固,听了之后拍腿大笑道:“好!坑的好!这就对了,这老些钱啥的,肯定不是好道来的,活该他们倒霉。”

    潘建刚听我说起之前的事儿也就放心了,但还是念叨道:“往后孩子越来越大,用钱的地方在后面呢,可不能总这么大手大脚的花,可得给孩子攒点儿钱,以后盖房娶媳妇儿,哪不要钱?这都败攉干净了,以后扎脖吃西北风啊?”

    我看着操惯心的潘建刚笑道:“潘哥,行啦,我知道了,这不是过年,想着大家都吃顿好的吗,平时我也不这样啊。”潘建刚笑骂了一句:个没良心的玩意儿。终于把这事儿翻篇了。

    第51章

    搬着东西的潘建刚突然闻到一股腥味儿, 顺手就将麻袋打开了, 倒吸一口气后惊叹道:“红尾鱼?这玩意儿你也弄到了?”一听说红尾鱼, 大伙都放下手里的东西围了过来,都说着这东西要不还是卖给收购站吧, 可是值老鼻子钱了, 就这么吃了可白瞎了。潘建刚回过神儿来,呵斥道:“胡说什么,这就是嘎牙子。”

    大家一听,立即明白过来,赶紧改口道:“这嘎牙子收拾的真干净, 还用盐都卤好了,赶紧搬进去, 别让雪落进去了。”我有些不太明白, 这是怎么了。

    看出我的迷糊了,潘建刚四周看看,然后把我拉进一旁的牛棚子里然后问道:“这东西哪来的?”我道:“我去采药的时候,在老龟山的后面小溪里找到的,然后就打上来一些了。”潘建刚又问:“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我回道:“剩下的我谁也没说,就我们爷四个吃了两顿。这不是什么都是公家的, 我就捞上来两袋子, 要是让平分的话,我连两条都捞不着,所以干脆就没说,寻思等到时候, 做了吃的时候,再叫他们。”

    潘建刚气道:“个败家玩意儿,作死是不?这鱼以后你就留着自个儿吃,谁也不要再提了,也别去抓,人心隔肚皮,我一会儿跟吴老说一声,今晚上就把这鱼直接做了,然后分吧分吧大伙吃进肚子里就完了,到时候就是有人往上捅,你也死咬着不能认,知道不?”

    赶着说,赶着给小贾使眼色,让他进去盯着点儿,然后拉着我就往吴老屋里走去。我愣愣怔怔的被他拉着走,心里只画圈,这是怎么了?难道这红尾鱼是国家保护动物?没听说现在就有动物保护法啊?

    吴老听完之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道:“你亲自去做,全做了,鱼头鱼尾剪(读jiao三声)下来,剁碎了给鸡鸭加餐,小俞跟我在这儿唠嗑,动作快点儿,别让人抓了把柄。”潘建刚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问吴老道:“叔,这个鱼有什么讲究是咋的?”吴老端起茶缸子灌了半缸子水,这才说道:“这鱼倒是没啥说道,但是,这鱼就咱们这儿跟h市有,那边还特别有限,咱们这边也就雁鸣湖有,这鱼得三年才能长成下崽子,政府年年打鱼都给上边送去,早就说了,不让随便抓这鱼。”

    说来挺可悲的,做为原产地,这年头y市的人却很少吃到过这个传说中特别细嫩的鱼,因为雁鸣湖直接被政府派人看着,不让人打捞,而打捞上来的有数的成鱼又直接送走了,所以,少数几条被人摸着的在黑市会卖到两三块钱一条的高价,而成鱼也不过半斤来重,就这也是有市无价的。

    我是有一次去深山里没人敢进的龟山处,看到的一个水潭里有的,这鱼我前世吃过,也知道它产量低,但是还真不知道这时候还有这样的规矩,捞出来收拾之后,我就扔进了空间里,因为三胞胎嫌腥,我就将它们腌成了咸鱼,有的时候煎一两条伴粥喝。

    知道了事情原委,我有些后怕,还是大意了,忘记这个年代的生存规则实在危险,人心更是叵测,为了生存,一家人去揭发检举也不是没有的,怎么就会认为自己是安全的?真出了事儿,就是吴老有心保我,也是有心无力吧?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啊。

    我从随身带着的药箱子里拿出两个大饭盒递给吴老道:“叔,我给你做的,上面的炒豆腐来回早上喝粥的时候就着吃,下面的是油茶面,头两天去供销社没抢着白糖,只能和红糖了,你就对付着吃吧,没了我再炒,等初十市里的供销社开门了,要是有白糖,我再给你做。”

    吴老一听,乐呵呵的把上面的饭盒打开,用手指头掐了一小捏炒的金黄的豆腐颗粒放到嘴里,赶着嚼赶着说道:“别说,就你这做饭手艺是真没的说,也有那耐心烦儿。这玩意儿好吃是好吃,就是忒费油了,可别做了。”说着招呼三胞胎跟他一起吃,三个孩子拒绝,说家里还有,他们也不爱吃,都留给爷爷吃,把吴老感动坏了。

    这炒豆腐真不难做,就是先把豆腐切成小块撒盐控水,有些蔫吧之后,就用油小火慢慢炒,但是得不停地扒拉,免得糊锅,翻得越碎越好,等到炒的干巴巴的了,就可以了,无论是就粥吃还是配着大白菜包饺子,都是极美味的,比肉好吃,就是太费油费火,在这年头,合起来还真比肉金贵。

    因为咸香好吃,一般人家就是做也就做一点儿给老人,然后小孩儿会借光吃一点儿,大人是舍不得吃的。其实三胞胎也特别喜欢吃,我刚做出来的时候,三个孩子甚至吃的齁着了,喝了一下午的水才好,之后要是喝粥的时候,也会放一勺伴着吃,这会儿是因为知道吴老难得有喜欢吃的东西,所以谁都不要。

    孤儿院吃饭都是孩子们先吃,把孩子们喂饱了,吴老再领着潘建刚等人吃饭,今天吃的不仅有平时难得一见的纯白面饺子,还有鱼肉六岁以上的,一人能分到一条鱼,三岁到五岁的两人一条鱼,而三岁以下的,由大人喂着,吃饱了算,太小的,就只能继续喝粥,只是加了鱼肉的粥,孩子更喜欢一些。

    孩子们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去山上搬猪肉的都回来了,一个个都是扛着一捆柴火,里面夹着一条肉,还有一个人挑着挑,两边的水筲里装的却是猪血,真是一点儿都不浪费,一个个乐的嘴都快咧到腮帮子了。

    吴老拄着拐杖,那精神劲儿,指挥着大家伙烧火烤猪毛,然后用热水刮喜,美滋滋地指示着那块儿冻上,平时做菜借味儿,哪块儿做腊肉能吃一年,偶尔还用那只独眼挑毛病道:“这里,这里,你这毛怎么燎的,哦,这是草灰啊,也不整干净了,谁知道是你没整干净还是粘上的?”

    大家看着指手画脚,神气十足好像指点沙场的将军一样,其实就是瞎折腾的吴老,还有他身后跟着的,听着小肚子,迈着八字步的三个狐假虎威的三胞胎,看吴老说谁,就上谁那看,也没人生气,都是觉得挺好笑的,这就是小小孩儿和老小孩儿。

    好容易孩子们都吃饱了,吴老这才一挥手让大伙去刚才孩子们吃完的食堂吃饭,因为是用大锅煮饺子,又是用铁锹扒拉,什么饺子也得露馅,这已经算不上饺子了,说是大片汤还差不多,每个人都分到一大碗连汤带水,参合着面片和饺子馅儿的...原汤饺子?

    另外每个人还搭配着一条没头没尾的咸鱼,这是什么吃法啊,但是,包括吴老在内,谁都是狼吞虎咽的吃着,没吃饱的还又去锅里盛了一碗,我觉得,这说是猪食都不为过了,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于是对吴老道:“叔,帮我把我这碗吃了呗,昨个喝酒吃肉的时候,让人寻了晦气,完事儿呛了一肚子风,这会儿可吃不进去这玩意儿,我去盛碗苞米面粥呗?”

    吴老一听也顾不上跟人抢吃的了,当即眉毛就立起来了,喝道:“因为啥?哪个王八蛋干的?别害怕,老头子给你做主,我告诉你,咱们可不能让人熊住,你说是咋回事儿,我现在就跟你去讨个说法去。”说着话,撂下饭碗一抹嘴儿就要起来。

    我苦笑的赶紧按住吴老,顺便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倒过去,顺便将昨天晚上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下,听说我报复回去了,这才又拿起了筷子,只是还是不太高兴地说:“太便宜他们了,这大过年的寻晦气,是要影响一年的运道的,应该让他们扫一年的大街。”

    回头正好看着我把饺子都倒在他碗里,然后去盛苞米面糊涂,又皱起眉毛道:“你说你这矫情劲儿,别以为我老糊涂好骗了,你就是吃啥都得要样,就是惯得,让你去过过吃草根啃树皮的日子,你再试试,就你这样的,饿死都活该!”

    我好脾气的笑笑,顺便将咸菜嘎达夹了一些伴在粥里,至于那条鱼,直接一起给了吴老,其实我也没说假话,我是真的有点儿胃顶着难受,大鱼大肉我要是吃一顿,起码的缓个两天三天的,要不是为了照顾王润生他们,我是绝对不会那么吃的。

    三胞胎并不注意食物的样貌,也没有我的那些怪毛病,或者,他们以为这是馄饨?用勺子崴着吃的挺开心的,但是鱼肉却不碰,他们是真的不太喜欢鱼,更不喜欢红尾鱼。三胞胎把自己分到的那三条鱼给了小虎子,因为他们很熟悉,关系也很好,小虎子知道三胞胎不缺吃的,所以道谢之后就接了过来,然后跟着大伙一人一口都给分食了。

    第52章

    雪越下越大, 我陪着吴老盘坐在炕上唠嗑, 小虎子带着三胞胎和一群大些的孩子们到院子里堆雪人, 小孩子笑笑闹闹的,我也不阻止, 只是不许他们跑热了摘掉帽子手套, 还有,回来以后,都必须喝他们并不喜欢的姜糖水。吴老从炕里拿出个铁盒子打开递给我,里面是花生,吴老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我扒花生吃, 笑骂道:“德行,一点儿爷们样都没有, 不喝酒还不抽烟。”

    我有些失笑地回嘴儿道:“谁跟您说的, 抽烟喝酒的才能是男人?再说了,我也不是不能喝酒,就是不太喜欢那味道儿。”吴老道:“你那还叫能喝酒?没喝两口,那脸就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对了,夏天的时候,多去外边晒晒, 瞅瞅你那白净的跟个小白脸似的, 一喝酒,脸红的时候就更明显了。”

    这晒不黑的皮肤也怨不着我啊,有本事你找原主说去,我一边心里腹诽, 一边跟吴老不着边际的闲聊,这时门外传来啪啪的敲门声,不大一会儿,潘建刚进来对吴老说道:“吴老,林家兄弟回来了,想再在咱们这儿待几天,说是黄泥河火车站被大雪封路了,得年后才通车,他们走不了。”

    吴老冷笑道:“不挺能个吗?连三十都等不了,还回来求助?让他们哪来的滚哪去!”潘建刚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走,那速度,估计就等吴老这句话了。但是,吴老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要不也不能泛着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不过,为了这些孩子吃尽苦头。

    潘建刚之所以走那么快,就是想在吴老反悔之前把人赶走,可惜,在潘建刚手摸到门把手的时候,吴老还是叹口气,不情不愿地说道:“找个地方塞两天吧,通火车了就赶紧让他们滚。”潘建刚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才出去。

    吴老本来就心里不痛快,一看潘建刚这副养死不带活儿(要死不活)地死样子,那火蹭的就窜起来了,拿起自己的帽子就砸了过去,嘴里骂道:“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想造、反是吧?是不是皮子紧了欠收拾了?”

    之前怂啦个脑袋,开门就跟慢动作似的潘建刚,在听到身后的风声时,很是麻利的开门、出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那叫一个麻利,然后才听到帽子砸在门上的声音,啪叽一下,砸在地上,吴老吼道:“你给我等着,等老子到出口来给你好好松松皮子!”

    我笑着下地捡起帽子掸掉上面的灰,然后把帽子放在炕上,吴老哼唧着跟我说道:“我跟你说,这就是现在,要搁以前,我早下地踹他去了。”我笑应道:“那可不咋滴,对了,叔,等开春的时候,咱们把沙地那块收拾一下,把上面石头捡捡,然后种花生吧?”

    吴老立即被我转移了注意力,然后道:“我还寻思种地瓜那,这花生又不当饿,还是种粮食靠谱吧?”老一辈的思想就是在地里种粮,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接着吴老又指指外面的天空说道:“看着今年这天气没?这大雪不断,今年夏天这水就得大,要是没啥事儿,粮食收得多,到时候价钱就能低下来,要是水太大,收成不好,这有地瓜也饿不死人。”

    我一个从没下过地,禾苗和韭菜都分不清的人,自然是不敢随便瞎指挥的,书里写的和实际应用是有很大区别的,老人的经验都是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于是我点头顺从道:“也是,至少真缺粮的时候,这玩意儿也能顶饿。”

    吴老叹气道:“现在哪的日子都不好过,天天去化缘也不是个事儿,自己要是不立起来,全指着别人肯定不行,都说帮急不帮穷,头一年那是没招,咱们啥也没有,今年就不好说了,再说,政府也不容易,还亲口说了,这里不用交粮,咱们就得尽量自给自足,不能老给人家添麻烦,要不时间久了,就得招人烦了。”

    老人是睿智的,他能看清本质,懂得感恩也知进退,我很是敬佩这样的老人,于是赞同道:“是啊,谁都不容易,现在还有多少家吃都没啥吃的那,咱们这儿能让孩子吃饱,已经很不错了。”

    想了想,我又问道:“那种子留好了吗?我那有一颗人参,有些年头了,去年去山里挖的,要不拿去卖了买种子?”吴老摆手道:“不用,我头年就让刚子挑了一些留起来了,现在估计都生牙子了,还留了不少土豆跟苞米,河沿那块儿正好,收上来的话,今年肯定饿不着。”

    正说着话,外面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伴随着孩子们的说话声传了进来,这地方的房子都是在外面糊的窗户纸,虽然挡风保暖,但是,不推开窗户,是看不到外面的,但是小河三人的声音我还是能听出来的,于是赶紧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就看到小虎子怀里抱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小河三人围在一旁,身后还有一群孤儿,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们,小虎子将孩子递给我然后说道:“俞叔叔,小湖说伍拾陆肚子里有虫子,你看是吗?”孤儿院的孩子实在太多了,大家起名字起不过来,干脆除了自带名字的,就直接按照进孤儿院的名次起名了。

    我赶紧把孩子抱到炕上,然后把脉,然后扒了孩子的裤子,把熏草放在孩子的□□处,很快就看到小虫蠕动。吴老将除了小虎子和三胞胎之外的孩子,都撵了回去,然后把门关好,正好看着我起身洗手忙问是怎么回事。我点头道:“这孩子是被蛲虫感染了,一会儿我再看看别的孩子怎么样,以后可得看着这些孩子,不能再喝生水了。”

    吴老着急的问:“那这个怎么治?”我道:“这个倒是好治,把使君子炒熟了扒皮给他们吃,吃完两个小时不能喝水,一天得吃三回,然后拿龙胆紫和百部药膏兑水灌进□□,一个礼拜也就好了。等会儿我挨个看看,有多少孩子感染了,好一起回去拿药。对了,大人也得看看,以后可别直接喝生水了。”

    一听能治,问题不大,吴老长出一口气,看我要去给孩子们把脉,也穿上鞋,领着孩子们一起出去,那个孩子因为小腿畸形,走路不太方便,我打算抱着的,但是,孩子却只让小虎子抱着,对我挺害怕的。

    吴老嘲笑我道:“小年啊,我们现在吓唬哭闹的娃儿,都跟他们说,再作就让俞叔叔过来,一吓一个准儿。”我就说我这咋越来越不招孩子们待见那,原来这病根儿还在他这儿来的,我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吴老大笑。

    在后面跟着的吴老突然问小湖道:“湖小子告诉爷爷咋想到给伍拾陆把脉啦”小湖指着小虎子道:“虎子哥跟他们说我也会看病,他们都不信,然后虎子哥就让我露两手,我找不着人实验,他们就让最近总喊肚子疼的伍拾陆了,我一把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说到后面,小湖有些得意的挺挺胸脯,到底是小孩儿,求表扬的意思很明显,吴老更是很捧场的帮着吹嘘道:“到底还得俺家湖小子,这么小就这么厉害,赶明儿大一大,肯定比你爹还有出息!以后没事儿,就过来给咱们这儿的小朋友把把脉,有啥事儿咱们也能早点知道!”

    小湖点着脑袋应下了差事,还一副很自豪的样子,这是不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典型?免费给人看病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孩子小果然好糊弄啊!更可气的是,小河和小海还一脸羡慕的样子,恨不得自己也会医术,我很想捂脸,这教育他们张心眼儿的事儿,看来是迫在眉睫了。

    吴老自然也看出两个孩子的落寞,大手一挥道:“河小子和海小子,到时候过来给你们虎子哥他们当老师,教教他们算术,一个个的,都这么大了,一百个数还数不明白那,省的以后被卖了还的帮着数钱!”

    小河和小海立马精神了,赶紧应下了这差事,我暗想,得,三个都被自己打包捆绑卖了,还是免费自愿的,就这样,还教人家算术。我鄙视的眼神被吴老看到了,老头立马不干了,说道:“咋地,你有啥想法咋地?”

    我有啥想法不也得保留意见?所以,我很干脆的摇头道:“不,他们做的很好!果然不愧是我的...”在看到那只瞪大的独眼儿的时候,我立即改口道:“果然不愧是您的好孙子!”吴老很满意我的识趣儿,立即眉开眼笑的低头跟三个孩子商量之后的授课行医时间。

    小虎子有些同情的看看我,然后快走两步到我跟前安慰我道:“俞叔叔,你别上火,吴爷爷就是这样,潘叔叔说了,吴爷爷地话,挑好听的记得就行,像他刚才,说我还数不了一百个数,那是假的,但是,咱们把这句话忘了就行了。”我哭笑不得对小虎子道谢,谢谢他传导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  地瓜,方言,多指红薯(番薯),地瓜也叫红薯干(sweet potato)地瓜在中国南方与北方分别指两种不同植物的块根,北方地区主要指红薯,番薯;而南方部分地区(四川、重庆、湖北等地)指豆薯(沙葛),是不同的物种。

    它们的块茎和块根肥大、脆嫩多汁,富含糖分和蛋白质,各种维生素也较丰富。可生食或炒食。老熟块根中淀粉含量较高,可提制淀粉。并含有膳食纤维、胡萝卜素、维生素a、b、c、e以及钾、铁、铜、硒、钙等10余种微量元素和亚油酸等,营养价值很高。

    第53章

    最后虽然发现只是几个小些的孩子被寄生感染了, 但是, 我还是让所有人,包括吴老在内, 都打了一遍虫,另外将所有的衣被等物都用热水煮了一遍。因为没有器具, 我不能化验,也就不能知道是否是河水里有寄生卵,如果是, 周边的村落里的孩子们, 是否也感染了?

    我回去取药的时候, 让王胜利回去找村长过来, 然后说了一下情况, 只是我们村的孩子都是集中照顾,我是不允许直接给生水喝的,而大孩子们也因为自家弟弟妹妹喝白开水而跟着喝, 连带着大人们也习惯了烧水喝, 所以, 除了两个早就习惯喝生水的男人被感染了,其他人都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