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没法回，索性偏过头，问他：“那我们是要在这里等着？”

    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水下，暗暗聚起一股水流，在石面边缘游动。忽然一个抬头，像蛇一样，卷住穆心的脚踝。

    穆心觉得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才想低头，一股大力将她拉扯进湖里。

    连天的手一直握着她胳膊，这时他顺着那股力气，一同落入水中。

    一个翻滚的水花都没有，湖面很快又恢复平静。

    **

    穆心被那水流一直往深处带。

    她措不及防被拉下水，很快就觉得憋气难耐，忍不住想张嘴。

    连天借着她的力，游到她身边，用手在她脚腕处寻找，但那水流融在水中，看不见，也摸不到。

    他抬头，见穆心闭气时间太长，脸色已经不对。

    腿微动力，一手攀上她后腰，另一手护在她脑后，以口渡气。

    穆心缓过一口气，睁开眼，水下太黑，她抓住身边的人，才觉得安心点。

    脚上的力道突然松开，她整个人往下掉，猛地从水里离开，有空气进来，还没来得及呼吸，又被一个浪头打得往后飞起。

    一阵头昏眼花后，穆心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感受了一下四肢，完好无损，刚刚那个浪头似乎也没有多大力。

    连天正蹲在她旁边，手扶在她脉搏上，见她睁眼，就点了点头，示意她身体无碍。

    穆心坐起身，手按在地上，没有错，地面是略有潮湿的泥土。

    她打量四周，这是一片安静的空间，应该是在水下，但却有莹白的光，虽然不是很亮，也能看清四周的几根柱子。因为年代久远，柱子上斑斑驳驳，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上面还有明显的裂痕。

    但这一切，都不如前面那株巨大的植物惹人注意。

    大约有二层楼高，无数的白色触须落下，有的太长，一圈圈盘在地上。触须轻微的晃动，那莹白的光就是从它们身上传来。

    连天扶起她，说：“这是雄种，只有它的种子，才能让人产生异能。弄伤你的那只，估计是好不容易到了沙漠，快要找到雌种时，又被归幂带回家，然后就想寄托在你身上，只是偏巧让你产生了异能。”

    穆心站在那，一边听他说，一边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还好，它看上去似乎很安静。

    连天：“不用担心，它不会攻击人。只要把它拔掉，你的时间就能正常了。”

    穆心反应过来，她现在不能让时间正常。

    正好这时，连天抬手，穆心不知他要干什么，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拦住他的动作，说：“你答应过我，要让我重生。”

    连天骤然被她抓住，有些诧异地看她，听了她的话，失笑道：“那是当然。”

    他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有一把银色小枪，正是瓦坪山的那一把。

    “等下我进去后，触须会开始动，一旦它安静下来，就说明我已经死了。你帮我数着时间，看我在里面能坚持多久。”

    他站在穆心身前，把小枪放在她手里，问：“还知道怎么用吗？”

    穆心僵硬地点点头。

    “很好，”他抬手抚过她的头发，“你重生找到我，除了这一路发生过的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大帝是在五月二十三日死亡，这个日期你一定要记清楚，见到我时，第一时间就要告诉我。”

    穆心张张嘴，欲言又止。他把这么多事托付给她，但她并不打算再去找他。

    连天的墨色双眸，专注地望着她：“记住了吗？”

    穆心咬唇，觉得呼吸有点不稳，她再次点头。

    连天也轻轻地点点头，似乎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很满意。

    “穆心，你重生后，我会忘了一切，如果你不来找我，”他弯唇，“我也没法把你怎么样。”

    “只是，我这次赌注下得这么大，讨点利息可以吧？”

    什么意思？穆心傻傻地看着他。

    连天一手抚在她后脑，没给她反应时间，就低头吻了上去。

    他用了大力，舌尖探入，在唇齿相依间，体会她口中的芳香。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仿佛不舍得离开似的，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果然很甜。”

    穆心听出他的话里有一丝笑意，她压住心中酸酸的感觉，使劲眨了眨眼。

    紧接着，她听到连天又在说：“我接下来的话，你也要记清楚。”

    不等她回应，连天自顾地往下：“瓦坪山迷魂荡里，溪边有三棵灵芝的地方，有四个石头，三个做脚，一个做头，把这四个石头搬开，分散放置，阵头就被破坏了，再往里走，至少不会迷路。”

    穆心惊讶地抬头，想说话。

    连天伸指点唇，不让她出声。

    “面向我在石壁上打出心字的地方，向后转，以你的正常步子，向前走二十五步，之后右转，一路往前，穿过箭竹林。等地面的土颜色发红开始，就可以往下挖了。”

    “幻觉不危险，你只要手里握个尖锐物，让自己保持疼痛就不会受影响。至于疯蚂蚁……我不在，帮不了你。如果不想对付它们，就把自己裹严点。见到种子后，不要手软，趁它刚死时从根茎里把那石子取出来，晚了就没了。”

    穆心实在坚持不下去，她紧咬嘴唇，声音发抖：“你怎么……”

    “怎么知道的？你和樊仁关系不错，他出事你不担心，反而跟我打听阵法。”连天安抚地说，“你本来也不是心思缜密的人，情绪又都摆在脸上，被看出来也不必懊恼。”

    “还有，”他又说，“别让归幂陪你去，她心大，力气又小，帮不上忙。叫你那个男朋友跟着，搬石头挖坑力气活都交给他。让他开车连夜送你过去，一天的时间是够的，失败了就多尝试几次。石子一定要随身，好好保管。”

    他话峰一转，口气又轻快起来：“当然了，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你来找我，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都说给我听。我若能提前知道这些，就会做好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穆心呼吸急促，想说话，又怕一开口，就释放了情绪。她努力忍着，可以连天的话还在继续。

    “其实，我对自己有点没信心，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事，很可能会让你讨厌。”连天摸摸她的脸蛋，“不管我的表现多糟糕，你一定要包容，给我点时间，我肯定会重新喜欢上你的。”

    实在忍不了了，眼泪越聚越多。

    他用手轻轻抹下她的眼泪，笑着说：“你不要哭呀，又不是真的死了。”

    第52章

    连天用手轻点穆心太阳穴，说：“我准备进去了。你要是不放心, 我一进去, 你就开枪，这么短的时间我就算想拔了它也办不到。”

    准备动身前, 他又问：“你没自杀过吧？等下一定要狠心，千万别下不去手。”

    穆心的确没有自杀过, 她的生活其实大多是被推动的, 这段时间以来更是如此。

    此时，她手里拿着那把银色小枪, 眼睁睁看着连天跃入棚葵，下意识开始默数时间。

    一、二、三……

    棚葵的触须慢慢聚拢起来，轻轻摆动，就好像在咀嚼, 它的动作缓慢又优美, 完全不像是朵吃人花。

    大约数到一百四十几秒时, 穆心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连天那？”

    穆心受惊，转身，看到焦华手扶胸口, 一身湿漉。

    焦华往前冲了几步, 又停住，转身看她, 问：“他进去了？”

    穆心僵住的大脑开始运转, 她一下子猜不出焦华的心思, 没敢回应他, 只问：“归幂那？”

    焦华好像没听到她的问题，专注看着棚葵晃动的触须，他认准了连天已经进去破坏棚葵。

    这是一次难得的极好机会，焦华略做思考，说：“我去帮他。”

    穆心马上举起手中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也不顾数了多少秒了。不能让焦华进去，他是真的要毁掉棚葵的。

    焦华正准备动作时，余光瞥到穆心举枪对着她自己。

    “你干什么？”

    这是穆心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扣动了扳机。

    **

    深吸一口气，穆心猛地从床上坐起，手里握着的电话嗡嗡作响。

    深呼吸，几秒钟后她就冷静下来。

    现在的时间是五月十五日零点零七分。

    她重生了，短暂地活了半个多月后，又重生了。

    接起电话，传来归幂带点沙哑的嗓音，在黑漆漆的夜里格外明显。

    “穆心，你怎么不回微信啊，都几点了，不回来了？”

    归幂现在活生生地在家里，在和自己通电话。

    穆心很激动，马上回道：“我马上回来，你等着我！”

    她的语气有点急，可能是吓到对方，归幂那边静了下，问：“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啊？”

    穆心平静下情绪，说：“我在南佑家，他出差没回来，我这就回去。”

    “这么晚了，不太安全吧。”

    “没事，我打车，很快的。”穆心一边挂掉一边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走到房门口时，她停住。接下来，南佑会带着宫竹回来，樊仁会被邵念伤了，找到邵念就找到连天了。

    她不用等到明天，她现在就可以见到连天，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门锁那传来钥匙声，穆心闪身躲进卫生间。

    南佑和宫竹腻腻歪歪地进来了。

    等他俩往里走了几步，还没开灯，趁着黑，穆心轻巧地蹿到南佑身后，想着连天教过的姿势，跳起来，一个手刀下去。

    南佑晃了下，转过身，然后，扑通倒地。

    宫竹没来得及叫喊，也被穆心用手刀放倒。

    揉了揉被震的发麻的手，她从宫竹包里掏出那个小盒子，放进自己包里。

    又打开南佑的手机，找出他妈妈的电话，拔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对方接起：“喂，大半夜的，干什么…………喂？小佑，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