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夜拽下一片叶子，用手指轻轻一弹，心形的叶片在空中转起了圈，师父追丢了，他的差事没推掉，醉仙楼的千年醉还没喝完，看来只能等他回来再去喝了。

    寒无夜顶着一片绿叶想也不想就朝一条幽静的小路走去。

    “三师兄请留步！”

    寒无夜缓慢转身，郑武腼腆说道：“三师兄，你送给四师姐的香是什么？”

    寒无夜本想和他开个玩笑，还未开口，见他耳根红了一片，便收了逗他的心，笑道：“我自己配的红豆迷迭香。”

    “能教我做吗？”郑武一脸期盼地问道。

    “现在不行，我要下山到集市买些出发用的东西。”寒无夜见郑武一脸失落，又笑道：“不过我可以把方子给你，你照着做，应该能做出来。”

    修仙之人大多学过调香制药，有些高手只需看一眼或者闻一闻也能配个八九不离十，更何况照着方子去配，只要不是脑子进水，基本都能配出来。

    本来已经有些失望的郑武接过寒无夜递来的方子，仔细看了两遍，憨笑道：“谢谢三师兄，三师兄，要不我陪你下山吧，我力气大，可以帮你拿东西。”

    寒无夜笑了笑，说道：“不用了，你还是回去制香吧，说不定能赶在出发前做好了送给五师妹。”

    听他提到玉娇，郑武的脸又是一红，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方小七跳出来推了他一把说道：“看我三师兄对你好吧，上次有人出一百块灵石买他的方子他都不卖，现在白送给你了你还不快走！”

    郑武这才缓过神来，连声道谢，转身就走。

    方小七不理他拉着寒无夜就往华英厅走，边走边道：“三师兄，你这次要是不帮我，我肯定死定了！”

    “你哪次见面不是要死要活，祸害这么久也没看见你死成！”寒无夜推开他颇有些头疼地说道。

    “寒无夜，太你过分了，枉我们穿开裆裤时就有的交情！”方小七一怒之下旧事重提。

    寒无夜扶额道：“你能不能别老提这件事，我一直懒得纠正你，是你穿开裆裤，不是我穿，你到十岁了还在尿床好不好！”

    方小七嚷道：“十岁尿床怎么啦，你还裸/睡呢，曝光我的黑历史，看我怎么扒你！”

    “好了好了！”寒无夜捂住他的嘴，看向四周说道：“你再敢说我裸/睡，信不信我灭口！”

    方小七呜呜挣扎，寒无夜加了一分力道，方小七拼命眨眼睛，寒无夜才松手。

    方小七猛咳几声，哭喊道：“寒无夜，你个臭不要脸的，你年纪比我小，仗着修为比我高还敢欺负我！”

    “不然呢？”从天而降的花熙淳瓮声瓮气道，“我们几个一起上山学艺，数你年纪最大，这么多年修为却最低，以后不要到外面说我们从前认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过来，我今天还没打你，把今天欠的补上！”

    方小七脸色煞白，腿若筛糠，大气不敢出，只是死死拉着寒无夜不放手。

    寒无夜用折扇挡住花熙淳，低声道：“大师兄，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就放过他吧！”

    花熙淳瞥了一眼方小七，冷哼道：“算你运气好，拉了个挡箭牌，今天的打就免了，明天再打你！”

    寒无夜冲着他的背影拱手笑道：“多谢大师兄高抬贵手！”

    等花熙淳走远，方小七的脸色才好点，寒无夜用扇子敲他手背道：“傻瓜，挨了打怎么不早点下山找我？”

    方小七眼泪汪汪道：“大师兄不让！”

    寒无夜掏出手绢帮他擦眼泪，边擦边道：“他不让你可以偷偷跟我通灵啊，喊我回来救场，我记得上次我告诉了你阵法口诀的。”

    “太难了，我忘了！”

    “…”

    寒无夜眯着眼手指在空中轻轻划了几下，在他们周围设了一个隔音阵法，问道：“那什么样的口诀你记得住？”

    “什么都可以，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这样我们随时随地都能说话。”方小七一脸雀跃。

    见寒无夜不说话，方小七急了，脱口道：“怎么，你不肯理我了？”

    “不是，我在想你这么蠢，我要说什么口诀你才能记住？”

    “无夜哥哥救救我，这句怎样？”

    方小七连连摇头，寒无夜哈哈大笑，“怎么，难道每次找我不是要我救你？”

    方小七抓了抓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怎么能设这么无聊的口诀？”

    “总比你那句‘小七我想死你了’要强点吧？”寒无夜反唇相讥。

    方小七俊脸一红，说道：“好了好了，就这句吧，反正你知我知就行。”

    寒无夜轻轻吹了一口气，卸去隔音阵法，说道：“我们去芳汀园看看千年草还有多少，不够的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争取早点配成他要的灵药。

    “不就是再等三年吗，他都那么厉害了，还在乎这三年？”

    方小七自从三十年前突破到第四级后，这些年修为就再无增加。眼瞅着后面的师弟师妹一个个都破五破六，他也从当初的实力排名第四降成了如今的垫底，可他依旧过得心安理得。

    “大师兄倒是能再等三年，但我怕你活不过三年。”寒无夜警告道。

    方小七做了个夸张的惊恐状，又挽着他的手哈哈笑道：“有三师兄在，我不怕大师兄打！”

    两人一边嬉笑一边往芳汀园走来。

    芳汀园位于玉仙山东南角，依山傍水，云雾缭绕，灵气充沛。两人还未走近，就闻到一阵仙草奇香。方小七大喜道：“无夜，是千年草的香味！”

    寒无夜白了他一眼纠正道：“是白芷的香味！”

    方小七摸了摸鼻子道：“我闻着觉得差不多。”

    芳汀园门前是一排黑木栅栏，方小七伸手就去推，栅栏纹丝不动，寒无夜用扇子敲他的手道：“我来试试！”

    随知他还没靠近，栅栏就自行朝两边退去，方小七踢了一脚栅栏，骂道：“连栅栏都敢欺负我！”

    话音未落，就听见泼妇般的吼叫：“谁在踢门？有完没完？”

    方小七捂着耳朵往寒无夜身后闪，一个胖大婶从苗圃大咧咧冲出来。走近了认出两人，立刻笑道：“原来是寒上仙和方上仙，两位里面请，我还以为是那鬼丫头又来了，对不住啊，刚才骂错了！”

    寒无夜道：“无妨，无妨！罗婶，听说今年雨水重，淹死了不少千年草，我们来看看。”

    罗婶原本走路就有些气喘，加上她为了弥补刚才的无礼，越发殷勤，竟是一路小跑，在前面带路，此时更是喘得厉害，半天才说出一个“好”字。

    沿着小路曲曲折折走了百来米，顺着罗婶手指的方向，他们两人看到一个半米高的木台上，稀稀疏疏放着几十株瓦盆移栽的千年草。不过颜色大多萎黄，一副要死绝的样子。

    寒无夜暗自摇头，问：“这些是谁在照顾？”

    罗婶连忙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是我，是我在照顾。”

    方小七道：“长得这么差？”

    罗婶脸色一变，结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我是这两天才接手的，之前…”

    寒无夜追问：“之前是谁在照看千年草？”

    隔着一道竹林，一个女孩轻声答道：“是我！”

    她的声音如雨打新荷般明快悦耳，唇红齿白间气若幽兰。

    罗婶却勃然大怒，冲进竹林，一边打骂，一边呵斥道：“死丫头，又来了，看我不打死你！”

    那女孩一边躲闪一边道：“罗婶，我娘病了，你能不能让我们多住几天，等她病好了我们再走？”

    “你当玉虚门是慈善堂呀，白娘子犯了错，园主没打死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敢赖着不走，快滚！”

    竹影摇曳中，寒无夜只隐约看到一个长发如墨，身形微单的背影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啜泣，但哭声极轻。

    寒无夜心中不忍，走进竹林，掏出一小瓶九转还魂浆道：“姑娘，我这里有一瓶药，或许能治你娘的病…”

    不是或许能治，而是一定能治！方小七每次被人打得吐血，用了他的药没几天就能满血复活了，普通人的小伤小病根本不在话下。

    哪知道她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慌慌张张转身就跑。

    留下他拿着药瓶兀自发愣。

    方小七得意道：“老大，你把人家吓跑了！”正哈哈大笑，突觉周身一寒，对上寒无夜的眼刀，方小七打了个哆嗦，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辞别罗婶，两人从芳汀园走出来，寒无夜把药扔给方小七。

    方小七嘟噜：“我又没病，给我做什么？”

    寒无夜冷冷道：“你明天就有了！”

    方小七道：“明天你不打算管我了？不是吧，这么无情？哦，我知道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仙界大佬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拒绝了，心中不爽，所以就不管兄弟死活了！我说你不会真喜欢上那丫头了吧？”

    “胡说！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寒无夜一口否认。

    “也对，你连人家脸都没看见，把你说成一见钟情也说不过去。不对！那你还送药给她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把药拿来！”寒无夜突然伸手拽住方小七。

    方小七大叫道：“喂，放手，耍流氓啊！你抓我胸！”

    寒无夜把药瓶抢过来收好，推开他道：“滚！”

    气得方小七直跺脚。

    寒无夜脑海里闪过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仓皇逃走的画面，眸色微沉，对方小七勾了勾手指头。

    方小七巴巴地跑过来，寒无夜问：“你说她为什么不理我，难道她不认识我？玉虚门还有不认识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寒无夜：我长得这么帅，为毛不看我一眼？

    千若云：帅吗？哪里帅？是头顶上那片小绿叶吗？

    寒无夜：咳咳，听我解释，它只是我养的灵草。

    千若云：不用解释，是绿的。

    第3章 奇怪的病（1）

    千若云脸色苍白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看到自己屋子前那片熟悉的小树林时才停下脚步。刚才那男子向她靠近时，她被吓到了，下意识就选择了逃跑，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上应该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症。

    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其临床症状主要有三种，创伤性再体验症状、回避和麻木类症状、警觉性增高症状。

    千若云刚才的表现符合第三种，警觉性增高症状。

    其实她也做噩梦，在过去的三个月她梦到过五次她从山崖坠落的情形，一次男友推她落水的情形，每次惊醒都像是又死了一回。

    天气阴沉沉的，林中的鸟飞的很低，暴雨就要来了。千若云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向那面山崖，远远看去那山就像是一条火红的瀑布从天而降，三个月前，她就是从那里来的。

    她到死都不会忘记那天发生的事。

    她和男友郁林到雾霭峰旅游，那座山海拔约一千米，离他们住的旅馆还有二十里山路。郁林只说那里风景很好，空气也很新鲜，没说地点偏僻，没有车直接到。

    他们运气不错，吃过早饭在去雾霭峰的必经之路上等了十来分钟，就等到了三个去雾霭峰旅游的驴友，不一会儿又等来了一辆到雾霭峰的拖拉机，开车的庄稼汉收了每人五元，让他们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