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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绝代盛宠》

    作者:奶茶仓鼠

    文案一:

    定国公府嫡公子的婚礼惊动了整座京都。起因却是因为,准嫡夫人是个乡下来的小丫头。

    众人大惊:身份低卑的丫头怎能成为公府主母?!

    面对质疑,公府嫡公子淡然表示:“我的老婆,我做主。”

    文案二:

    陆临霜幼时家落,年时丧母,隔年丧父。

    后来又稀里糊涂被自家哥嫂卖到了国公府。

    本以为自己下半辈子或许就这么过了,哪知道自己才一入府,便被国公府嫡公子盯上了!

    ……

    沈长歌活了两世。

    当这一世又看见那个漂亮丫头,

    心想的是,上辈子已经让她跑了;

    那这一辈子,可不能就这么放了她。

    -你容颜绝代,我予你盛宠-

    第1章 惊闻

    雪初停,小村深夜的天色混沌空濛,如蒙了淡灰烟色。

    屋内取暖的炭火荜拨燃着,却依旧抵挡不住深冬凛冽的寒风。炕头糊窗的窗纸残了一角,旷在寒风中轻轻飘荡,发出呜咽般的低吟。

    陆临霜睡到一半便莫名醒了。

    在黑暗中睁开眼,她恍惚了一阵才发觉天还未亮。她觉得口渴,披了棉袄起身下炕,刚走到门边的小木桌前摸到水壶,竟蓦地发觉有些异样。

    三更半夜,陆家大厅的灯火竟还燃着,晕出几缕幽渺昏黄的光。厅中有人,细细碎碎的声响传来,陆临霜只隐约听到几声,“值钱”、“银子”。

    陆临霜心头一凛。想到这个时辰,家中莫不是进了贼盗?她忙贴近门板,透过门缝往外瞧。

    只见厅中却是自己的哥嫂正襟危坐,对面还坐着个身宽体胖的大娘。那大娘浑身罗缎,腕带金玉,陆临霜从未见过。她不疾不徐地开口,粗厚的声音自门缝飘进来,稳稳飘入陆临霜的耳朵,“十两,就十两——”

    陆家大嫂面泛难色,踯躅了半天,终于回道:“洪大娘,这十两是不是太少了些?我家临霜您也不是没见过,凭临霜的姿色,莫说我们这青水村,就是方圆几百里内的村子,那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可能才值十两?”

    言罢她眸光一转,又继续补充道:“再说您可知那云阳城的醉花坊?醉花坊的云姑姑,可是出了二十五两!还有荆阳城红雀楼的李大娘?她可是仅看了我家临霜的画像,便足足开出了三十两!我敬重您,没答应她俩跟您谈价,可您这十两,可是万万不能够的。”

    陆临霜闻言背脊一僵!几乎是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发出声响。

    最后一丝困意被消散了,她顾不得周身的冷意,捂着嘴巴,一瞬不瞬地啼听着。

    大厅间人牙子洪大娘泰然自若,面对质疑,稳稳地啜了一口清茶。她的目光在这两人脸上轻微一扫,望了望一直不曾开口的陆秀才,又望了望陆家大嫂,心中顿时有了考量。

    ——青水村方圆百里,百里内外,何人不知村北陆家秀才的名号?

    都说他一心入仕,读书如狂,可惜天资平庸,年过三旬才将将考得个秀才。日子过得穷酸也罢,偏他又是个怕妻的主,这般才令自家亲妹被卖都难辩上一句,也着实活得窝囊。

    顿了少晌,洪大娘叹了一声,漫声道:“没错,醉花坊给您开二十五两,红雀楼给您开三十两,我开十两。可是陆家嫂子,那醉花坊和红雀楼是什么地方?您可不是不知道。那可是千人骑万人唾的烟花巷!我给临霜挑的,可是京都定国公府!您拿窑子跟公府相提,莫不是在开玩笑?”

    话落她凤目一瞥,睨了眼一脸阴郁的陆秀才,语气含笑却不失轻讽,“我说陆秀才,您也说句话,您这父母方才一亡就把妹妹卖进烟花巷,也算是个绝顶的好哥哥了!”

    陆秀才闻言脸色一僵,终于推搡了下自家婆娘,闷声道:“要我看,还是定国公府好!”

    “你懂什么!”陆家大嫂疾厉地白了他一眼。心思电转,少顷,又面向了洪大娘。

    “十五两!”——

    洪大娘顿了一顿,嘴角噙上一丝莫测的笑,道:“哎呀,陆家嫂子,你我乃是同乡,我能说的能做的,左右也就到这儿了。红雀楼醉花坊也好,国公府也罢,你说与我洪七娘何干?到了都是临霜的命!至于临霜有没有那个福分,也就看她的命了!”

    说完她啜尽了最后一口茶,慢悠悠挺起身,步到屋门口,又似想起什么停住了,“对了,陆家嫂子,听闻你家儿子是在清平镇上的儒文私塾念书,可是真的?”

    陆家大嫂怔了一怔,虽不知洪大娘此问何意,仍是诚实应了——她之所以想到卖姑子,就是因为儿子的私塾处处用钱,学费高昂。那儒文私塾乃方圆千里外最好的学堂,寻常人家挤破了脑袋,都难沾碰得上一丁点边角。她辛苦走动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托人争取到了这么一个宝贵名额,可实在不愿辛苦搭进的人情打了水漂。

    洪大娘闻声,叹然道:“陆家嫂子,你就这么想。你既舍得儿子念这么贵的学堂,想来将来是要他入仕的,临霜若是争气,能在定国公府混个开面,那也算得是在公府有人了,有了公府的帮衬,那你儿子未来的仕途,岂不上好?”

    她望了陆家夫妻一眼,未待答话,又立即道:“再反过来想想,您要是为了眼下这几十两,把临霜送去了红雀楼,将来等儿子入了仕途做了官,被人提起自家姑姑是在烟花巷做窑姐儿的,脸上可是有光?”

    陆家大嫂闻言悚然色变,刹时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这般反应,洪大娘轻蔑一哂,也不再多言,自顾哼着小曲步出门去。

    ……

    幽暗的室内,陆临霜直起身,慢慢靠在了门边的墙上。

    墙面的温度透过她的背,浸进了心肺。她却似乎感觉不到冷,木然地用手擦了擦脸,光洁的面庞触手一片湿凉。

    ……

    自记事起,陆临霜就记得,自己家中一向贫穷。可即便窘迫,爹娘却一直待自己极好。寻常农家重男轻女风气极重,但自家爹娘却从不曾有过,甚至待她比待哥哥还好。自小到大,爹娘从未命她做过农活,不但衣食住行处处体面,还曾送她至学堂读书。连哥哥都时常取笑,爹娘这般娇惯于她,等大了,是定然嫁不出去的。

    爹爹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而身为女子本就不易。读书,本就是拓宽道路,目的便是为了让她不必走寻常女子的路途。

    嫂嫂是平常农户出身,对爹娘的思维本就诸多不满。但从前念着爹娘还在,再怎般不悦也勉强耐着。可惜年前小村洪难,大水涝了田产,也夺了娘的性命。爹爹忧思过度,就此一病不起,竟也在年初撒手人寰……

    而今,爹娘方才一走……

    嫂嫂竟就要将她卖掉了……

    贴着墙面,陆临霜慢慢下滑,一点一点坐在地上。她将脸庞埋进臂弯,颤抖着拭去脸上的泪,心头如擂凿一般难过,压得她丝毫透不过气。

    ……

    厅间陆家大嫂愁云满面,仔细磨算了半天,终是叹道:“堂堂京州定国公府,买个丫头才肯出这么薄的价钱!十两银子,至多也只够杭儿使半年,这可如何是好……”

    陆秀才再怎般无能,终也不愿自家亲妹流落妓院,默了许久,忍不住喏喏出言,“我看要不然,就选国公府吧……虽然钱少了些,但好歹说出去体面,每个月还能拿些月银。等临霜大了些,也不会影响嫁人……”

    “嫁人?”陆家大嫂不可思议,闻言鄙薄地冷哼一声,“就你这妹子还想嫁人?牛心古怪的脾气性子,脑子后面长反骨,这么大了连个农活都不会做,整天净知啃拿些无用的书!谁家敢娶这样的妹子!”

    “……”陆秀才的脸上不大好看,尽管再不情愿,到底不敢违背婆娘的意思,犹豫再三,悻悻道:“算了,左右是你做主,你自己看着办吧!”

    眼见着陆秀才给不出什么意见,陆家大嫂再次面泛愁色,“唉,到底该怎么办……”

    她略一迟疑,数九隆冬的深夜,猝然的沉默使整个屋室刹时宁寂了下来。落针可闻的静默之中,忽地似有细微的啜泣声传来,嘈嘈切切听不大清。

    陆家大嫂闻声一凛,下意识看向内室。

    只见原本应当紧闭的屋门此刻嵌着细小的一条细缝,仔细凝听,那似有若无隐忍的抽泣声,正是从门后传出的,胸口登时一涨——

    不知为何,陆家大嫂的怒火顿时着了,她忽地冲上前拉开屋门,掐住陆临霜的耳朵便往外拖。陆临霜本蜷缩在屋角,猝然吃痛,一抬头视线正对上恼羞成怒的陆大嫂。所有的气怒一刹升腾,她不知从何而来的胆量,蓦地伸出手,狠狠地便向陆大嫂的面上用力一挠——

    “啊——!”

    陆家大嫂哪能想到她会反抗,登时更是怒不可遏,骤然扬掌,朝着陆临霜的连便是狠掴了一巴掌。

    啪!

    火辣的疼痛瞬时烧灼,陆临霜眉目一厉,一口反咬在了陆大嫂的手上。

    陆家大嫂顿时大叫:“反了天了你个小贱种!陆秀才你是死人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陆临霜流着眼泪,似乎感不到痛了,她不管不顾,似乎想要将郁结在心的悲伤愤怒全部发泄出来,拼了命地撕挠啃咬。陆大嫂的头发散了,很快身上也慢慢漫出了点点血迹。脖颈、面庞、手臂一片猩红,望之骇人而可怖。

    然而不管陆临霜如何使力,毕竟年纪尚小,力气更是抵不过身宽体壮的陆大嫂。陆大嫂气的极了,猛地出手,一股寸力敲向陆临霜的后脑。直敲得她晕死过去,锁进了内室。

    第2章 被卖

    天蒙蒙亮。

    屋中火盆里的炭火已大半熄了,灰溜溜的炭火沫子中仅有几点细碎的火星尚还燃着,在冰凉的空气里再散不出丁点温气。

    陆临霜是被疼醒的。

    她在浑噩的钝痛中迷迷蒙蒙睁开眼睛,方才一动,脸上的掴疼立即令她“嘶”了口气。她下意识摸了摸唇角,嘴角显然已是裂了,挂着一点血丝,已在冰凉凉的空气中干涸。

    她不敢大意,忍着疼爬起来,蹑手蹑脚下了炕。透过细小的门缝向外瞧,堂中却空无一人。家中的大门关着,桌上的油灯已经灭了,黑黢黢的,一片寂静。

    她略一思索,尝试着推了推门,毋庸置疑,内室的屋门早已锁闭。许是怕她逃罢,这扇常年漏风的屋门还从未锁得这般严密过,显然,是趁她睡时赶忙修好的。

    悻悻地回了炕。屋里早已没了温度,一层层冰寒的冷意裹上来,令她不由呵出一口白气搓搓手。就在这时,她恍然发觉炕头那漏风的一点窗似乎没再漏风了,黯淡的晨光坠进来,映亮了窗棂外的几道黑影。

    那窗显然是已被从外钉死了,横七竖八的木条亘着窗框,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渺小的临霜整个罩住。

    她再顾不得冷,拼了命地去推那面仅有的窗,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开。木窗上的倒刺刺进她的手心,生出了斑斑绯色。她却恍若未觉,紧咬着牙,用尽全力去撞,即便被反弹得摔倒也不肯放。

    她被锁住了……哥哥嫂嫂是做了决定要将她卖掉了。她就要成为奴隶,她的命运再容不得她来做主。

    直到折腾得再没了力气了,临霜终于靠着墙壁滑下来,紧紧地蜷在一起。巨大的绝望盘桓在胸口,让她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默默无声坠泪。

    ·

    晌午时分,陆家大嫂从屋外回来,将一样东西丢在桌上。

    陆秀才正在案旁作着书法,一张发黄的纸页皱皱巴巴,边角都已然磨得损破。用来书写的自然也不是黑墨,而是清水。反反复复,已看不出利用了多少次。

    听见声响,他抬起头,手中已飞了毛的毛笔在半空停顿,表情讪讪的。

    “成天作着你这些没出息的东西!还换不来半个钱,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陆家大嫂每一见他这般便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白了他一眼,指了下桌上的东西,“等下你去熬粥,把这个放里,去哄临霜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