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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节

      只是待看见村口那颗老槐树时,福平婶到底还是没忍住地掉下泪来,怕珍娘看见,忙捞起衣角捂了脸,嘴里自嘲道:“老了不争气了,一点子小事就哭哭啼啼的!”

    珍娘拍拍她滚圆的肩膀:“近乡情怯,婶子又是半辈子没离开过齐家庄的,说走就走了几个月,这点子眼泪是该当的。”

    妞子以指刮脸羞着她娘:“还说我整日淌猫尿,娘也怎么也来了?”

    福平婶作势要打她,反手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

    树下依旧是一群熟悉的懒人身影,其中最肥大一个,不用看也知道,是胖二婶。

    珍娘们在村口下了车,让车马这里等着,车夫便丢了绳子让马吃草,自己则坐在车架子上抽着烟袋,四处张望。

    胖二婶向外喷着瓜子壳:“哟,这不是咱们庄上的名人来了么?哎现在该叫你程府小姨娘呢,还是文家大媳妇呢?“

    树下一群人一起笑了起来,都说胖二婶嘴巴厉害,又都看着珍娘,要看她笑话的意思。

    珍娘慵懒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掠过一丝冷厉:“怎么这笑话二婶你总也说不腻?不过好在现在不提您那位找不到老婆的儿子了,看起来我身份到底还是比从前拔高了。”

    这下除了胖二婶,连那头的车夫都笑了。珍娘话里的意思傻瓜也听得出来,二婶您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么,理解,都理解。

    胖二婶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再说一遍?”说着从地上就站起来了,又是撸袖子又是面露凶光:“别以为在城里风光就了不得了,在这里老娘说了算!看我今儿不教训了你。。。”

    福平婶冷冷开口了:“姑娘正有公事要办,伺候徐公公的酒席上要用羊肉,因此程大人特派姑娘下来检查,有好的便带回去。二婶你动一个手指头看看!这就是妨碍公差的罪!再往大了说,将来徐公公来了咱城里,若吃着不好了,就得二婶你一人兜着!”

    胖二婶突然呆住:“你少放屁!这干我什么事?还公差,”向地下啐了一口:“妇人女家,做什么公差?!”

    珍娘拔脚就走,又回头叫福平婶:“少费口舌,他们是在这里混时间的就怕没人跟他们唠嗑,咱们的时间可金贵,一会晚了进不得城!”

    与胖二婶擦身而过时,珍娘有意深看对方一眼,眼波中冷光一闪,报以淡漠一笑:“婶子最近可看见里长了?该是上税的时候了吧?”

    二婶忽然语塞,这才想起里长跟巡抚的关系来,也是她脑子不够用,总觉得县官不如现管,程廉名头虽大,到底手伸不到自己一介小民身上。

    可刘中就不一样了,里长说句话,自己家里说不准就得多交半年的粮食。再想到刘中跟珍娘的,以及跟巡抚的关系,顿时心中生出寒意。

    不过话也不能说死,这不,眼下就有个好机会,自己若利用得好,说不准就能。。。

    珍娘丢下这句话人便走远了,福平婶用肩膀搡了胖二婶一下,作语重心常状:“婶子忒大个人,长点心眼吧!”

    胖二婶哼了一声,难得的没有接话。

    说着追上珍娘:“丫头,总算出了口气,真痛快!”

    珍娘笑道:“以前在村里时,将这个老虎看得山一样大,现在看见了,也不过是纸老虎一只罢了。”

    妞子在前头跑得飞快,这时已看见自老宅了,欣喜若狂地回头大叫:“娘!珍姐姐!快来啊!”

    两人吓一大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也跟上去一看,这才笑了。

    原来小院外的篱笆上开满了菊花,比从前时倒更显得人气旺盛,鼻息下又隐隐闻见木樨的香气,甜芬浓郁。

    听见外头声音,全贵家的早出来张望,一见珍娘她们三人来了,喜不自禁地将院门大开,又叫当家的:“快出来啊,齐姑娘来了!”

    一时间院里院外挤满了人,坠儿拉着妞子跑到木樨树下,边捡落花边小声说大声笑,全贵家的则拉了福平婶后头厨房里坐,珍娘则跟在全贵身后,先去羊圈里看了看。

    原来福平婶家是不养羊的,因此羊圈是全贵住进来后,新砌出来的,贴着厨房边向后门口,圆圆地划出一个弧度,借了半拉原有的墙,加上两翼和屋顶就是羊儿们的家了。

    正文 第268章回家看看

    “托了齐姑娘的福,我们才做起了这个营生,”全贵家的开了门让珍娘看里头,“家里日子如今好过多了!”

    珍娘低头细看:见圈里铺垫着干稻草,垫得厚厚的,打扫得干净清爽得很,气味不大,让人放心。

    不过眼下并没有羊。

    “都在外头吃草呢,”全贵家的关上门,搓着双手憨厚地笑:“白天放它们出去,河边有得是肥美新鲜的草,管够!”

    珍娘笑着点头:“有叔照看这些,我也放心,只不知福平婶她放不放心?”

    福平婶手里端着两盏茶从厨房里出来,嗔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看这院里院外的,只有比我在时还要好!别的不说,厨房里灶头上的积年陈垢就先不见了,也不知这婶子洗了多少遍才洗掉的!”

    说着将茶递给珍娘。

    珍娘却不肯接,赶着要从后门出去:“看见这河我心里就先不安了,我也得先回家看看再说。”

    全贵家的忙丢下手里活计从厨房里出来:“我领姑娘去!”

    自打珍娘和福平二家进了城,全贵家便从从珍娘家的房子搬到福平家来,因这里地方大些,住得宽敞。

    珍娘家原先的老宅,则锁门闭户,不过后院的菜地还是留着的,且由全贵家的扩大了一倍,蔬菜应有尽有,除了应时应季的享用外,一年的咸菜缸子也绰绰有余了。

    全贵家的一路走一路说着,愈发引得珍娘心痒痒,不知自己家到底变得什么样了?

    及走上熟悉的小道,看见尽头处那座熟悉的小院,珍娘忽然愣住了。

    这是谁家?

    围住小院的篱笆上,郁郁青葱,并没有往日秋天该见的萧瑟,虽还没走到跟前,却也闻见金桂的香气,更比刚才全贵家的还要浓郁,隐约间看见一排树影,耸立在自家宅前。

    待走近了一看,更了不得了!

    白墙黑瓦,鲜明耀眼的刺进珍娘的双眸里,底下是石头墙基夺人眼目的青灰,清清爽爽,新崭崭的。

    “这是怎么回事?”珍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问全贵家的:“婶子才替我修了房子不成?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福平家也怔住了,忙推全贵家的:“花了少银子吧?你做好事怎么也不说一声?”

    全贵家的略有犹豫,很快就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可说的?我家现在应仰仗着姑娘,替姑娘修修房子不是自然该当的么?走走,进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