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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谢珝一开始没有猜错,王森确实是书院安排过来读榜的,只不过一开始安排的并不是他,他是主动请缨过来的,毕竟他作为窦先生的大弟子,这些事已经不需要他来做了。

    昨日中午,他与几位同窗也在帮诸位先生们的忙。

    阅卷是不可能阅卷的,他们要做的便是检查先生们罢落的考卷,其中是否有弄错了的,也因此,恰好围观了诸位先生对前两名究竟应该花落谁家的争议,与最后林先生对这两篇文章的点评。

    他还记得当时林先生喟叹了一声,才对其他先生们道:“崔知著的这篇文章看似华彩出众,若是不同谢珝这篇比较,只同其他人的相比,自是可点为榜首。”

    说到这儿,大家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接着往下听,只见林先生伸手捋了捋胡须,又道:“只是若是同谢珝这篇相较,却不免失了些真实体悟,多了些年轻人无谓的异想天开,我暂且不论他们二人的行文风格,只是从这一点上来看,谢珝的文章自是更胜一筹,甚至二者并不应该放在一块来比较。”

    说着就又拿起了谢珝那份考卷,一边看一边摇头:“看谢珝这一手端正的台阁体,稳健的行文风格,若不是谭师兄同我说起,我都要以为是哪位经年的秀才举人来考我们书院了。”

    这话说罢,在场的先生们都笑了起来,方才还有些紧张的气氛也消弭了,听罢林先生这一席话,他们再看这两份考卷,竟也品出了那么几分真意来,定下名次来便也顺理成章了。

    在林先生评点崔知著所作文章的时候,王森就垂下眸子,在心中叹了一叹,像崔知著这般的人其实并不少,有些意气,有些不通世务,却又自觉才高,天赋卓绝,有一股锋利的势头,总以为漫天星辰随手可摘。

    如他之前,也是这般,直到后来经历了几次科考,才终于明白“稳重端方”这四个字是何含义,有多重要。

    也因此,难得遇到一个年纪还如此小,性情却已经如斯沉稳的小少年,他便起了兴趣,主动从被分派了读榜任务的同窗手中接过这个差事,就是为了今日过来看看,这位叫做谢珝的少年。

    所以眼前这位身穿淡青直缀,眉目如玉的小公子走到榜前,第一眼不去看榜首的文章,却凝目往第二名崔知著的考卷上看去,王森见状,便能大致确定这位,就是得到了众多先生们赞扬的谢珝了。

    果然,就算只看外貌气度,也非同常人。

    王森看过便罢,收回了视线,并没有上前搭话,这位日后定然是要在同一所书院中读书的,便是同窗,总有相处的机会。

    谢珝看过崔知著的考卷,又将后面几位的考卷都细细看过,才转过身走回萧翌身边。

    萧翌已是等得百无聊赖了。

    谢珝见状便笑了笑,叫过他一块儿往先生们复试的地方行去。

    复试的地方是林行道在广陵书院中的小楼,也就是那日他同窦淮等人发生争议的地方,名字简直简约到了极致,或许是因为是一座竹楼,因此名字便叫做——翠竹楼。

    谢珝与萧翌二人到地方的时候,里面已经站着不少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v=

    虽然这两章都短小,不过加起来就粗长了嘛是吧(自信叉腰,jpg)

    ☆、提笔画

    二十七、提笔画

    因这些人都是第一次经历复试,甚至连这次复试的规则都是新的,从过来人那儿打探来的以往的消息也用不着了,一群人站在里面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珝的心态便自然多了,前世上学工作的时候,经历过的复试几乎多不胜数,这次书院革新复试规则,所谓当场考核,明眼一看便是面试,这个他便更不怵了。

    再看身边的萧翌,甚至比谢珝自己还要放松,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他从来就没有从萧翌身上看到过一丝跟紧张有关的情绪,就连当初第一次进宫是也是这般。

    想他当初第一次进宫时,还挺紧张来着。

    在场众人皆是看过榜单才过来的,也便都知道这次的前十名中,有四位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少年,有眼尖的看见谢珝二人,便开始在心中猜测起来,不知道这两个的名次是多少?

    楼外的雨声还在继续,又过了半晌,剩下的人才陆陆续续地走了上来,沾着些许的水汽,和外面潮湿的气味。

    来人里面就有崔知著和周景行。

    周景行也看到了谢珝二人,似乎是想要过来打个招呼,里间的门便被从内往外打开了,出来了个面容温和的长者,应当也是书院的先生之一。

    只好顿住了动作。

    只见这位先生扫了一眼外面候着的学生们,似乎是在确认人数,而后才开口对他们和善地开口道:“山长同诸位先生已经在里面了,你们这便进来吧。”

    或许是因为这次进入复试的人并不多,除开前十名以外,只有四个,这翠竹楼的里间内才能一次性将他们盛得下。

    诸人闻言后,便齐声应下,不用旁人再交代,便自觉有序地排成两列走进里间。

    进入之后,谢珝抬眼看去,只见屋内空间竟不像自己先前想象的那般小,前方摆着十四张书桌,最前面并排坐着五位先生,最中间的赫然是林先生,而在他左侧坐着的,居然是自己那间考场中的监考先生。

    能坐在这个位置,身份定然不低,说不定就是林先生同门的师兄或者师弟了。

    直到这时,谢珝才后知后觉的体会到了林先生先前的那番苦心。

    心中微动,却还是暂且敛下心绪,决定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去登门道谢。

    直到所有人都进来后,先前门口那位先生又走到众人前头,继续开口道:“这几位便是我们广陵书院的林山长,谭先生,姜先生,窦先生与王先生,相比你们中间有些人应当见过的。”

    他话音落下,诸位考生便又躬身向林先生等人见礼。

    那几位闻言,便由林先生代为开口,谢珝抬眸瞧着他面色认真肃穆,丝毫不见那日普济寺中的随意可亲,只见他并未说什么多余的话,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书桌上皆贴有你们各自的名字,自行就坐吧。”

    众人这才四散开来,低头找属于自己的那张书桌。

    谢珝是第一名,便未过多思考,直接抬步往第一排走去,果不其然,第一排最中间那张,便是他的位子。

    不多时,其他人也一一找到了自己的,谢珝偏过头瞥了瞥,自己左边是穿着月白直缀的崔知著,右边则是一个身穿藏蓝色圆领袍服,并未着罩衫,身材高大,面容有些憨厚的少年,谢珝根据座位与名次的安排猜测,这位或许就是初试的第三名——范应期。

    只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心思再将注意力放在旁人身上了,因为那位将他们引进来的先生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叠考题,随即一张张发到了他们手中。

    谢珝接过考题,便将思绪沉淀下来,凝眸去看上面的内容,可这一看,身子便僵住了,面上神色也不由得木了一瞬。

    盖因考题只有一个符号“○”和一句话。

    没错,是“○”,而不是阿拉伯数字中的“零”。

    如果只是这道看似无厘头的题目,倒也不至于让谢珝为难,真正使他头疼地却是后面的那句话:以此为题作一幅画。

    虽然谢珝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但毕竟这副身体还是个十岁的小少年,不是超人,精力有限,学的东西也各有侧重,平日多半把精力与时间都花费在读书练字与骑射之上。

    自然对于作画这种他不如何感兴趣的事,便只是略有涉猎,并不精通。

    可谁知书院复试竟是作画?

    谢珝心下不免叹了口气,眉头也轻皱起来。

    看来这一回能不能入林先生门下,真的是悬了。

    直到旁边的人都开始提笔动作了起来,他才放下考题,拿起磨条开始缓缓地研墨。

    罢了,不擅长又能如何?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临阵退缩是不可能的,只能硬着头皮上,若是自己只有六十分的能力,便尽量发挥出七十分,八十分,也算是全力以赴,无愧于心了。

    这样想通之后,他手底下研墨的动作便流畅起来,没一会儿,墨便好了。

    谢珝提起笔,蘸饱了墨,随之便在空白的纸上开始深一笔,浅一笔地涂抹勾画了起来,令他为难的是作画本身,而对于他要画什么,却是早已心有定论。

    或许是这幅画儿并不复杂,只一会儿,他便收势,在旁边题上自己的名字,将手中的笔放回原处,画作已然完成。

    只见方才还空白一片的纸上,此刻出现了一面铜镜,尽管有些地方略为抽象,但这确确实实是明眼人一下子便能看出来的,一面铜镜。

    在拿到这道题的时候,谢珝脑中便想起了这样一句话。

    唐太宗李世民曾经说过的这样一句话: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也因此,他这幅画中真意,便是如此。

    至于林先生等能不能看出来,丝毫不用怀疑。

    放下笔,谢珝便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交卷了,并没有像初试那般提前交卷,盖因对这幅画的期望值确实不怎么高……

    不过他没想提前交卷,在他前方坐着的几位先生却已经注意到了他,看他已经答完了,林行道跟谭渊对视了一眼,便由林行道出言道:“谢珝。”

    骤然听闻自己的名字,打断了谢珝有些神游的思绪,他眨了眨眼,片刻后便站起身来,对林行道躬身一揖,口中应道:“学生在。”

    林行道见状,不免又满意地捋了捋胡子,面上却还佯作严肃,继续说道:“我看你已经答完了,便将考卷交上来吧。”

    谢珝一听这话,也只得应下,拿起已经干了的画,上前交到林行道手中。

    就在他前去交卷的时候,除了还未作完画的人,其他已经作完却没有放下笔的考生们也好奇地抬头看他,好奇这位初试的第一名是个什么模样。

    而那一头,不出谢珝所料的,林行道一将视线投在他这幅画上,便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还一边将画递给身边的谭渊,谭渊眼中略带迷茫地接了过来,低下头一看,也不免错愕之余,又有些想笑了。

    谢珝听见林行道的笑声,面上也不由得有些微热,心道日后定要勤练画技才好,不能以为它不甚重要便不以为意。

    只见这二人看完之后,便将他这幅画作传给旁人。林行道便对谭渊笑道:“怎么样?谭师兄?”

    又见谭渊虽是摇了摇头,但却是无奈中又带了丝遗憾地道:“罢了,此子合该入你门下。”

    谢珝倏然闻言,直接便愣在原地。

    林行道瞥到谢珝这副神色,又想笑了,这才像是个十岁的少年郎嘛,初试文章中像个小夫子,虽令人惊艳,却怎么看都跟他的年纪不符,让人忍俊不禁。

    原是谢珝不知,如复试这般,并不过分看重才学了,毕竟能进复试的学生,都是过得去的。

    复试只是为了观望一番这些考生的性情心境,入哪位先生门下,只看他们合适不合适罢了。

    如谢珝,从这幅画儿中流露出来的心境,正是更合林行道的意,与谭渊只能说没有师徒缘法了。

    也正是因此,谭渊才对林行道说出了那句话。

    就在谢珝刚愣过神儿来后,抬眸便望见崔知著与范应期也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交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雨,好适合赖床睡觉哦=v=

    ☆、狸奴范

    二十八、狸奴范

    谢珝见状,心中微动,便要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不料林行道却伸出右臂将他拦了下来,口中还自然而然地道:“不必急着回去,在我们书院之中,不论年纪,只论资历,你如今两试已过,又是初始的头名,自然是他们的师兄,留在这儿一同看看也无妨。”

    他这一番话,底下众人亦听了个清楚。

    旁人作何想法谢珝不知,不过正要上前来的崔知著面上却黑了瞬息,虽然只是一瞬间,不过却被谢珝眼尖地捕捉到了,不由得心中微哂,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崔知著收敛了面上的表情,这才上前将手中的画交给林行道,然后即一言不发地站到了下首。

    画作渐渐在林行道手中展开,谢珝也将视线投了过去。

    不得不说,崔知著的绘画技艺比他要好上许多,只是画中内容,却让人略感压抑。

    只见上面所画,唯有一轮满月高高悬挂于夜幕之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只是这夜幕着色过于深沉,过于黑暗,其中没有一颗星辰,就这样压在人心上,而那一轮满月,却又并不如何明亮,透着几分黯然,恍若马上便要消散而去。

    谢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垂下眸子不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