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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谢珝接着便道:“有《诗》,《书》,《周礼》,《礼记》,《易》,还有《春秋》,《孟子》,《论语》,《大学》以及《中庸》等。”

    “不错。”

    谢阁老抚着胡须颔了颔首,才终于进入正题:“科考中有这么几个类型,主要是帖经和策问,诗赋和杂学,经义和墨义。”

    说着便伸手拿了两张纸,又打开他方才看着的那本书,摊在桌上。

    谢珝扫了一眼,原来是《中庸》。

    只见谢阁老随意选了一页书,然后用两张纸覆盖住左右两边的字,中间留出一行。才继续开口对谢珝道:“这就叫帖经,《通典·选举三》中所云:‘帖经者,以所习经,掩其两端,中间开唯一行,裁纸为帖。凡帖三字,随时增损,可否不一,或得四,得五,得六者为通。’”

    谢珝懂了,这就是类似于现代的填空题。[引]

    说完帖经,谢阁老又道:“至于什么是策问,你自是知道的,也不用我多说了。”

    就是涉及到政治,经济,文化,吏治等方面的问题的论述题或者命题作文,谢珝自然知道,太傅平日便没少留这种作业。

    他正想点头,谢阁老又补了一句:“你爹的策论就写得极好,你回头倒是可以请他指点一番。”

    这事儿谢珝还真不知道,清幽的长眸闪了闪,遂答应下来。

    谢阁老“嗯”了一声,就继续说了起来:“杂文也不必多说,就是拿常用的篇,表,论,赞等,让你们做文章。”

    “经义便是取儒家经典中的一段一句,或是不同章节同一主题的句子作题目,同样让你们行文。”

    说到这儿,谢阁老便停下来咳嗽了几声,谢珝适时地将桌上放着的茶盏递过去,又关切地问道:“祖父身体不舒服吗?”

    谢阁老接过饮了一口,止住了嗓子里的那股痒意,便摆了摆手道:“老毛病了,不碍事,我们接着说。”

    闻言,谢珝便不再开口,只心里想着,回头得将川贝批把膏的制法给想起来,纵然不能根治祖父的咳疾,能舒缓几分也是好的。

    放下茶盏,谢阁老继续道:“至于墨义,便是取儒家经典中的句子给你们应答,让你们答出这句的含义,或是对答下一句。这便是常考的六种类型了。”

    经过祖父的解释,谢珝也大致上明白了,如果帖经像是填空题,策问像命题作文的话,那么杂文便类似于应用文写作,经义如读后感,墨义便是名词解释或简答题。

    想清楚之后,他面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对谢阁老言道:“多谢祖父指点。”

    作者有话要说:  =v=这章大概有一丢丢枯燥,23333

    [引]关于科考类型的解释引用自知乎

    ☆、泰康坊

    十、泰康坊

    翌日,谢珝与萧翌照常进宫伴读,正好在宫门口遇见同样结伴而来的沈行舟和顾延龄,几人互相打过招呼后便一块儿进宫了。

    一到地方,顾延龄就赶忙铺开纸,开始伏案补起了昨日没写完的字,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方太傅可千万要晚点儿来啊……”

    谢珝见他这幅样子便不由得想起了前世上高中时,没做完作业的同学们总是偷着在早自习上补作业的情形,忍俊不禁之余又生出些许怅然,那个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现代,终究是回不去了。

    也不去打扰顾延龄,在自己的位子上落座后就翻开书本看了起来,看了会儿就阖上书页闭眼在心里默背。

    不一会儿,太子也过来了。

    听到门口的小太监问安的声音之时,谢珝便睁开了眼睛,还顺手推了推旁边还在单手撑着脑袋睡觉的萧翌。

    这家伙,昨日怕是为了躲景明公主给累个不轻。

    谢珝心里琢磨着,便不由得有些乐,面上却分毫不显,偏过头对上萧翌那双明显还困倦着的眼睛,淡声提醒他:“表哥,殿下来了。”

    萧翌蓦然被推醒,还有点儿懵,一听谢珝这话,那点儿困意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坐直了身子,伸手理了理微乱的领口,刚整理好,太子杨祀便走了进来。

    谢珝几人站起身来,躬身向他行礼,口中齐道:“见过太子殿下。”

    因沈行舟和顾延龄身上还各自有个锦衣卫千户和奉恩将军的虚衔儿,还能勉强自称一声臣,谢珝和萧翌这样并非勋贵,又还未考取功名的,就只能以名自称了。

    太子杨祀长得同皇帝很像,剑眉星目,虽然现在年岁还不大,却足以可见到日后的疏阔大气,照谢珝的想法,这是一种看着就很皇帝的长相。

    杨祀性子也并不高傲,相反看着还很随和,暂时还没有变得刚愎自用,目下无尘的预兆,此时也笑着对他们几人道:“免礼,都说过多少次了,孤同你们也是同窗,何必每次都如此见外。”

    谢珝没说话,心中却失笑,就冲你这个“孤”的自称,我们也不敢同你不见外。

    他不开口自然有旁人开口,沈行舟便道:“殿下,礼不可废。”

    “罢了罢了。”太子听了便无奈地摆摆手,又道:“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就继续吧,孤瞧着延龄的课业又没做完?”

    他话音刚落,顾延龄整个人就蔫儿了,顿时垂头丧气地像只斗败的公鸡,还是淋过雨的那种,便有气无力地对太子开口道:“殿下,我怕是补不完了,待会儿方太傅要是罚我的话,您可得替我求求情啊。”

    提起方太傅,哪怕是太子也有点儿怵,忙不迭拒绝了顾延龄,还道:“不是孤不帮你,只是方太傅这儿的难度委实是有些大。”

    萧翌也笑眯眯地拍拍顾延龄的肩膀,“是啊,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有哪个人没被太傅痛批过的?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听罢,顾延龄又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一直没开口的谢珝与沈行舟,却见他们一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好似在问他想说什么,另一个只咳了一声就转开了头,装作看不到他求救的目光。

    靠!

    顾延龄悲痛欲绝,只能哭丧着脸回了座位,继续补作业。

    只不过在方太傅过来上课之前,他还是没补完,果不其然地被狠批了一通,还被罚抄《大学章句》十遍。

    《大学章句》不算章节名,共有三千零一十个字,十遍就是三万多字,对于压根儿不爱读书的顾延龄来说更是好比天文数字,真惨,太惨了。

    谢珝不厚道地想着。

    待到方太傅讲完课,又留下新的课业离开后,顾延龄立马没骨头似的趴到桌上,不停地哀叹着。

    沈行舟实在看不下去,索性过来坐到谢珝这儿,对他和萧翌道:“等会儿出宫后一块儿去泰康坊吧,那儿新开了家店叫千重园,里头的菜都挺不错的。”

    见太子也好奇的转过身来,又问:“殿下去吗?”

    杨祀有些心动,他也许久没出宫了,稍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去。”

    谢珝同萧翌便也答应下来。

    顾延龄顿时顾不上哀叹了,扯了扯沈行舟的袖子问他:“那我呢?我呢我呢?”

    沈行舟闻言便挑了挑眉,不厚道地笑了:“我有说不让你去吗?”

    顾延龄:……

    泰康坊在内城,距离皇宫也并不太远,与倚桂坊是盛京城中最有名的红灯区一样,泰康坊就是盛京里名声最大的美食区,里面有酒楼有园子,有数不清的小食铺子与路边食肆,一走进坊里,鼻端就充斥着各色美食的香味。

    沈行舟所说的那家千重园位置不错,虽然在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可谢珝太子几人走进去便发现,园子里布置得十分雅致,环境清幽,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味。

    太子出宫时已是尽量低调,可作为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再低调又能低调到哪儿去?

    光是侍卫便带了六个。

    千重园的掌柜一看这阵仗,纵然不认识他,也认识他身边的镇国公长子沈行舟,这位最近可是来了不少次,至于谢珝,萧翌和顾延龄则是第一回来,掌柜同样不认识。

    可能同镇国公的长子一块儿来的能是什么一般人?做生意的,心里自有一把算盘,算的清清楚楚的,当下便迎了上来,恭敬地亲自将他们送进二楼的雅间。

    几人进去,太子自然上座,沈行舟与顾延龄陪坐在下首闲聊着,萧翌则是四处转悠着,打量着这雅间里的布置。

    还没上菜,谢珝也无意入席,便负着手不疾不徐地走到窗边的棋盘旁坐下,那几人闲聊的话题,他也是兴致缺缺,索性拈起棋子,同自己对弈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早一点~

    ☆、千重园

    十一、千重园

    然而太子却终是没有吃到这顿饭,就在他们点好菜不久,宫里头就派人来寻他,看那阵仗,谢珝几人估摸着这事儿还不小。

    不过不管太子是因为什么原因先走的,他离开之后,雅间内的气氛顿时松了下来,顾延龄甩了甩胳膊,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温茶后一口饮尽,才对他们道:“方才太子殿下在这儿,有件事我都不敢跟你们说。”

    谢珝依旧下他的棋,连头都没抬,萧翌也还是打量他的摆件,专心得就好像那个摆件上长出了一朵花儿似的,只有沈行舟勉强给了他个面子,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闲闲问他:“什么事?”

    反正这几个兄弟一贯都是这样,顾延龄也不甚在意,便对沈行舟故作神秘地道:“崔老头儿你知道吧?”

    听他说罢,沈行舟跟萧翌不由得动作一致地向窗边的那位看了过去,只见谢珝俊美的面容上还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手指间捏着一枚白子,稳稳当当地落在棋盘上,仿佛压根儿没听见顾延龄方才说的话。

    见他如此,沈行舟与萧翌不禁对视一眼,便相继默默收回了视线。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谢阁老同崔阁老不对付,二人从刚入翰林院开始便一路斗到了今日,堪称是老对头了,就连他们这种不在朝堂之上的人都有所耳闻……

    至于为什么方才太子在这儿,顾延龄就不敢说的原因,他们几人也清楚得很。

    想当年太子的生母王皇后过世之后一年,皇帝就立了当时还是贵妃的崔氏为继后,对于太子而言,崔氏就是抢了他母后位置的人,自然对出自同一家的崔阁老也没什么好感。

    虽没人搭理自己,顾延龄的兴头还是十分高涨,接着便继续说道了起来。

    照沈行舟看来,他实在很有些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潜质。

    “我还是听我父王说来着,说崔老头那个嫁到青州秦家去的女儿在去年病亡了,留下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儿子,秦家人在人热孝过后就要娶继室进门,还以什么跟继子八字冲撞为由,把崔老头儿外孙给赶到庄子上去了。”

    顾延龄说到这儿,还欲往下说,就被沈行舟给打断了:“青州那户人家莫不是傻的?崔阁老在朝中何等地位,他们就敢这样明晃晃地作践他的外孙?”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嗤笑,却是萧翌,偏过头去看,但见他抱臂靠在墙上,眸中含着淡淡的不屑,开口道:“那种小家族,目光短浅得很,也蠢得要命,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许是这些年崔阁老也没帮他们谋些什么好处,他们便当人家无用,也只有这种家族,才能干得出来原配热孝刚过,就急吼吼地娶继室进门的事儿。”

    兰陵虽说是萧氏的大本营,但不可能只有萧氏一个家族,这些年他也见过不少行事像秦氏一般,抑或更甚于秦氏的小家族,说起这些来自然头头是道。

    他这样一解释,沈行舟便懂了,不过随之又有一个疑问泛上心头,不问不快:“那既然那家族是这般作风,崔阁老又为何要把女儿嫁过去?”

    萧翌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才道:“自然是觉得以自家的家世地位,女儿低嫁不会受委屈了。”

    沈行舟闻言若有所思。

    顾延龄却是忍不住往下说了起来:“这还没完呢,崔阁老不知道怎的知道了这件事儿,竟然派管家去青州逼着秦家人改了族谱,又将他那外孙接了回来,给改了崔姓,入了崔氏的族谱,还到处跟别人说他这孙子聪慧非常,要送他去广陵书院读书呢,你们说这事儿有意思吧?”

    崔阁老此人,也实在是个很奇特的人,清河崔氏旁支出身,父早亡,由寡母带大,学问很好,当然了,若是不好也考不上进士,也不能走到现在的高度了。

    但他却时常做些没有章法的事儿,比如八大家的女儿通常不外嫁,他就偏不,觉得为了女儿好,就把她嫁到青州,再比如这次,将外孙带回来改作亲孙的事儿。

    若不是因为他这个姓氏,压根儿看不出来他是世家出身。

    至于他行事如此肆意,可崔家却好似不闻不问的原因,也很简单。

    清河崔氏自前朝时就已经衰败了下去,到本朝,虽说还在八大家里,实力却是最弱的一个,与其他家族的姻亲关系现存的也不剩几个了,在朝最大的靠山便是崔阁老,那还不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虽说现在的皇后也姓崔,还是出自崔氏本家,可入宫这么久以来,除了份位,竟丝毫看不出来受宠的模样,也只得了一位公主,就是这些年来一直追着萧翌跑的那位景明公主,不过皇帝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倒还不错。

    正当这几人还在细思顾延龄方才那番话之时,窗边一直都没有出声的谢珝蓦然开口问道:“他这外孙,叫什么名字?”

    顾延龄前面说的内容,谢珝都没有兴趣,直到他听到了“广陵书院”这四个字时,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顿,清幽的长眸里渐渐有了一丝兴味,这才开口问出了前面的话。

    “秦知著,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崔知著了。”顾延龄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