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揣着亮铮铮的匕首,夏莱弯下腰来,她慢悠悠将捆绑着我的绳索挑断,再将匕首随意扔在地上,她用手架着我的胳膊将我拽站起来,她的手戳在我的胸口处:“我其实挺想看看,你裹在衣服里面的皮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身体僵了僵,我牙缝打颤,我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来,夏莱已经揪着我的衣领:“把衣服脱了,给我跳个舞助兴。”
用目光环视着周遭站立着的数名大汉,再看双手抱在胸前的黄娜,以及被扑放在地面上的戴秋娟和谢云,我的思维就像是凝固住的乳酪,似乎不管怎么样搅动,都无法让它动弹半分。
就在这时,夏莱揪扯在我衣领上的手不断游弋着,从我的领口探入,她抓住我bra的带子绷了两下,说:“你不是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么?怎么,你话才说完,就健忘了?还是你想看看那两个孩子,被划个一刀两刀,会不会哭得更厉害些?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循着夏莱的话,钳制住小老虎和欣欣的那两个男人,分外上道地将手上的刀子别了别。
所有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我咬咬牙艰难吐出一句:“我自己来!”
应该是分外满意我的干脆,夏莱松开手,她后退两步,把手机拿出来捣鼓几下,随即将手机摄像头对着我,她不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我可以开始了。
好不容易将颤抖着的身体控制稳当,我咬着唇作势把手抽起来,却因为不久前被连番粗暴对待,胳膊有微微脱臼的迹象,我连连举了两次,它都被重力拽着紧贴衣服往下坠。
也是这么一坠,让我感觉到我的外套口袋里,有个硬物硌着。
大脑一个激灵,我猛然想起在停车场时,李达被人用钢丝勒住脖子之际,他的手伸到了我的衣兜里面再拿出去。
心跳快了一拍,我再故意装作努力抬手,却又颓然垂下,用手心快速感受了一下这硬物的大致外形,我很快断定,这个所谓的硬物,它是个追踪器!
就像是在即将被洪水淹没之际,忽然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我所有的绝望顷刻烟消云散,我在此刻无比相信只要我拖延再拖延,张代他一定会循着这个追踪器找到这里来!
我原本就是工科出身,我自然知道现在所有新款的追踪器它的监听功能已经彻底完善,而李达在危难之中塞给我的这个,肯定也能监听这边所有的一切,我何不努力套路夏莱,这样既可以拖延时间,说不定还能让夏莱亲口承认她所有的罪状。
打定主意之后,我以最快的速度将情绪酝酿一番,我故意让自己的身体抖动得更厉害,手也哆嗦着不利索,我的牙齿紧咬着打颤,作出彻底崩溃的状态:“就算我脱了衣服,今晚还是会有人死在这里,是不是?”
将对着我的手机稍稍放低一些,夏莱睥睨着我:“这个得看你的表现。”
我面露丧色,颓然道:“我大概能猜得到,你不会放过我的了。我不想就那么糊涂地死去,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你主导的,害我失去了孩子?”
夏莱嘴角扬了扬:“你不应该全都知道了么,这个还需要问我?”
我执拗:“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事是你做的。”
估计是我这句台词,不经意间触动到夏莱内心的微妙,她眉毛一挑:“好,难得你这会儿高冷不起来了,我就跟你掰扯多几句,也让你好好反思一下,过去被我玩弄算计在股掌之上的你,到底有多愚蠢。”
轻咳一声清嗓,夏莱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她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完全沉湎在她之前对我运筹帷幄的掌控里面不能自拔,她把对我做过的那些恶心事,这其中包括当年利用曹景阳分化我和张代,把出租房钥匙给曹景阳怂恿教唆他对我犯罪,买通医生给我开堕胎药以及教唆吴邵燕将奶奶推下楼嫁祸给我等等事无巨细的全都哔哔了一遍,她甚至连续三次把奶奶骂成死老太婆。
撂完这一连串的话,夏莱慵懒地伸了伸腰:“听完,你有没有觉得曾经的自己,简直蠢哭?”
我正要张嘴应话之际,门口的方向突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循着这个声音我下意识投去半盏目光,在黯淡的光线下,来人越走离这边越近,他的脸也从轮廓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第236章 我还没玩够
看清楚了来人是张源,我非但没有即将获救的如释重负,我反而是大脑激荡着好几次在我面前,他对夏莱那种呼之欲出的炙热。
在清楚知道夏莱与张源没有血缘关系,又得悉张源也知道这个内情之后,我认为夏莱应该就是谢云此前跟我说的,那个林立在张源心里面不可能的人。
而且我有直觉,所谓张源痛恨张代带走了他的妈妈,或者这不过是张源自欺欺人的一层遮羞布,他对张代的大部分敌意,应该是他看透了夏莱对张代过分追逐。他对张代的敌意,更多的是情敌间矛盾的不可调和。
想想张源他对夏莱那种求而不得的炙热,他即使在此刻踩踏入夏莱犯罪的领地,他即使看到曾经与他纠缠一番的谢云被捆绑在地,他即使看到只是跟他有血缘关系却毫无相处的女儿欣欣,他也未必会举起正义的大旗,恪守着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制止夏莱的疯狂。
至少在我看来,张源他就是那种完全拎不清的那类人。
而张源,他的眼睛似乎有毛病,他仿佛在这充斥着太多人的小小空间里只能看到夏莱的存在,他大步流星疾驰到夏莱的跟前,他眉头蹙起来拧成一团,用那种让我压根无法窥探出本质情绪的口吻冲着夏莱说了一句:“我真的少看着你一阵都不行,你越来越瞎胡闹了。”
在夏莱的心里面,她应该是笃定认为张源被她吃得死死的,哪怕她再作恶多端,张源也会枉顾所有道德良心的撕扯拉锯,站在她的身侧给予她最大的支持吧。总之夏莱对张源的出现,并无太多情绪波澜起伏,她淡淡然勾唇:“你又跟着我?你烦不烦?至于你说的瞎胡闹,我乐意,不行嘛。”
张源的眉缝往内里缩了缩,他嘴角一抽:“夏莱,你闹得差不多就好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瞎折腾个什么!你这样玩火,是要惹火烧身!”
夏莱作有恃无恐之态:“干嘛,你要报警抓我吗?”
就在这时,可能是钳制着小老虎和欣欣的大汉手没个轻重,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爆发出更高昂的哭声来。
这才像是从只能见到夏莱的世界中被拖拽出来,张源的视线循着哭声望去,他目光的焦点定格在欣欣的身上约摸半分钟,他的身体大幅度抖动起来。
眼神涣散几秒,张源仿若如梦初醒般箭步朝欣欣冲过去,他粗暴扯着钳制欣欣那个大汉的胳膊:“你给我松手!”
鬼知道那个大汉收了夏莱多少钱,他完全不买张源的帐,甚至他揣在手上的刀子更用力抵了抵,欣欣随即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声来。
就像是阀门被人击中,张源的瞳孔变得通红,他暴怒道:“你不想活了,就继续用刀子抵着我女儿的脖子!”
终是怂了,禁锢着欣欣的大手颓然松开,而因为一直病着显得比同龄孩子要瘦弱很多的欣欣软绵绵作势要朝地面上倒跪下去。
还算是眼疾手快,张源在欣欣跌落地面之前,用手将她扶住了。
受到了足够多的惊吓,已经哭得快背过气的欣欣,被张源这么一个触碰,她突兀从焉巴巴的状态抽身而出,她站稳脚跟后,就像是避个地雷似的,躲避开了张源的手,她迟缓一阵,随即转身朝谢云奔赴而去。
咯咯连笑几声,夏莱分外讥嘲:“张源,那个小孽种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你自己贴上去的姿态可真丑。”
没有理会夏莱的揶揄,张源脚步跌撞跟随着欣欣前往的方向,他还没抵达谢云的面前,夏莱又是开腔:“张源,你该不会因为那个狐狸精给你生了个孽种,就要对她心软吧….”
这才像个人样,张源侧脸回去对着夏莱怒目而视:“你简直是疯了!你快让他们把人都松开!”
往后拢了拢头发,夏莱不以为然:“我还没玩够。”
双眸聚集在夏莱的脸上盯着看几秒,张源三作两步冲到谢云的面前,他暴跳如雷盯着禁锢着谢云的猛汉,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一个字来,夏莱已经是先发制人,她挥了挥手冲着闲置在旁的几名狗腿子说:“你们去把张先生请出去。”
简直要比肩好莱坞年度大戏,出场的人物一个接一个的让人应接不暇,那几名狗腿子正把张源架住,门口的方向,又是传来一阵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尽管我按照时间来推算,张代不可能此刻就能赶来,可我还是下意识眼巴巴地投去目光。
出乎意料之外,走在最前面的人,竟然是汪晓东。
虽然我觉得汪晓东的忽然出场,简直是莫名其妙,可他的到来,让我风声迭起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心顿时安定了下去。
汪晓东这人嘴欠是一回事,可他比谁都明白,比谁都要拎得清!
领着十几号人,汪晓东嘴上叼着一根烟,他优哉游哉一边走一边用目光扫射,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有长达十秒之久,这才慢悠悠地游弋到夏莱的身上去。
喷出一个长长的烟圈来,汪晓东吊儿郎当咧开嘴角笑了笑,他睥睨着夏莱:“小夏莱,你不够义气啊,有这么好玩的游戏,居然不喊我。”
一直淡定有加的夏莱,因为汪晓东的出现,神色总算起了波澜,她的眉头皱起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不紧不慢地吐着烟圈,汪晓东笑意更浓:“你跟我认识那么久,你觉得哪次有什么好玩的事,能少得了我的?”
眉头蹙得更深,夏莱的嘴角拧起来:“汪晓….”
大步流星跨上前去,汪晓东随意伸出手去拍了拍夏莱的脸,他拿腔拿调的:“瞧你这小脸皱的。别那么小气嘛,你在张家这么多年,难道就只是吃好喝好,没把素养提上去嘛。像我这种正宗的富二代,我都是很喜欢跟别人分享我的喜悦的,你得向我学习学习怎么当一个正常的富二代。”
脸上的表情凝固一阵,慢慢有些狰狞,夏莱别着脸躲开汪晓东的手,她言辞间已经有些愤愤然:“你有病…”
汪晓东斜视着夏莱:“啧啧啧,小夏莱,你现在这样,可一点都不美。我其实根本不愿意跑到这里来看你耍猴的。无奈我家老头子,他无意间欠着某一个蠢货的人情,他这人最不爱做的事就是在外面欠着别人的东西,所有他就把我撵过来了。”
双眸流转着缓缓在戴秋娟的身上落定几秒,汪晓东上下抖了抖肩:“我也就是过来了才发现,这事我还真的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我就算懒得理会某些蠢货,可我拓峰的员工,我不能不管的。小夏莱,你说说你啥好做不做的,把我汪晓东的员工弄到这里来,你是在朝我宣战吗?”
刚刚对着我话匣子压根关不住的夏莱,这会儿完全败北在汪晓东的口舌之下,她黑着一张脸,似乎在极力忍耐着:“汪晓东,别以为你带了这么十几个人,就能砸我的场子。”
把已经快烧到头的烟蒂潇洒吹落在地,汪晓东说:“能不能砸,要试过才知道。”
慢悠悠的举起手来,对着后面轻飘飘的挥了挥,汪晓东语气淡淡:“干活。”
鬼知道是夏莱找来的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只是外表魁梧其实内里很菜,还是汪晓东带来的这十几号人过于彪悍,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局面就被彻底扭转,刚刚还似乎主宰着一切的一群人,顷刻间被制止捆绑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可能是汪晓东的所谓骑士风度作祟,夏莱和黄娜她们两个人的处境稍稍好一些,她们没有被匍匐在地,而是被绑在了椅子上。
至于立场似乎摇摆不定的张源,他也被捆绑着放在了一旁。
完全控制住了现场,汪晓东扭过脸来看了看正目瞪口呆的我,他俯身下去捡起一把沾了些许灰的刀子递给我。
仍旧心有余悸,余惊未定下我哆嗦着身体往后缩了缩:“干嘛?”
左侧的肩膀往上抬了抬,汪晓东用目光斜了斜戴秋娟和谢云所在的方向:“你打算让她们一直被绑着?”
被驱散的灵魂这才慢慢聚集起来,我把刀子塞在口袋里,先是匆匆冲过去抱起还在哭闹不止的小老虎,再箭步奔赴戴秋娟和谢云。
哪怕因为汪晓东的及时出现,戴秋娟谢云以及两个小孩,在身体上没有太多实质伤害,然而我深知这事始终会给她们留下浓厚的阴影,被愧疚的潮水淹没,我压根不敢看戴秋娟和谢云的双眸,我哆嗦着手,持续了好一阵才将她们身上的绳索割断,再把她们嘴上的胶带撕开。
都是眼神繁复地看了我几眼,戴秋娟和谢云一声不吭,只管各自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她们或是生怕惊到孩子,她们的眼眶里明显有眼泪打转,却终是没有落下来。
仿若局外人般站立一阵,我颇是尴尬,小心翼翼拿捏着词措说:“戴妞,云姐,我….”
用手把欣欣环得更紧,谢云打断了我说话,她用那种情绪层层叠叠的语调:“有些话你不必说。我先带欣欣走。”
几乎是咬着谢云的话尾音,汪晓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身侧,他的视线轻飘落在谢云的身上:“谢小姐,你现在可不能走。”
余光在张源的身上游弋几秒,谢云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发颤:“汪总,我感谢你及时出现解开我的困局。我有些不得已的理由,要先离开,希望汪总你成全。”
把眼神的焦点转投在欣欣哭得皱巴巴的小脸上,汪晓东冷不丁跳跃说:“这小姑娘长得挺俊,像爸爸。”
这话,无疑像重锤般击中了谢云的软肋,她把欣欣抱得更紧:“我要走了!”
不料,汪晓东却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谢小姐,我都说了,你现在还不能走。毕竟等会,还有个特别精彩的年度大戏,要拉开帷幕。”
似乎在这一刻所有的心理防线才彻底崩溃,谢云红红的眼眶里,再次涌出泪水来:“汪总….”
神色徒然一敛,汪晓东瞬间变得认真了些,他意味深长意有所指:“谢小姐,若然你想以后的生活一劳永逸,再也不用受到某些傻逼的骚扰纠缠,你就该给点耐心。”
停顿不过三秒,汪晓东又添上几句:“张代那个混球,和张大有那个老顽固,正在赶来的路上。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解铃还须系铃人,谢小姐你总不能让孩子躲一辈子吧。”
脸煞白一片,谢云的眼帘垂了片刻,她咬了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好,我明白了。”
嘴角露出淡淡浅笑,汪晓东却像是会变脸似的,下一秒神色已经变得阴霾,他踱步回到夏莱和黄娜的身边去,他将自己的腰挺得笔直,他伸出手去猛的捏住黄娜的下巴:“有个事,我想确定一下。是你让人把胡林打到内出血的?”
还不等黄娜搭腔,汪晓东捏住黄娜下巴的手重重一拧。
像是杀猪一般,黄娜发出了连声的惨叫。
丝毫没有让黄娜搭话的意思,汪晓东脸上的阴霾更是骇人,他用那种想要将黄娜生吞活剥的眼神死死盯着黄娜:“你算个什么货色,敢对我汪晓东的女人下手!”
从猎人转眼变成猎物,黄娜再也拽不起来,她瞬间变成了需要摇尾乞怜的可怜人,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汪晓东,可她还是没有机会发挥,汪晓东的手已经转移钳制住她的胳膊,他用力拧着一掰,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随即铺陈开来。
就着黄娜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汪晓东毫不留情的再抓住她另外一只手,反复着刚刚的动作。
把已经断掉两只手臂,满额大汗惨叫不断的黄娜连着椅子推倒在地,汪晓东毫无怜悯之心抬起脚来连连踹上她几脚,说:“我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没什么本事的时候别他妈的装逼。胡林她就算是个废柴,她也跟过我汪晓东一阵子,她就算只是跟我一阵子,那她这辈子都算是我汪晓东的女人,你动我的女人,就是找死。反正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求天求地求爷爷告奶奶,求胡林后面没落下什么后遗症,要不然我就直接给你卸大腿了!”
从汪晓东这些华丽,我能得到胡林已经获救的信息,然而我也能从这些判断出她被伤得不轻。
危机暂时解除,所有理智归位,我急急忙忙接上汪晓东的话茬:“胡林她现在怎么样?她….”
毫不客气剜我一眼,汪晓东的语气变得冷淡不少:“她死不了。不过我后面得提醒她这种傻逼离你这种扫把星远一点,省得三天两头的被人追着报复。”
这次唯一一次我对汪晓东的刻薄不敢吐槽,被戳中痛处的我抿住嘴,愣是没法接茬。
心不在焉的再瞥了我一眼,汪晓东砸了砸嘴:“傻逼玩意。”
尴尬横生满溢得到处都是,我不敢再与汪晓东的视线纠缠,我有些讪讪然的杵在原地,把自己静默成一条木鱼。
彼时,除了黄娜还是生生不息的惨叫,以及夏莱一茬接一茬地骂着汪晓东,在场的所有人都沉寂了下去。
就在这里的气氛即将凝固成团时,终于有新的响动从门口那边传来,我循着声音望去,张代满脸焦灼匆匆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