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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商夏点头,其中有个女孩子神情不太对,她也有注意到了,听到钱洁这么说并不觉得意外。

    两个人在黑暗里聊了许多,听出来这个女孩子知道的比自己多、人也很靠谱,商夏就贴在她耳朵上说了自己身上有个手机,而且这些天都没开机,现在开机应该是有电的。

    “先不要开机,千万别被人发现了。我们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船还一直在移动,报警也没太大用。等下了船想办法搞清楚自己在哪儿再说。”

    商夏点了点头。

    钱洁似乎是公安大学的,所以知道的东西特别多,商夏跟着她一起学到了不少,不过她们两个也很小心,不止是不能让送饭的人发现她们聊天,同在舱底的人也要小心尽量不能让她们注意到。

    钱洁给商夏看过她的手表以后,商夏就能确定在这里到底呆了多久了。

    虽然她能根据光线变化推测大致时间,但在舱底太久了,再加上人很久没吃好睡好,实在很难时时刻刻保持绝对清醒。

    有了钱洁在,最后下船的时候商夏清楚地知道她们在船上呆了六天的。大家感觉到船停下来,那魔音穿耳的发动机声安静下来后,居然都有些恍惚了。

    舱底上方的门被哐当一声打开,鲁金华带着几个人走进来,第一时间就皱了皱眉:“你们怎么搞的?屋子里闷成这样都没注意?这些货物一个个都是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你们这样搞得她们全都病歪歪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差,怎么卖得起价?以后让她们吃好喝好,都给我养着点!知道吗?!”

    “金华姐,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头一次跟金华姐走这种货没经验嘛,您说得对您说得对。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鲁金华走到商夏身边,看到她的情况明显比屋子里其他人好很多,她满意地点点头:“这小丫头真不错啊,可惜了。”

    后面那个瘦子点头哈腰地说道:“可惜啥啊金华姐?这一趟的货不是早就已经被定下来的吗?”

    “别乱说话!”鲁金华先是转头呵斥了一句,然后才继续看着商夏忍不住又说道,“是啊,要不是早被定下来了,这个说什么我也舍不得给他们啊。”

    这时候跟她们一起的年轻女孩当中已经有几个身体状况非常差了,下船的时候根本走不动,还要人贩子当中几个男的骂骂咧咧地过来架着上岸的。

    这样的情况下,商夏等人当然没有再被绑起来。

    商夏原本还想着能看到什么路标或者是带着地名的店铺之类的,但她很快就失望了。因为鲁金华她们照例上岸跑到水泥公路上就是一辆带着车厢的货车,这辆车跟以前的不太一样,前面驾驶室里不是四人座,原本还有一个司机,所以驾驶室里只坐了鲁金华和一个女的。其他人都跟着商夏她们一起坐在了车厢里。

    车子“嗡”一声行驶在大马路上。

    夏天的白天格外的长,此时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了天还没有黑,商夏和钱洁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坐在车厢里,而那几个男人就开始旁若无人地说起话来。

    “坐船坐得够够的!幸好金华姐保证了这一趟亏待不了咱。”

    “啥时候能把这些人送到地方啊?我这一趟憋得可有点久了想去爽爽,实在不行她们……”

    “别他妈瞎想了,这些都是钱,动一下金华姐肯定要让你好看,还有上头的宏哥,动了他的东西你是活腻了吧?”

    “行行行我不想了!”

    那个矮个子呸了一声嘀嘀咕咕道。

    “眼看着就要完事儿了,等完了咱们拿了钱去q市里头干什么不行啊是不是?又不怕惹麻烦,大胆的爽个够。”

    商夏和钱洁对视一眼。

    这一次车子并没有跑太久就停下来了,商夏十几个人被带进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是一排一排简陋的平房,她们很快被带去分别关在几间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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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夏那天帮忙的时候是开着直播的,当时直播间里还有不少粉丝在。后来因为商夏把手机装进了外套口袋里,再加上耳机也没有拔下来,直播间的人没有能听太清楚商夏和那个女人的对话。

    只根据最开始的对话推测商夏跟着那个叫鲁金华的女人走了。

    后来手机就没了电。

    再后来的好几天她都没有再开直播了。经常会去直播间看商夏的秦丽君秦婉君都发现了不对,可是打电话她却一直是关机状态。

    这将近一来年来已经跟商夏熟悉起来的几个土豪粉丝当然也联系不上她了。

    大家互相把知道的信息一说,就确定她肯定是出事了。

    那天晚上商夏直到关机以前直播都还是开着的,房管习惯性开着屏录,所以能够反复查看。秦婉君跟商建言发现不对第一时间报了警。

    可是当时商夏人是在建安的,而且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这种跨地域的案子办理起来非常复杂繁琐。

    幸好振武武馆的章老爷子找到了商家跟他们说了一下,警方已经尽快在查商夏的事情了。

    秦婉君叹着气说:“我们就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出门的。小夏这眼看着就要上大学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小秦啊你们放心,小夏那孩子我看在眼里,她人还挺靠谱,而且身手好,不会出大问题的。再说警方已经在查了,你们不是也知道了吗,马老爷子是建安那边的人,认识的人多面子大,他也知道这事儿在找人了呢。小夏是他的学生,他不会不管的,小夏一定很快就能回来了。”

    “真是太谢谢章老先生您了,还有马老爷子,小夏总是麻烦你们,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我们看着她以后越来越好,把咱这一行发扬光大,也就心满意足啦。用不着谢,你们生了个这么好的孩子,我们才该要谢谢你们。她的天赋太好了,就算我不说,马老爷子知道小夏出了事也肯定会发话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的。”

    “那就好、那就好。希望小夏能早点平平安安的回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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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触了几天后,商夏就觉得钱洁是个十分值得信任的人了。因为相比起她来,人家显然更专业,更懂得这方面的知识。当知道商夏那时候有感觉到不对劲、但是还是跟着鲁金华一起回了家以后,钱洁立即毫不客气地教训了她。

    “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要首先保证自身安全懂不懂?你小女孩不知道这些犯罪分子的手段有多狠毒,根本想不到他们有多少花样。我看出来了,你学过武,艺高人胆大所以发现了不对也没第一时间跑是吧?我跟你说,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刀口舔血的,尤其是那几个带头的,手上都是有人命的,他们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你这样什么事都没经过的小女孩,怎么能是这些狡诈凶恶的犯罪分子的对手?”

    商夏被教训得连连点头——因为钱洁也没说错,她没来这里在大魏的时候大多在道观里面对着师父和师兄们,后来到了牢里也没见过什么人就直接起火过来这边了。

    少管所里的那些年轻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后来出来揭发吴爱华的时候,也有很多专业人士帮了忙的。所以其实认真算起来,商夏的确没有经过什么事,她想做的事情,除了在大魏最后那段时间没想到牢里大火以外,其它都做到了。

    此时听了钱洁的话她就乖乖地点了头,在听到钱洁给她讲了各种法制节目上还有纪录片里的卷宗时,商夏好几次都听得惊住了。

    其实方圆有跟她说过一些,但她是学法律的,看很多事情的角度和钱洁不一样。

    进了院子里的一个深夜里商夏就偷偷地把那个小砖头手机开机递给了钱洁——这也算是术业有专攻了,商夏藏东西就藏得比钱洁好,这一路上她这个手机都没有被人发现。

    商夏听着钱洁飞快地在电话里描述自己所在的地点和大致位置,她听得再一次惊呆了。因为钱洁自己说着说着就根据下船时间坐车时间、再加上天黑天亮的时间推测出来了她们大致所在的经纬度、也就是大致范围。

    虽然学过地理,但那是为了应付考试,商夏的确没有能够活学活用到这个程度,她觉得自己这回真是开了眼界了。她以为报警以后就等着警方用卫星根据这个手机定位找过来就可以了呢,没想到还能这样。

    钱洁还在报警电话里说了关于这一次人贩子们行动的合理推理,表示警方可以掌握她们的位置暂时不进行抓获,在保证受害人安全的情况下抓出更多大鱼。

    她最后还表明了自己和其中另一个女孩可以配合警方行动。

    电话挂断后,商夏就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被抓的时候跟我一样顺水推舟了?想把这群人一网打尽?”

    钱洁摇摇头又点点头。

    接下来两天这间屋子里的六个人都过得还不错了,尤其是跟在船上的时候相比。首先空气好了很多,伙食了好了很多,每一顿都能吃半饱,而且还有菜有汤有荤有素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

    商夏和钱洁自然没有挑剔饭菜的味道,而是尽量多吃补充体力恢复身体状况。

    期间几次听到鲁金华的声音,商夏忍不住跟钱洁讲了自己被抓来的原因:“当好人太难了。”

    钱洁沉默了一下点头,有点感慨地说:“是啊,所以我们现在会被教育在当个善良的人之前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旁边一个沉默了好几天的女孩子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愤恨地说道:“我爸爸妈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能随便帮助陌生人更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就差告诉我别做好人了,我还天天在网上看那些防狼防坏人的手段,那又怎么样?那天我走在路上就被一个男的打了一耳光,他拖着我边走边骂我是给他戴绿帽子跑了的老婆,我拼命挣扎哭喊求救,还学着网上教的方法砸了一个过路人的手机。那个人觉得反而觉得我是个疯女人,再看看那个男人又高又壮也惹不起,只是囔囔着要报警就退开了,一群人眼睁睁看着我被拖走带上车。”

    “我已经很小心了啊!为什么还会遇到这种事!”

    这几天伙食好了一点,大家也都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些,这个女生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完后,再一次把头埋在膝盖里绝望的哭起来。

    “新闻里这种拐卖人口的案子结果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了,想被找回去完全靠运气,呜……我们要是运气好怎么会被抓走啊……逃出去更加不可能的……我一路上都在想是不是死了算了,好过一点一点受活罪,可是……总是狠不下心来……呜……出门前我还跟我妈吵了一架,早知道我绝不会吵架更不会出门的……”

    她一哭,其屋子里其他几个人也都小声地哭起来。

    商夏有点不知所措,而钱洁则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们跟警方联络是在夜里,因为担心被人贩子发现,也害怕屋子里人多嘴杂,万一有人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嚷嚷出去,谁都讨不了好。

    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所以除了商夏和钱洁意外这个屋子里也没有人知道她们是有可能被救出去的。

    又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不知道隔壁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商夏这边一屋子的人都被隔壁凄厉又恐惧到极点的尖叫声惊醒了。

    天色才刚蒙蒙亮,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持续了很久。

    商夏等人虽然醒过来了,可是却没有办法出屋子,只能就那么安静的听着。院子里的其他人的脚步声响起,男的女的一边问着“怎么回事”一边冲进了隔壁屋子。

    开门声响了以后,商夏就听到一个男人也惊叫了一声,但很快他就被拍了一巴掌。

    “叫什么叫!你他妈跟个娘们儿一样丢人不丢人!”

    “吴哥,我这不是没防备吓了一跳嘛……”那人有点委屈地叫了一声。

    一会儿后,商夏和钱洁还有她们屋子里的四个女孩子,听得清清楚楚的鲁金华的声音说道:“把那个号丧的嘴给我堵上。不想活了是吧?抬出去扔到路上去。”

    她似乎是有意吓在听着的人,冷冷地说道:“咱们这儿没有高速,往利州那边去的大货车们到了这里都下来走国道的。这人要是扔上去,过个几十个大货车,你们想想会是什么样。我保证别说警/察了,就算是她爸妈也认不出她来。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根本不会有人报警,大卡车碾个几十上百遍,直接成肉沫骨头粉了,这大概也叫挫骨扬灰了?过个几十年,失踪人口就自动被注销户口,这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是不是挺简单的?”

    所有人都不说话,包括跟着她一起的人贩子都没有一点声音。

    商夏清楚地看到那个曾经说哭说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的女孩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鲁金华的声音在一片死寂里继续响起:“别说我没告诉你们啊,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们干这个就是为了钱,也没打算要你们的命或是折磨你们,你们老老实实的对我们大家都好。到时候送你们去了好地方,只要自己想开点,吃香的喝辣的想要什么都有。人嘛,什么样的日子不是过?要是自己真不惜命,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亲戚朋友能记得你们多久?人家还不是要照常过日子,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你们自己好好想想。”

    寂静当中,所有人清楚地听见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自己要死我们当然也拦不住,不过别以为你们死了能给谁添麻烦。老娘连花力气埋都不用埋你们!直接尸体往大马路上一扔,人就从这个世上消失得干净彻底。你们还有谁想死的可以试试。老牛,把人拖出去,照我说的办。”

    “知道了金华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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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的事情加上鲁金华的一番话,显然把很多人都震慑住了。来了院子里吃好喝好恢复了些的女孩们再一次恢复成了在船舱里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的麻木状态。

    晚上的时候商夏问钱洁:“真像那个鲁金华说的那样,被车碾碎就再也找不到了?人就这样白死了?谁也不知道?”

    钱洁沉默了好久才说:“不是的,现在只要有一根头发也能查出来这个人是谁的。”

    只是如果没有人报案的话,可能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死了人,当然也不会有警方的立案调查了。这个人的亲人也根本不会知道她死在了这里,只会以为她是失踪了。那些常年在路上跑的大货车们什么情况,钱洁实在没办法自己骗自己。

    商夏看钱洁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对自己说实话,她在心里也对现代社会有个一个新的认知。

    又过了两天,鲁金华带了人来看货,看完他们就出去了,到底谈论了些什么商夏她们当然是不得而知。

    商夏看这情况也猜到估计这一次不是她以为的卖到大山里了。不过她还是没想到要做什么,只是尽量往她知道的那些可怕的案例里猜测着——难道是要贩卖器/官?弄成残疾去讨钱?当小姐?

    鲁金华说想得开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商夏问了钱洁,她皱着眉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夜里会拿着那个小手机继续联系警方。商夏听到她推理说这些人估计就要开始行动了,她们应该在这里停留不聊太久,或者是在这里动手以后再带走。

    钱洁在电话里用的是一些很隐晦的词,商夏其实听不大懂,她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就放弃了。不过从听过了钱洁的话还有鲁金华那一番关于抛尸的话以后,商夏就很清楚自己这一次太鲁莽了,她不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就往贼窝里来的。

    不过没多久商夏就知道了。

    这一次打开她们的房门的人跟前些天送饭的还有带她们下船的那些人都不一样,而且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商夏在少管所里见过很多犯人,见过那些杀过人的跟没有杀过人的犯人,很清楚他们是有区别的。

    就比如这一次推门进来的人。

    前一批人里鲁金华已经算是狠角色了,显然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可是这一批穿着普通打扮普通甚至长得也很普通的人,商夏一眼看到就感觉到那种煞气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黑t恤的大个子肌肉男走在最前面,眼神平静得让人从心底觉得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