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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方顺挺挺身子,“那就给你来段《二泉映月》。”

    蒋珂对于拉什么没意见,便笑着看着方顺点了下头,应声:“嗯。”

    她刚笑着应完,目光一转,正好与回头看她的安卜撞上了。然后她当做没看见,低下头来一边休息一边认真地听方顺给她拉二胡。

    蒋珂耳听乐曲的时候一般都是感性的,会很快地把情绪浸入其中,情绪随着乐曲而走。或哀婉或凄凉,都从心底里漫出来。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特质,她跳舞的时候也才可以那么投入。

    方顺动情地拉,蒋珂就动情地听。在听完他的二胡曲之后,只觉心里哀伤满满。然后她便基本没了再关注安卜的心思,从地上站起来,到施纤纤那边继续练舞。

    两个领舞教她们的东西基本都学下来了,施纤纤自然叫来那两个领舞,继续从她们手里学东西。蒋珂对她们不存在情绪,专起心思之后眼里就只剩舞蹈动作。

    教学的时间满满当当过去,因为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方顺几个人便先回了排练厅继续自己手里的其他事情。蒋珂和施纤纤一起又利用吃饭前的时间把下午刚学的东西努力记了记,蒋珂对自己的要求是,学下来后就不允许再出现错误,否则等整场舞学下来,哪哪都有问题,综合纠正的时候还要浪费很多时间。

    这样到了吃饭的时间,蒋珂却没有太多的食欲,不想往饭堂去。所以她就跟施纤纤招呼了一声,让她给她带个馒头,她先回宿舍休息一会,然后没跟安卜和昌杰明说一声,便套上衣服出练功房直接往宿舍去。

    等蒋珂走了,施纤纤才压着声音跟安卜说:“她下午练动作的时候一直分心,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了。”安卜抿口气,不再多说什么,抬脚出门去追蒋珂。

    因为看出来了,所以也决定了,不打算再纠结下去,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分开。

    安卜在快到宿舍的时候追到了蒋珂,但是蒋珂并不理他。她径直往自己的宿舍去,进了门转身便想关门把他挡在外面。但力气敌不过他,还是被他轻松挤了进来。

    安卜进门后就顺手带了一把,把门关上,人站在蒋珂面前,半晌问一句:“生气了?”

    蒋珂不想理他,说一句:“不想跟你说话。”并往后退两步。

    安卜不往她面前逼,宿舍里因为窗帘没有拉开,正处于半昏暗状态。他看着蒋珂微微隐在昏暗中的脸,又问她:“都愿意跟拉二胡的说话,不愿意跟我说话?”

    蒋珂本来稳稳的不想理他,但在听到他这话后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绷不住。她忍忍情绪,把目光瞥向一边,呛他,“拉二胡的怎么了,拉二胡的吃你家大米了?”

    “比吃我家大米严重多了。”安卜顺着她的话说:“我就是不喜欢拉二胡的,这辈子见拉二胡的心里就不爽!”

    蒋珂跟他较劲,移过目光来盯着他,“我看见拉小提琴弹钢琴的还不爽呢!什么人都喜欢,连鸟都喜欢!”

    安卜听着蒋珂的后一句话有点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人都喜欢他,连鸟都喜欢他。

    吵到这他不想跟蒋珂再吵,突然伸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换了语气声口,“你不是也喜欢。”

    蒋珂不想离他过近,挣扎着要往后退。可她越挣扎要离他远点,他就越不想放开她。然后便被他拉着转了个身,一把按到了门板上。

    安卜的手从她肩膀滑下去,拿掉门上挂着的铜锁,扣上门鼻再挂上锁。他手上的动作快而利索,扣好门鼻便把蒋珂压在了怀里。

    然后他额头抵在她额侧,酝酿了很久,才低声开口说:“蒋可儿,我认输。”

    蒋珂微微避着他的气息,正因为他情绪极浓的妥协之词而内心崩塌时,便又听他说了句:“每天看在面前不能说话不能碰,比死还难受。”

    蒋珂:“……”她内心这就不崩塌了,双手抵在他胸口推他,没好气道:“你走开。”

    安卜笑,轻松地捉住她使力的双手压去门板上,整个人都往她身上压过去。

    蒋珂偏头躲他,用膝盖顶他,扭身挣扎,却都没有用。

    安卜不容分说地往她嘴唇上吻过去,碾转几下撬开她的齿缝,却没深入,反而在这时候收住了动作,跟她说:“相信我,可以吗?”

    蒋珂被他压在怀里,手脚都动弹不得。她闭着眼睛,喘息微微,最终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他,应了一声,“嗯。”

    第65章

    如果说之前蒋珂和安卜一直是暧昧彼此默认的状态的话, 那么现在就是完全说开且确定下来了。

    安卜按着蒋珂的手蜷起一收, 握起她的手腕放下来,然后五指张开和她十指相扣。

    他在她嘴唇上亲两下, 动作轻柔, 却一直没深入。亲了一阵, 他才慢慢试探着顶开蒋珂的齿缝,却在到这一步又微微收住了动作。

    然后他继续含住蒋珂的嘴唇亲了两下, 才气息极为浓烈地低声开口说:“不准再咬我。”

    蒋珂以为他是在试探她并克制自己,结果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安卜一说完, 她嘴角便不自禁压上一些笑,往后避避嘴唇,跟他闹, “那不亲了。”

    安卜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不再有顾虑地把唇压过去, 囫囵一句, “那你还是咬吧。”

    而事实证明,蒋珂不咬他,他根本停不下来,似乎也并不想停下来。

    宿舍里的昏暗把激情催得极浓, 两个人呼吸交缠, 唇瓣碾转张合。

    蒋珂的身形在安卜面前显得极为娇小,被他整个抱在怀里, 背后又压着门板, 动也动不得, 只能承受他的激烈。

    这场亲吻最终在门板上响起叩门声的时候结束,那时蒋珂和安卜两个人都已经有些神思迷乱。听到敲门声瞬间,蒋珂推开他,自己的呼吸急促得令人羞赧。她没有立即开门,而是闭上眼睛等两个人都稍稍平复下来以后,才转身去拿掉门鼻上的铜锁,打开房门。

    施纤纤端着饭盒,里面装了两只馒头,进了门就问蒋珂:“锁门干什么?”

    蒋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起来正常,但装着正常。施纤纤进门后,昌杰明也跟在她后面进门,看着安卜就笑着说:“这话应该问安干事啊,肯定是他锁的。”

    蒋珂和安卜都不出声,施纤纤把馒头送一个到蒋珂手里,另一个拿去给安卜,送到他面前的时候看着他说一句:“注意点影响。”

    安卜接下馒头后在写字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我有分寸。”

    施纤纤心想你有个屁,本来他确实是个做事分寸适中又十分周全的人,但自从认识蒋珂,他在蒋珂的事情上根本就没多少分寸。如果有分寸,被郑小瑶在练功房撞到那时就不该承认。

    施纤纤对安卜到底有分寸还是没分寸没心管,反正不是跟自己谈恋爱。她没再往下说这个,又去拿军用茶缸子倒了杯白开水,放到写字台上,“馒头干,就着白水吃吧。”

    蒋珂和安卜两个人一个写字台边一个门边,啃两个馒头。施纤纤和昌杰明在一边的床上坐着,在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跟他们聊正事,先问蒋珂:“两天下来感觉怎么样,觉得好学吗?”

    蒋珂把最后一点馒头塞进嘴里,过来写字台边端起茶缸子喝水,咽下去了,跟施纤纤说:“没什么问题,一个月怎么也够了。”

    施纤纤看她说话的语气神态,想担心也担心不起来。她有把握,那这事就没什么问题。舞蹈这边把握足,那音乐那边呢,施纤纤问安卜,“音乐熟悉得怎么样了?”

    安卜把蒋珂喝过水的杯子接到手里,“大概差不多,还是需要时间练习,回去后排练的时间可能还要更多一点。”

    昌杰明是来混日子的,施纤纤自然也不问他关于舞蹈或音乐上的事情。他在练功房能搭把手稍微起点作用不拖后腿,就已经算是帮她这个小组织的忙了。

    这些事情交流确定了一下,吃完饭晚上还是要继续去熟悉练习舞蹈动作,安卜对于曲子的把握也还要在练习中一点点准确下来。

    蒋珂和安卜之间的矛盾解决后,她跳舞的时候便又专心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和施纤纤一起讨论记忆,反复练习。舞蹈方面施纤纤不如她,所以多半还是以她为主。

    蒋珂能感觉得出来,施纤纤这次出来后就跟在家里的时候不一样,总有点微微紧张,带着些领导范,生怕出错,所以对他们也常常是偏正经严肃的态度。

    蒋珂当然能理解她,知道她是把这次任务看得很重,很怕办不好回去没法交代,所以才不敢放松。

    因为知道施纤纤这种心理,蒋珂自己本身也想把这出舞跳到完美,所以每一天都格外地尽心尽力。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内,她在施纤纤面前连回家都没提过。她想着其他的都往后推推吧,等舞蹈学得差不多了,施纤纤略显紧张的心态放松稳定下来,她再跟她请假回趟家不迟,那时回得也踏实一点,不用还这么惦记学舞蹈的事情。

    而练舞学习就是个枯燥的过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学,学成了再配音乐找节拍找感觉,把舞蹈动作和音乐融为一体。她们除了学习吃饭练功排练睡觉,每次有演出也都会去,主要还是观看并学些《草原女民兵》这场舞蹈。不看整体演出不可能有整体感觉,回去之后整出舞蹈都要靠她两个带着团里的女兵进行排练,所以并不是她们自己串个角色排出来就算了的。

    两边文工团的人员熟悉下来以后,教舞练舞成为常态,都客气也都尽心,所以相处起来整体氛围是愉快的。但这愉快的相处氛围里,也总那么一点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亲疏远近在磨合。

    一般下午在练功房,两个教跳舞的女兵教施纤纤和蒋珂跳舞,跳了一段确认蒋珂和施纤纤会了以后,会留点时间给她们消化,自己便会到一边去休息。

    方顺和长号手也不断在和安卜讨论音乐方面的事情,把出现的问题解决掉以后,就让安卜和昌杰明自己练。练好了,方顺和长号手再带着安卜和昌杰明合奏一段,出现问题再解决。

    一般方顺和长号手发现安卜的问题并解决后,也都会在空闲的时间坐着休息休息。练功房里几个小板凳几个小马扎和齐膝高凳子,丢在一边摆得不整齐,谁累了谁就勾过去坐着歇会。

    ***

    再说,蒋珂和安卜虽然确定了关系,但也只是秘密状态下的隐藏关系。就算方顺能体会到安卜对蒋珂不一样,心里也明白男人那点事,但并不能确定安卜和蒋珂是在谈恋爱的。

    方顺不知道,那文工团里的其他女兵更不可能知道。所以,一开始吃饭的时候桌子上还是会聚过来其他女兵。并且下午在练功房排练,那两个教跳舞的姑娘,也还是喜欢往他身边凑。

    比如休息的时候,不去坐小马扎,而是喜欢靠在钢琴边休息,然后和安卜从这个舞蹈音乐聊起慢慢再扯别的。

    蒋珂一开始的时候还忍着,后来只要那两个姑娘去安卜那边休息,她便一边压着腿一边就清嗓子。腰身挺得直,面色平静,清嗓子却很不含糊。

    蒋珂第一次清嗓子的时候还是给了他目光暗示的,后来就基本清一下看都不看他。

    然后他很自然,听到蒋珂清嗓子就连忙借口起身去厕所。再后来,只要有女孩子往他身边去,他就立马要上厕所。

    昌杰明没注意那么多,跟他上厕所还好奇问他:“阿卜,你最近是不是尿频啊?”

    安卜给他一个眼神,并不想理他。

    一开始那些姑娘们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但多几次下来后,就发现了,安卜是在故意和她们之间保持距离。如果一个人想跟另一个人或一群人保持距离不想和她们做朋友,方式再含蓄,也都会传达到对方的意识里。

    久而久之,本地文工团的姑娘就基本不再找安卜说话。就连在练功房,那两个教跳舞的姑娘也不再找安卜讨论舞蹈和音乐。

    在南京的时候因为他是干事,又是干部子弟,所以团里的姑娘们没几个会不顾虑身份要和他做朋友的,没自信也不敢。也就到了北京,他们成了客人,姑娘们只知道施纤纤是领队,对他自然没有南京文工团里面的姑娘们那么不好意思。

    然而经历过几天之后,看出来安卜不是个喜欢和女孩子做朋友的人,对她们没一点兴趣或想跟她们做朋友的心思,后来直接还避着她们,与她们之间保持距离,也就没人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了。

    干部子弟高攀不上,连朋友都不爱跟她们做,不攀就是了。

    虽然这些事多多少少都跟蒋珂有关系,但蒋珂从来不表现得很直接。除了一开始清了几回嗓子后,就再也没做过别的。她想啊,做男人的自己不知道自觉,那没救了。

    与此同时,她和安卜之间也并没有呈现出黏腻的谈恋爱状态。她不喜欢黏人,当然也不希望让无关紧要的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尽量避免别人的揣测也都避免。

    平时除了和安卜正常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私下的时间也有,基本全靠昌杰明和施纤纤制造机会。

    其实蒋珂自从到了北京有一段时间以后,就开始怀疑了施纤纤和昌杰明之间的关系。她一开始以为他们两个单纯就是为了给她和安卜制造私人空间,后来发现不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怀疑归怀疑,施纤纤不说,她也就没问。万一不是,那不是很尴尬?

    蒋珂和安卜两个人呆着的时候,也不做什么出格过分的事情,一切都在分寸之内。

    然后谈恋爱基本靠聊天,东拉西扯,特没意思的事情两个人说起来也能说个没完,有时候更是像两个幼稚无比的八岁小孩。

    安卜对自己身为蒋珂男朋友的身份有时候还颇为感慨,跟蒋珂私下里呆着的时候,就问她:“可儿,你觉不觉得我谈恋爱跟别人不一样?”

    蒋珂不知道哪里不一样,自然问他。

    然后安卜便一本正经跟她说:“你看啊,我们男兵里也有不少谈恋爱的,人家女朋友都给洗衣服啊套被子啊,美死了。你再看我啊,你咳嗽一声我就得上厕所……”

    顿一会,看着蒋珂的眼睛又说:“是不是……有点惨?”

    蒋珂看着他的眼睛反应一阵,然后看着他开口:“哇,你这刚在一起就这样啊?人家都说男人到手之后就会原形毕露,看来是真的。那算了,那不谈了。”

    蒋珂说完话就要站起身来走,安卜还坐着,一把拉住她把她拉进怀里抱着,在她耳边说:“开玩笑的,我愿意这么惨,惨得可幸福了,一分钟上一次厕所我都愿意。”

    提到上厕所这个,蒋珂自己忍不住都要笑,又憋着,回头看他,“谁让你一分钟上一次厕所了?”

    安卜看她嘴角压着笑,便在她嘴角啄了一下……

    ***

    和安卜的事情是隐藏在生活里的不可多说的事,除了和安卜私下里在一起那么一点点的时间以外,蒋珂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在不动声色地练舞,该她的任务也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团里的舞蹈教员和乐队总指挥隔三差五会到练功房来对她们进行指导,看看哪里有问题就做纠正指导。

    北京的舞蹈教员也是个女老师,姓李,大家都叫李老师。

    李老师每次来练功房,也都会不自觉地多看看蒋珂。然后她是越看蒋珂越喜欢,后来就直接问她:“蒋珂你是北京人吧?当时怎么没报考我们团,大老远坐十几个小时火车去南京干什么?”

    这话是夸她呢,蒋珂当然笑,回李老师的话,“当时也考了北京军区的,我印象里好像还见过您,但您肯定不记得我了。当时练得不是很好,没考上,到过完年看到南京的在招待所招兵,就去考了。考上了也不敢挑,就直接去了南京。”

    李老师听了她的话,便一边皱眉一边笑着懊恼,“你说我这什么眼,这么好的人才给漏掉了。现在怎么样,还想不想回北京?你要是想的话,我跟上面问问,看能不能和南京那边商量商量,把你让给我们团里。”

    李老师这话一说出口,那练功房的好几个人都瞬间紧起了神经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