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如果咱们真的进入了幻觉，那么首先考虑一件事......这个幻觉的目的是什么，杀了咱们还是别的？在农村，很多时候菜田瓜田的低头都会放上稻草人，有的人会把稻草人做的很逼真，风吹起的时候稻草人也会这样的摆手招手......”

    玄庭和尚瞬间反应过来：“有人想把咱们吓走。”

    安争点了点头：“也许吧，他觉得咱们是那些来祸害菜园瓜田的鸟雀。”

    玄庭和尚看着那些只有背面的魔族修行者：“如果咱们是鸟雀，那么这些人是什么？”

    “我不知道。”

    安争看向外面，大街上比之前更加的冷清了。这个小城之前涌进来的人，足以让这里人满为患。所以现在无法确定的是，到底幻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若真的没有进来过，大家一直都在大魔之戒外面......

    安争忽然间说道：“我们和古荡然不是一路人，我是大叱的传人，这位是魔主的传人都不是假的。我们这次来，是想寻找长莫长老问一个真相。”

    他抱拳：“我们对徐家充满敬意，绝不会与徐家为敌。”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一片寂静。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站在院子里的魔族修行者忽然都转过身来。当转过来的时候，杜瘦瘦吓得嗷的叫了一声......他看到了脸，那些魔族修行者根本就不是什么无脸怪，每一张脸都那么清晰，那么熟悉......杜瘦瘦看到的，是几个杜瘦瘦。身材高矮都不一样，但是脸都是杜瘦瘦的脸。

    其他人也一样，安争看到了几张自己的脸，陈少白看到的是自己的脸。所有人都在那些魔族修行者身上看到了自己，一样的空洞，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如行尸走肉。

    “走！”

    安争拉了杜瘦瘦一把往后撤，可是就在这时候，那些魔族修行者的脸开始变了，一会儿变成杜瘦瘦的一会儿变成安争一会儿变成陈少白，而且他们的身体也在发生改变。大概几秒钟之后，他们的身材变得和他们的脸般配起来，脸是杜瘦瘦的时候身材就高高大大，是陈少白的时候就显得瘦削一些......

    “这会儿已经不是稻草人了。”

    安争他们迅速的撤出去，然后就听到了一声一声的惨呼。这些惨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一个声音都非常的惨烈。安争他们看到数不清的修行者从一个一个的院子里冲出来，每一个都惊慌失措。在他们后面，跟着一模一样的修行者。和那些魔族修行者不管是身材还是长相都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面无表情。

    一个魔族修行者哀嚎着从院子里退出来，疯了一样的往城门方向跑。在他出来的那个院子里，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魔族修行者面无表情的走出来，然后缓缓的抬起手在自己额头上点了一下。这动作看起来古怪的不得了，而且点的那一下也没有什么气息波动，不激烈，不恐怖，只是怪异。

    而他只是点了一下，之前飞奔出去的那个魔族修行者的身体忽然笔直的摔了下来，摔的狠极了。就好像在半空之中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木头，就那么摔在那一动不动了。而这个人摔倒的位置，和安争他们并不是很远。

    安争看了一眼：“死了。”

    一个活生生的魔族修行者，被一个从院子里出来的和他一模一样的修行者杀了，杀的方式如此的诡异如此的难以想象。就点了一下自己，对方就死了。

    然后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开始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大魔之戒的外面。走到城门口附近的时候身子忽然飘起来，仿佛是穿过了一层薄膜，然后就消失不见。空间出现了细微了波动，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那些曾经想进封印之地的人是怎么死的了。”

    陈少白咽了口吐沫：“我们不该进去的。”

    之前他们进去的那个院子，不断幻化着面容的那些人也走了出来，面容基本上已经固定。安争进去了，陈少白进去了，杜瘦瘦进去了，其他人没有进去，所以出来的三个人分别是安争，陈少白和杜瘦瘦。

    “这不是什么幻觉。”

    安争叹了口气：“比幻觉刺激多了。”

    “现在怎么办？”

    杜瘦瘦紧张的问了一句，他真怕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抬起手在额头上点一下。自己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挂掉了，岂不是冤枉？好歹是也男子汉大丈夫，拼了命的厮杀一场，痛痛快快的战死也就罢了。要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真不能接受。

    在他们身边，一个又一个的魔族修行者飞奔而走，之前冷清的大街恢复了之前人潮涌入时候的热闹非凡。不同的是，这些魔族的修行者比进来的时候还要疯狂，跑的速度更快了。而安争他们就显得很特殊，他们像是站在大浪之中的几块很不一样的石头。

    越来越多的从院子里出来的魔族修行者抬起手在自己额头上点了一下，越来越多的魔族修行者突兀的摔倒在地上就此死去，谁也不知道那个点额头的动作和死亡的联系在哪儿，可是这种死亡又是无法挽回的。

    死去的魔族修行者倒在地上，很快就变成了飞灰消散不见。而那些从院子里出来的魔族修行者开始往城门口走，穿过那层看不到的东西。倒在外面的，或许就是人们认为的尸体了。

    “安争，想个办法啊！”

    杜瘦瘦急的喊了一声，因为他看到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家伙已经抬起手来了。

    “回去。”

    安争忽然说了两个字，眼神飘向那个院子。

    “回到里面去。”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死亡

    回到里面去。

    安争说完这五个字的时候人已经冲向那个院子，左手拉着杜瘦瘦右手拉着陈少白。至于其他人倒是没有那么值得担心什么，因为之前只有他们三个进了院子，被复制了。

    大街上从开始的骚乱到恐慌再到崩溃，过程快的令人咋舌。逃走无门的魔族修行者开始冲向那些复制人，希望可以杀了他们来解救自己。然而当他们动手之后才发现，他们杀死复制人的同时......自己也完了。

    “这不是什么幻觉。”

    陈少白看向安争：“我觉得是某种诅咒。”

    “不是诅咒。”

    安争摇头：“虽然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各种稀奇古怪的力量，但诅咒这种事还是不太轻易相信。我更愿意相信，咱们进门的时候，那门就是一个法阵......每一个从门那经过的人都会被复制，一个强大的法阵。”

    陈少白道：“可是为什么？这是我当年为了保护封印之地而自己设置的法阵？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我了。我坚持魔族之人不互相残杀，不能相辱，这是我定下规矩。如果这个法阵是我创造的，那么我就是为了屠杀魔族人而创造的。”

    “不是你，就是那位长莫长老了。”

    安争看着外面，那三个复制人也转身走了回来，似乎有些迷茫。他们就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而安争选择回到院子里是在他们程序之外的一种应对措施，所以他们现在程序乱了，不知道该干什么。

    大街上的哀嚎声，和院子里诡异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三个真正的人被三个复制人盯着的感觉，其实一点都不好。那三个人没有什么举动只是站在那，但是出口却他们封住了。他们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并不代表他们此时抬起手来在自己的额头上的点一下，安争他们就平安无事了。

    “看来他还活着。”

    安争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不但活着，一定是在很久之前感受到了什么，被侵染了。这种力量也许并不是他自己本身的力量，而是来自于咱们那个敌人......无脸怪。”

    陈少白道：“你的意思是 ，当初咱们三个人战败之后，那个无脸怪追到了这里？它想追杀咱们，却没能成功，但还是影响了封印之地中的长莫长老。”

    “也许吧。”

    安争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到，这些复制人身上没有一点儿魔气，根本就不像是魔族的功法。”

    “现在是真的被困住了，也不能出去，也不能杀了这三个复制人。如果杀了他们咱们也会死，所以只能站在这一直等着？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杜瘦瘦心烦，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就来气。

    “也许他不会让咱们等很久的。”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猴子的一声呼喊，安争他们一惊，透过那三个复制人站在那的缝隙看到外面金光闪烁了一下，紧跟着猴子他们就消失不见了。猴子，玄庭和尚，大天烈，白胡子老头，小金龙，在加上那个束手安然，几个人的实力加起来足够抵抗一阵子，却在突然之间被一种力量带走了。

    “操！”

    杜瘦瘦骂了一句，抓着海皇三叉戟就往外冲。

    “他们不重要。”

    声音突然从安争他们的头顶出现，一个看起来身形修长样貌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漂浮在那。他穿着一件长衫，看起来像个私塾里教书育人的先生。这样的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也没有太强大的气场。他走在大街上不会引起任何人过多的关注，在每一个城市里都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过目就忘。

    可他又不寻常，那不寻常来自于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陈少白入魔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眼白，只有黑眼球。黑眼球之中有几个火红色的光点在缓缓旋转，似乎是一个能让人万劫不复的深渊。

    “重要的是你们啊。”

    中年男人眼神里是一种欣喜，还有一种纠结？

    那眼神看起来有些复杂，很矛盾。

    “你是长莫长老？”

    陈少白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是啊......是我。”

    中年男人缓缓的落下来，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这个院子本来就不大，几个人站在那就显得空间更小。大家之间的距离都算不上远，以他们的实力这样的距离几乎可以算作没有距离。

    “我为你守着家园，为你守着宝藏，为你守着秘密，你回来了，却连我都不认识了，想想看还真是有些可笑呢......”

    长莫长老饶有兴趣的看着陈少白：“吞天魔主......你躲了几万年终于肯回来了吗？你不觉得自己像个丧家之犬？逃走的时候看起来像一条狗，回来的时候还是像一条狗。”

    陈少白皱眉，看向安争：“他不像是长莫长老。”

    安争嗯了一声：“有古怪。”

    “我当然是长莫，只不过......”

    长莫长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不过不是你熟悉的那个长莫了，我知道你们好奇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急，我已经等了几万年还在乎这一会儿吗？让我来告诉你们......几万年前，你们这些卑微的人试图抵抗我，可是却根本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做为修行者之中最强大的几个人，最后时刻居然出现了内乱。”

    长莫长老抬起手指向安争：“做为领袖，你还算合格......可惜了，看看你那些同伴。那个叫青莲的，那个叫轩辕的，根本不值一提。在那样的情况下想的居然是趁机除掉对方......人类啊，人性啊，真是笑掉了大牙。我就看着你们那一个个丑陋的嘴脸，更加确信了一件事......万物归元，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安争：“你是那个无脸怪。”

    长莫仰天大笑：“无脸怪......哈哈哈哈哈，悲哀的人，可怜的人。你们已经忘记了我是谁，修为更是衰落的让我觉得可怜。你们这个样子，还凭什么和我争？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了，我是......”

    长莫长老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喃喃自语了一句：“我是谁？”

    他像是突然失去了记忆，整个人傻在那。过了好久好久之后他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只是一道残念......不过没有关系，我代表着的依然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最至高的存在。当初你们知道不能战胜我，所以你们改变了时间，试图将我困住，你们给自己争取了几万年的时间想重新强大起来，然后杀了我。”

    “奈何，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以为改变了时间就能给自己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可是你们却忽略了，时间的改变影响最大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他冷笑：“你们根本就找不回自己了，所以你们绝大部分时候都泯然众生，根本就无法提升自己的实力。不能觉醒，力量那么孱弱。在你们逃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了，所以我分出一道残念追踪你们，我追到了这魔界之中，渗透进了这个封印之地。我本以为吞天受伤之后躲进这里修养，没想到遇到了这个叫长莫的家伙，顽固的让人恼火。他居然想杀了我，最终被我控制，料想当初那一声惨呼，在外面的人应该都能听到吧？”

    很多事变得清晰起来，原来这一切还是离不开那个无脸怪。

    长莫长老继续说道：“我只是失算了......长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但我需要他的肉身，我只是一道残念，没有肉身存在的时间不会很久。然而我有了肉身才发现，这个地方的结界是针对长莫的，长莫封印了自己，他的肉身是出不去的。不过没关系，我可长存就够了，况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白痴自己送上门给我提供力量。”

    他只是当年那个恐怖存在的一道残念而已，为了追踪安争他们而来，结果被困在了这大魔之戒中。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长莫长老会在大魔之戒里发出一声惨呼，喊着谁也不要进来的缘故。

    “你也可怜。”

    安争看着长莫说道：“你只记得自己是一道残念，连是谁的残念都不知道了。”

    “我会知道的，很快。”

    长莫长老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你们的记忆里有一部分，我自己有一部分，只要我得到你们的，我就知道我是谁了。而且，知道我是谁并不是很重要。本我确实被你们困住了，我为什么不能挣脱本我？”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轰的响了一声，紧跟着一朵璀璨的金莲盛开，将空间撑破。玄庭和尚和猴子他们冲破了空间力量的束缚冲了出来，白胡子老头看到院子里陈少白他们被人困住喊了一声：“乖徒儿别怕，为师来也，他杀不了我，你们先走。”

    他一个瞬移到了院子里，然后挡在陈少白面前。

    “嗯？”

    长莫忽然脸色变了变，然后一把抓向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根本就没有在意，他推开陈少白：“快走，那些东西的破绽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长莫一把抓住，然后一道黑光爆开，白胡子老头的身子向后倒飞出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只是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变成了一截枯木一样，干瘪，苍老，蜷缩成了一团。

    他死了。

    如此轻易简单的死了。

    他本不死，可是却莫名其妙的死了。

    长莫笑起来，笑的有些满足：“力量的滋味，美妙之极......”

    陈少白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跪在那抱着白胡子老头的尸体：“师......师父。”

    长莫深吸一口气：“得到你们每个人的力量，我就能挣脱本我了。这个世界，是谁说了算还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