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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猎人挖的陷阱?”谢逢一贯的心直口快,“这一片都是御用的猎场,哪来的猎人?”

    “?”谢迟一懵。

    皇帝眉头又锁紧了两分,沉了一沉,吩咐傅茂川:“去,叫太医来看看,别受了暗伤不知道。再把御令卫指挥使给朕叫来。”

    谢迟忽地一阵寒颤。如果那陷阱不是附近的猎人挖的,那是……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害他?

    “你坐。”皇帝睇了眼侧旁的位子,又向几个世子道,“你们先回吧。”

    “臣告退——”几人起座一揖,向外退去。谢逢经过谢迟时稍停了半步,压音说:“明天我去看你啊。”

    “……我没事。”谢迟匆忙抽回神思,勉强一笑。可被笑意一牵扯,心底的那股后怕却更压不住了,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席卷而来,令他胆寒之后,又一股愤怒盘旋而上。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是谁。

    待得知道了,他一定给他好看!

    第69章

    不过多时,太医先一步到了,见过礼便为谢迟看伤。

    谢迟身上好几处都在痛,太医在得皇帝准允后,将他请进了内帐,仔细检查有否伤及筋骨。

    中帐里,御令卫指挥使来时,先前去找谢迟的白康他们也正好进来复命。皇帝索性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勤敏侯说,是猎人挖的陷阱?这围场里哪来的猎人?”

    附近是不乏有猎户在住,平日里进山打猎也没那么多讲究。可每每御驾驾临,总是要提前十天半个月就知会各处不许往这边来的,山上也都会翻来覆去地清查好几遍,以免有刺客藏身。

    ——此时若真还有猎人进来挖陷阱,御令卫指挥使的官位今晚就得丢在这儿!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康在这一众侍卫里与谢迟最相熟的关系,皇帝一问,一干同去的侍卫就都看向了他。白康从不曾在圣驾前说过话,一下紧张得头皮都发麻了。

    他迟疑着看向指挥使,指挥使点了点头。

    白康小心翼翼地道:“臣等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不像猎户挖的。”

    内帐里,谢迟一边被太医揉捏臂上的筋骨,一边侧耳倾听。

    “猎户要设陷阱,大多是在树林深处一类猎物爱出没的地方,那深坑却在山道之上。虽是个偏僻狭窄的小道,可终究还是误伤行人的可能性更大,没听说过这样捕猎的。”

    皇帝仍锁着眉:“可若是有人做鬼,挖在偏僻小道上,又如何算准勤敏侯一定会去?”

    白康一噎,被问住了,正苦思间,见皇帝身后的帐帘一把被揭了开来。

    谢迟本来就被饿得有点懵,又被心里的火一窜,只想赶紧说个明白,是以他挣开太医踩上鞋就出来了,浑忘了上身都还裸着。

    他一揖便道:“陛下,那就是臣昨天抽签抽中的,上山的那条山路。”

    “……”众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御前失仪,两侧的宫女死死地低着头,白康咳了一声,一边使劲递眼色暗示谢迟赶紧谢罪,一边道:“君侯怕是搞错了,那当真就是条小道。”

    谢迟脱口就说:“不可能,我看见签筹才上的山,绝没弄错。”

    “?”白康蹙眉,“当真是弄错了,这一代的主要山路都有地图,没有那么窄的路。”

    另一个侍卫也开了口:“而且我们是从君侯抽中签的那条路开始搜的,签筹也还插在那条路底下,小路下并无签筹。”

    谢迟和他们面面相觑,皇帝终于开口提醒:“回去,把衣服穿上。”

    个子已长得比他还要高半头的一个男孩子赤着上身杵在御前和这么多人议事,这成何体统?

    要不是看他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他现在就得叫人把他押出去赏顿板子。

    谢迟一下子恍然回神,接着神色就僵了,匆匆一揖赶紧揭帘回内帐,放下帘子时差点抽自己一嘴巴。

    皇帝指了指内帐,告诉侍卫们:“不要跟旁人议论。”接着吩咐指挥使:“你带亲信去查,查完直接来回朕,也不要跟旁人议论。”

    指挥使和侍卫们于是领命告退,谢迟由着太医检查完,穿好衣服再出帐时,死低着头:“臣失仪了。”

    皇帝轻一笑:“你是不是吓傻了?”

    “……”谢迟不敢接口,皇帝又问:“伤着没有?”

    谢迟如实答道:“没伤及筋骨,只是有些淤青和挫伤。”

    “听说那坑得有一丈多高,你倒命大。”皇帝说着摆手,“你去吧,此事朕会查,你不必管了。”

    “是,谢陛下。”方才头脑一热犯了错的谢迟此时显得格外老实,行大礼后告退出帐,擦了把冷汗往营地外走。

    他得赶紧回去吃点东西,真是饥肠辘辘,身上都发虚了。

    在他快离开营地的时候,嗒嗒的马蹄声传来,谢迟抬头一瞧,是那匹御赐的马迎过来了。

    它好像挺欢快,走过来往谢迟颈间蹭蹭,低鸣了两声。

    谢迟笑笑,想说你今天也饿狠了吧,我换匹别的马骑?结果闻到它嘴里一股草料味,显然刚才已经吃饱了。

    他于是毫不客气地翻上了马,朝住处疾驰而去。

    帐中,叶蝉见谢迟迟迟不归,只道他是打猎打痛快了,回来一问才知是出了事。

    谢迟倒没跟她说可能是遭了旁人算计,但叶蝉还是吸了口凉气,直呼好险,接着上手便要扒衣服:“摔倒哪儿了?我看看!”

    “哎哎哎哎哎!”谢迟笑着按住她的手,“没事,都是小伤,你别担心。我饿坏了,让我先吃饭吧。”

    叶蝉只得作罢,赶紧让陈进备膳。她今天实在想吃些爽口的东西,晚膳时陈进便给她做了道凉皮,除此之外还有鸭肉汤、鸡肉馅饼,用的都是围场这边鸡鸭,另还有四道小炒,也是用的野菜和野味。

    谢迟洗完手坐到桌边,愈发觉得真饿得厉害。于是饭菜一端到,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就抓了个馅饼来啃。

    这馅饼里的馅,陈进其实调得很讲究,除却鸡茸外还有香菇末、白菜末、胡萝卜末等几样东西,吃起来味道很饱满。但对于饿急了的人来说,半荤半素却不如实实在在的荤菜过瘾。

    谢迟于是吃了半个就不吃了,转而端起碗,就着那碟红烧肉片风卷残云地吃了两碗饭下去,填饱肚子后,又心满意足地细品了小半碗鸭汤。

    吃完后他觉得鼻下微痒,信手一抹竟然蹭了一手指头的红——流鼻血了?!

    谢迟忙让刘双领取湿帕子来堵鼻子,叶蝉闻言看过去,一扫桌上就“呀”了一声。

    她吸着凉气看他:“你把那碟红烧肉都吃了啊?”

    谢迟仰着头应了一声,叶蝉嘴角微搐:“那是鹿肉做的,陈进说做来尝尝鲜,对安胎也好,就是火大……”

    她怕上火嘴疼,即便对胎好也只小尝了两片就搁下了,没想到他竟然全吃了!

    怪她没提醒他一声。可是,鹿肉的鲜嫩挺明显的啊,他竟然没尝出来!

    谢迟今天本来就事事不顺,吃个饭还弄得流鼻血了,顿时火气冲脑,张口就说:“把陈进押出去,打二十板子。”

    “噗……”叶蝉喷笑,赶忙哄他,“别别别,你把他打了,咱吃什么啊!”

    再说,他哪儿知道你光盯着这一个菜吃啊!桌上不算馅饼鸭汤凉皮都有四个菜,你可真会挑。

    她越看他越憋不住的想笑,谢迟被她笑得生气,擦掉血又堵好鼻子后就瞪她:“再笑!再笑我今天就跟你分房……”转念一想,不对,及时改口,“再笑我今天就不跟你分房!”

    叶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鹿肉火大,容易“情不自禁”。

    她一叉腰:“别分,反正这也是你的孩子!”

    谢迟继续瞪她,她绷着笑回瞪,两息工夫,俩人都绷不住笑出了声。

    愉快的笑音在内帐碰撞,又带着甜味沁到帐外,拉着元晋元晰的小手刚走到外面太子妃滞了滞,自顾自一哂。

    她示意正要进去通禀的下人止步,弯腰摸了摸元晋的额头:“你自己进去吧,伯母带哥哥回去啦。”

    “好……”元晋拖长的声音甜甜的,又乖乖朝崔氏挥手,“伯母再见!”

    “嗯,改天再来玩啊。”崔氏笑笑,元晋又主动伸手要去和元晰抱抱:“哥哥再见!”

    元晰几是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躲,不过反应过来后,便也伸出手去,和他抱了抱。

    道完了别,元晋便向帐中跑去,夫妻俩还正说着玩笑,儿子突然杀进来吓了他们一跳。

    “怎么自己进来了?送你回来的宫人呢?”谢迟随口问他。

    元晋指指外面:“伯母送我回来的。”

    夫妻两个又吓了一跳。

    崔氏是真没打算多留,待他们赶出去时,只远远瞧见了一行人的背影。

    叶蝉莫名觉得怪怪的,看了看元晋,问他:“玩得高兴吗?”

    但元晋只是点头说高兴,什么异样也看不出来。叶蝉又想起今天一早太子妃差人给她送了衣服的事,斟酌了半天拿不定主意,便问谢迟要不要去谢个恩?

    谢迟想想忠王先前提点他的话,摇头道:“几件衣服而已,收了就收了。现在风声紧,咱们别跟东宫凑得太近。”

    翌日一早,御令卫指挥使就把连夜查出的事情禀到了御前。

    首先那条小道的确不是勤敏侯抽签抽到的那条,但他抽到的签筹也确实插在那条真正被标为“癸亥”的路边。至于是勤敏侯上山时天色太黑,以致他看错了。还是当时有人把签筹换过去故意引他走那条路,之后又换回了原位,这一点无从判断。

    “勤敏侯身边没有侍卫,上山时一个人都没带,无人佐证。”指挥使如此道。

    其次,那个坑的的确确不会是周边的猎户挖的。一来镇守猎场四周的驻军近来都未见有可疑人员接近,二来指挥使为追根问底,连夜带着手下把方圆五里之内的猎户全盘问了——猎户们一个个指天发誓在得知陛下又要来秋狝后,就半点也没再接近过围场,就算自己不怕死也得想想一家老小的命啊!

    指挥使说:“臣也觉得不该是猎户。就算有一个两个胆子大的,进来打打猎也就是了,挖陷阱也太容易被追查。”

    皇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便是昨日众人陆续到了围场后,都有谁去过那边了。

    “臣细细查问了,有好几拨人都去过。”指挥使边回思边说,“好几个府的侍卫歇下来后,都先三五成群地去散了一圈。有各个王府的、还有东宫的。但臣问了在附近巡逻的御前侍卫,都说没看见谁去挖过坑,想查清楚,大概只有把人都押起来审了。”

    皇帝目光微凝,盯着白色的帐布,循循地缓着气。

    按指挥使的说法,当下这其中有两点还待细查,一是究竟是谁干的,二,是谢迟是否看错了签筹的位置——这关乎到此人是否冲着他去。

    这两点想查清楚都不难,只要他下旨让御令卫去,只消从各府都提审一个管事的侍卫,事情一定问出来。

    只是……

    皇帝脑海中转着指挥使一带而过的那句“还有东宫的”。

    诚然他觉得太子虽然不济,但并无谋逆夺位之心,此事就算是太子所为,应该也是冲着谢迟去。可事情出在围场、出在他秋狝的时候,一旦真的涉及东宫,朝野上下必定传言不断,何况他又已然透了要立太孙的意思,此时一旦出了岔子……

    皇帝摇了摇头。

    正因为他已然透了要立太孙的意思,此时才不能出岔子。

    从前他时常训斥太子,是因为他指望着太子能好,能承继大统。而现在,让还年幼的元晰先平安长大才是最要紧的。在他长大之前,太子不能出事,国本不能动摇。

    ——但凡太子还在,宗亲们总归会安静一些。太子一旦提前废黜,皇孙又年纪尚小,万一有人想豪赌一把,只怕神仙下凡也难以护皇孙周全。

    所以涉及谋逆的罪名,太子连沾都不能沾,一点给旁人猜疑的苗头都不能给。

    皇帝长长地缓了口气:“不必提审各府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