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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北夏发着抖,“是你拐弯太急……我才掉下去的……”

    “嗯,”玄陈使劲搂住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北夏听到了他那句‘为她而来’,问他,“你说你为我……而来……为什么……”

    第37章

    英国布里斯托尔的克利夫顿吊桥, 作为自杀圣地,一点也不逊色于日本的富士树海。桥上贴着一张公告,标注撒玛利亚会的电话号码, 随时对企图自杀的人提供支援。

    撒玛利亚会是一个阻止自杀行为的志愿机构。

    2008年,9岁的玄陈跟老师去克利夫顿吊桥写生,私人飞机遭遇晴空湍流, 迫降在苏格兰外赫布里底群岛最西边, 圣基达群岛中一座孤岛,岛上飞禽走兽, 什么都有,除了人。

    飞机上六个人在岛上待了半年,吃的是鱼虫,喝的是雨水。

    那时是6月,本就多雨的岛屿雨水更多, 冷冰冰的裹挟着夜晚阴凉的海风,玄陈夜夜在这样的环境里作画, 带着迷蒙的感受, 提笔即是暗灰系。

    不像是隔着玻璃,大自然勾勒的色彩都被挡住一半,在这里,他可以身临其境, 笔下的砖砌烟囱、固定在凌晨飞过的法国航空公司的飞机、拼命眨眼的繁星万顷……

    是画又不像画,是景又不是景。

    不知不觉就过去一夜,他的颜色从足够黑暗、恐惧, 到明亮,不知何时咆哮起来的心也渐渐趋于平静。完成晚风的勾勒,他放下画笔,走向栏杆,转身靠住。

    他才9岁,却有一颗老成的心。

    老师格哈德里希特说过他,“装的阴暗太多,怎么能画出阳光?”

    可玄陈还是画出来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北夏,在赛斯游轮上。

    半年的孤岛生活,终于在赛斯游轮经过时,告一段落。

    上去以后,玄陈一眼就看到一个在甲板上晒太阳的女人,多云天却戴着大檐帽,一身血红色衬得她身姿婀娜,有人叫了她一声,她回头,只露给玄陈那个方向半张脸,可他还是在她身上,理解了什么叫‘不可方物’。

    那是北夏最美好的年纪,那时的她,还是历衍诚的女朋友。

    晚上,玄陈梦到了她,早上起来,第一次,梦遗了。

    他慌乱的跑出房间,在走廊,撞上北夏。

    北夏扶住他肩膀,嘴角挂着笑,“这么急?急着看月亮啊?”

    他才知道,那晚是月圆之夜。

    在月亮下边,他躲在桅杆下,看着北夏坐在栏杆上,晃悠着小脚丫……人生第二次,起了邪念,那截尘柄高高撅起,他知道,他是男人了。

    北夏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在勾引他,他蓦地心突突狂跳,想去努力记住她的模样,脑袋却乱糟糟的不听使唤,想拦住她问问她的名字,愿不愿意当他模特,许他画一幅画,却不敢。

    最后,脑袋里只剩下她腰眼上有枚陈字形状的胎记,让他一记,就是九年。

    格哈德里希特对于玄陈后来虽然仍有摸索的过程,但总不会花费太久在迷茫上的奇怪现象解释不了,后来他慢慢在别人的风格里,找到自己的风格,格哈德里希特才对外说:可能越无法解释,越能证明,他是个天生的画家,是个艺术的巨匠。

    只有玄陈知道,让他找到他画画到底是为什么的,是那个女人的回眸一笑。

    只有明确自己为什么要画,才能知道自己要画成什么样。

    跟北夏遇见之后的第二年,玄陈以moon的名字进入德国文艺复兴研究团体,成为该团体最小的成员,前后因几幅风景画拿下各个艺术大奖,在德国声名大噪,媒体说他是德国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一直生活在丹麦的哥本哈根,在那里,他叫玄陈。

    玄是他父亲的姓,陈是北夏那枚血红的胎记。自那以后,吕玄这个名字,再没人叫过。

    他是玄陈,是moon。

    是念了北夏九个春秋的少年。

    19岁,他回国,找他的缪斯。在国内市场,moon确实是个新人,所以他需要一个平台,让大家可以看到他。他一直笃定,站得越高,就看的越远,就越能找到她。

    却又不能以moon的身份,moon被捧得太高,已经高出正常人可接受的范围,身边朋友都说,可以喜欢moon,但不会接受他作为爱人,那太没有安全感了。

    他怕他的缪斯也存在这种顾虑,到时候吓跑她就得不偿失了,是以才以一个新人慢慢熬。

    华夏的门槛太高,如果他是以画手的身份,不用moon的名字,根本迈不进去,所以他扮演了一个德国归来的三流画手。

    后来意外认识朱鹰,通过他的人脉,结识梁茵,又通过梁茵,搭上梁栋。

    梁栋很宠女儿,签他的条件就是要他女儿在一起,但要承诺一点,不能碰她,正合玄陈意。

    在梁栋手里一年,玄陈一直当枪手,距离他站在高处的目标,似乎越来越渺茫。他又以梁栋为跳板,甚至主动向吕妙示好,成功接近国内艺术圈最高平台华夏的当家人,北夏。

    一个意外的坦诚相对,他在她腰窝看到了那枚陈字胎记,才知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故事跨时太长,长到玄陈羞于启齿,他那样执着的爱一个人,爱了九年。

    ……

    在玄陈的旧公寓,北夏被他搂在怀里,听着他讲这个故事。

    北夏九年前,确实上过赛斯游轮,跟历衍诚,也确实大晚上跑出去看月亮,但她真的忘了,她被一个小男生撞到过,还在他心里留下了涟漪。

    玄陈亲亲北夏的耳垂,毛毯又掖了掖边角,“你赢了。”

    北夏面无表情,“说的好像我死皮赖脸追着你,好不容易得到你的同意一样。”

    玄陈笑,“不是有句话说,先爱上的,就输了吗?”

    北夏眼睫翕动。

    玄陈下巴垫在她肩膀,“你能不能不要冤枉我对你的用情至深?尽管我手段卑劣。”

    北夏抿紧嘴唇,死抑着喉咙不发声。

    故事不长,她却每多听一个字就苦三分。她故作轻松的口吻,想压下这份两难的疼痛,可是它却从眼睛、从肢体,从各种地方溜出来,让玄陈看到,对于他的用情至深,她不是不在意。

    认识玄陈以来,那些她不明白、看不透的地方,终于找到答案,而她也能辨别真假。

    “如你所想,我确实带目的来,也确实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可我能怎么办?如果我一开始就跟你坦白,如果你不要我,我怎么办?这对你并不公平,可命运对我从来也不公平,是以我不想讲什么公平,我爱你,就要跟你在一起,你嫌我机关算尽也好,嫌我心狠手辣也好,我就这样,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样。”玄陈抱紧北夏,“我什么都输得起,唯有你。”

    北夏启唇,又阖死。

    她心情复杂,指针在咔哒咔哒的绕着表盘转动,她的心如是。

    就算她吃下这亏,他们能有未来吗?

    本来以为只有一个九年,熬一熬,或许能磨掉,现在又来告诉她,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吕妙。

    北夏心又开始疼,“你妈是我最好的朋友。”

    玄陈脸贴着北夏的脸,“她不是。”

    他说,她不是他妈。

    玄陈不介意把关于吕妙那部分,再跟北夏说说,“我开始记事后,就从柏林搬到了这里,过了童年、少年,可她并不知道。

    她只有在结婚时候,会发消息给我,却也是给柏林她给我落户的那里。

    一开始我也渴望过她去看看我,后来渴望变成绝望,我对她彻底失望。

    再后来,她好像幡然醒悟一样,后悔了,找我的次数多了,我烦,就让我朋友帮我糊弄她。

    跟她租房也是以我朋友的名义,她可能是对我愧疚,所以很痛快,我随便找个人冒充,她就签了字。

    关于你们之间,我早知道,但我接近你,从来不是为了报复她,我只是要找人,找你。”

    北夏一直知道吕妙对她儿子的不负责任,她和章婕在这件事上,从不站她。

    玄陈会成长成如今模样,是她吕妙的原罪,可这跟北夏无关,凭什么要她去承担?

    玄陈用力吸一口北夏身上的嫩肤乳的味道。

    北夏以为他要问她,原不原谅他,谁知他竟说:“历衍诚来了。”

    “?”北夏皱起眉。

    “历衍诚来了,而且不知道在哪儿知道了我和吕妙的关系。”

    北夏动了下,“你见过他了?”

    玄陈摇头,“没有,医院打过电话,我估计他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北夏从他身上起来,“来这里?”

    玄陈摸摸她还包扎着的耳朵,“你不知道吗?”

    北夏眯起眼,她知道。

    历衍诚既然到过医院,就能找到这里。

    果然,两人话间,门铃响了。

    玄陈把北夏从榻榻米抱到床上,抚摸她的脸,“等我。”

    北夏不动声色,“让他上来。”

    玄陈看她半晌,还是同意她的建议。

    历衍诚走上楼,首先看到的不是北夏耳朵上的纱布,而是她躺在玄陈的床上。

    早在她的发布会上,知道她跟moon在一起时,他就意料到自己已经彻底的兵败山倒,毕竟那些年,她是那样喜欢moon的作品。

    可听说moon是吕妙的儿子时,他还是不顾一切的来了。

    吕妙间接致使她背上‘不孝’的罪名,她从不承认的儿子跟北夏在一起,是真的爱她吗?

    他不信。他笃定没有人像他这样爱北夏。

    北夏嘴角平和,眉眼淡淡,口吻很是随性,“厉总跟狗皮膏药是什么关系?”

    历衍诚走上前,预备一个抱北夏的姿势。

    玄陈手挡在他前面,剑眉削利,冷眼瞪过去,相当不悦。

    历衍诚不甘示弱,转向他,一般的身高却因为年龄,比玄陈多了一分气场。

    玄陈却赢在并不想跟他比较,似乎胜负悬念不大,没必要。

    北夏看着两个好看的男人为了她剑拔弩张,照理说应该有点得意,可说也奇怪,她心情一般,可能是两个人都不是东西,而眼下也有比虚荣更要的事情。

    “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但我既然不原谅你,就说明我没懵,那自然,我的任何决定都不是脑子一热就发生的。我不需要你来帮我分析接近我的人都是什么目的,你在我这里,信誉值也没高多少。”北夏声音凉飕飕的,“要想接着算计我,请回去好好琢磨,我接招就是了。”

    历衍诚是那样难过,“我爱你啊,我只是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