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张老先生很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就叫我在此住下,改命之事他会安排。
改命之事,就算这样定下来了,能否逃得过去就看次日晚上,用张老先生的话来说,就是明晚是大限之期,所以张老先生说明晚他会想办法拖住阴差顺利拿人,但是能成功不成功,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这也是他之前为何会让我先看淡生死。成功了,这是造化,不成功,这也是我命中早已注定的,不可执着。
当天,老先生叫张伯给我换了一身衣服,而我脱下来的衣裤,则被拿走了,说是有用。
接下来,张家去请来了一个纸扎匠,说是要请他扎一个纸人。只是扎纸人就扎纸人吧,张老先生却要我站在扎纸匠的面前,让那位扎纸匠师傅照着我的样子来扎纸人,这就有点奇怪了,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张老先生到底要做什么。
我问张老先生原因,他也不说,只是笑而不言,我也没办法。不过,我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肯定是为了帮我改命之用。
只是,虽然我知道他的目的,但是说实话,让一个扎纸匠当着我的样子去扎一个纸人,心里多少有些别扭,甚至瘆得慌。你想啊,纸人是干嘛用的,那可是烧给死人用的,而这种死人用的纸人,却是照我的样子去扎,能不诡异么?
话说,那扎纸匠手艺十分厉害,扎这个纸人,这扎纸师傅显然也是拿出了看家本领,活儿做得是要多精致有多精致。这么形容一下吧,最后扎纸师傅扎纸来的这个纸人,那是和活人一样,唯妙唯肖。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扎的这个纸人还真的和我很像,甚至于要是把这纸人和我本人并排放一块儿,你从二十步之外看过去,就会觉得有两个我。
纸人完工后,我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越看越觉得这纸人十分像我。心里虽然看得发瘆,甚至还起鸡皮疙瘩,但是同时又不由得惊叹着扎纸师傅的手艺精湛,这哪是扎出来的纸人呀,活脱脱的就像是我双包胞的亲兄弟嘛!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也算太平无事。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张老先生口中的“大限之日”,就开始准备起来了,张老先生将让管家张伯不知道从哪买回来一口大棺材,说是晚上有用,然后还把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个纸人移到了我昨晚睡的那个房间,再把我昨晚换下来的衣服,穿在了纸人的身上,最后让纸人睡在床上。
做完这一切,就等天黑。
说实话,知道这一天是我的大限之期,虽说是要看淡生死,看淡今天的结果,但是心里也还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燥不安,对今天晚上会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的信心。
就这样,大概到了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张老先生就把我叫到了房间里,然后用阴阳法术中换气的法门,将我身上的气息转到了纸人身上。
气息一转到纸人身上,我一看,纸人顿时就有了几分人气。是的,人气,这人气虽说是无形的,但是却是能让人感觉到的。怎么说呢,就好比一座宅子,如果住着人,你一看,就会感觉到这房子有人住,为什么,因为有人气。而同样,如果是一栋没人住的荒宅,除了杂草丛生或者破败荒凉之外,之所以你会觉得此宅无人居住,更多的是你感觉到了此宅没有人气。所以,人气,虽然是看不见的,但是却能轻易感觉、察觉到的。
眼下,就是如此,扎纸师傅的手艺精湛,这个纸人先前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像我,但是就是能一眼就能判断出它就是纸人,原因就是缺少了人气。可如今,它有了人气,咋一看去,都能把我自己吓一跳,这要是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看见它,甚至都会怀疑是不是我的魂魄走出来了。
将我身上的气息转到了纸人身上,这还没完,接着,张老先生又把我带到了大厅里,此时大厅里摆着那口黑漆漆的大棺材,张老先生指了指那口大棺材,对我说:“今晚你就睡里头!”
第五十七章 替身
“什么?睡棺材?”
听到这话,我大感惊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你没听错,今晚你就睡在棺材里。记住,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许说话,更不许起身。”张老先生一本正经的叮嘱道。一边说,一边还将一块灵位牌放在了棺材前,我看了一眼那块灵位牌,上面几个鎏金大字写着:廖一贫之灵位。
见老先生不似开玩笑,我也就不敢造次了,点点头,说明白了。
张老先生估计还是担心我出岔子,所以又警告了我一句:“能不能躲得过鬼差,就看这口棺材能不能蒙骗过鬼差的眼睛了。”
接下来,张老先生还拿出一枚银针,刺破我的眉心,挤出几滴血来,又跑到纸人的房间,将血涂在纸人的眉心,最后还在纸人的额头上贴了一道黄符。
话说,我的眉心血涂到纸人的眉心上之后,灵符一贴,接下来的一幕可把我给惊呆了。只见那纸人突然就动了起来,咧嘴一笑,发出一串“桀桀桀”阴森诡异的笑声,直接就把我吓了一大跳。
这也幸亏张老先生在,要不然我肯定会说这是闹鬼了。
这时,管家张伯不知道从哪端来了一个大火盆,然后就这样把那个纸人放在大火盆里一烧,烧得那个纸人发出一阵阵的怪叫声,十分的刺耳,就好像那个纸人是活人一样,那叫声听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纸人是有大用处的,张老先生这是用这个纸人,给我做了一个假魂。
何谓假魂?顾名思义,就是人为的做一个魂魄的替身。人有替身,魂也可以做替身,这个纸人就是我魂魄的替身。按照张老先生的话来讲,就是这个纸人一烧,那么在阴阳眼里,就会看到这个纸人的魂,而这个魂因为是涂了我的眉心血,加上又是照着我的样貌去扎成的,所以在鬼差眼里,它就是我的魂。用来骗鬼差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忙乎了一阵,总算万事都停当了,张老先生这才叫我躺在棺材里去。
棺材我是第一次睡,其实睡在棺材里,和睡在木板上没多大的区别,区别主要是内心的感受,因为你知道这是死人睡的东西,所以睡在棺材里你心里肯定是浑身不舒服,瘆得慌。要想睡着,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今晚还是“大限之日”。如果今晚失败了,死了,那我睡的时日多得去了。
我躺在棺材里,棺材盖随后也被管家张伯给盖上了,当然只是盖上,并没有密封,而我就这样处在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等待着恐惧的来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内心其实是十分的矛盾,一来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慢,二来又担心时间过得快,鬼差就会来拘我的魂。我就在这种煎熬当中等待着,徘徊着……
起初,我还能隐约听见张家人说话的声音,但是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夜慢慢的深了,棺材外头就没有了任何的动静,可能是大家都睡下进入了梦乡吧!
就这样,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之后,突然我就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一声一声的喊着:“廖一贫,廖一贫,时辰到了,上路喽……”
这声音若隐若现,时而觉得很近,时而觉得很遥远,飘飘忽忽的,却能透入心灵,让人猛的一个激灵。
我一听到这个声音,都猛地一惊,整个人都差点就坐起来了,幸好之前有张老先生叮嘱过我,所以我最终还是让自己尽力的保持冷静,死死的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
那喊魂的声音在外头喊了一会儿,估计是没喊着,就进来了……
接下来,我就明显听到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打开了,然后响起了脚步声,还有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我明显得可以判断出,来人正是朝着大厅走来,很快就会来到棺材前了。
这时,我整个人都吓坏了,但是却又不敢出声,只得强忍着恐惧,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保持安静的状态,说白了就是装死,一动不动,一声不发。
没过多久,脚步声和锁链声果然就来到了大厅里,锁链在地上拖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由大厅的门口,慢慢地来到了棺材前,最后停下来了。
是的,它特么的停下来了,停在了我躺着的棺材跟前。
这一下,我真是吓坏了,极度的恐慌,心想难道鬼差发现了我吗?
此时的我,虽然依旧不敢出声,但是一颗心却跳得嘭嘭作响,我甚至都害怕心跳声会被棺材外头的鬼差给听见。
时间,就好像突然静止了一般,紧张,恐慌……
我死死地盯着棺材盖,生怕棺材盖下一秒就被鬼差给打开。
不过,好在棺材盖并没有被打开,接着的是我听见外面的鬼差说道:“阿傍,奇了怪,这小子咱们还没来拘魂,怎么就死了?”
一听“阿傍”这个名字,我就明白过来了,这特么不就是三天前来拘魂的牛头马面兄弟俩么。
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竖起耳朵听了下去。
“还真是那小子,这灵位上写的就是他的名儿。”
“这小子难道发生意外横死了不成?”
“管他是怎么死的,咱哥俩只要赶紧把他的魂给找到就行了,要不然下去地府又得被阎王责罚。咱们可是向阎王保证了,今次一定把这小子的魂给拘下去的,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得,这小子估计也刚死不久,魂儿估计还没走远。”
“廖一贫……贫一贫……时辰到了,上路喽……”
牛头马面,就在大厅里又喊起了我的名字。
喊着,喊着,就听见马面的声音说:“阿傍,魂来了!”
接着,就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朝内院的房门边走去。
我忍不住好奇,于是轻轻地在棺材里坐了起来,悄悄地顺着棺材缝朝外边望去,接着就看见此时的内院房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影,一个牛头,一个马头的怪人,拿着锁链就朝那个白衣人走了过去,手中锁链往那白衣人头上一套,一下就把那个人给锁了。接着,长得像马头的怪人,手中打鬼鞭举了起来,就往那白衣人背上一甩,骂道:“小子,今儿总算落爷手里了吧,上一次害老子丢了三年俸禄!今次,看爷怎么收拾你!”
说完,马面又一鞭子打在了白衣人的背上,看上去马面对这个人十分的生气。
这时,另一个脑袋长得像牛的怪人就一脚踹在了白衣人的屁股上,骂道:“赶紧的赶路!”
就这样,那个白衣人被牛头马面这两个鬼差,又打又骂的拉着往大厅的门外走。当他们经过棺材前时,我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白衣人,这不就是我么?
是的,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连衣服都是我的。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我”神情木枘,无论是被鬼差打,还是骂,都毫无反应,就像傻了一样的,不知道疼,也不知道怒。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布偶人一样,没有七情六欲。
换句话说,如果是人的话,肯定是会哭,会痛的,如要死了,还会伤心。所以,当我发现这一点之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个被牛头马面拘住的“我”,其实就是张老先生做的那个纸人。
就这样,牛头马面,拘着那个“纸人”出了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牛头马面他们刚一走,客厅里就跑出来一个人,我一看,竟然是张老先生,他来到棺材前,帮我将棺盖推开,对我说:“这次蒙过去的,但是蒙不了多久,七天之后地府就会发现被骗,到时候还会来抓,这七天赶快你把事情都办好,然后避难去吧!”
第五十八章 玉
“什么?七天后还会来抓我?”
听到这话我很惊讶,这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我原以为这次躲过去了,就真的没事了,哪成想这次和上回一样,依旧过不了几天还会来拘魂,这个结果实在是令人失望。
张老先生点点头,说:“这种办法可一不可二,我们大家都担着风险,但是七天后地府被发现上当后,以后被抓下去了,肯定要吃不少苦头。”
我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七天后不仅还会来抓我,而且一旦再被抓下去,还得吃苦头,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以其七天后终是要下去,我又何苦为了多活这七天,让自己平白多受苦白呢?
当下,我就有些哑口无言,问道:“老前辈,您……您先前不是说只要今晚成功了,就行了么?怎么七天后又会来抓人啊?”
张老先生道:“理论上是躲过去了,生死薄上也肯定改变了,但是这次必竟是用替身来骗地府的,七天之后,地府发现上当受骗了,难道不上来拿你是问么?”
“那会死么?”
我问道,因为这是我最想知道的答案。
张老先生笑了笑,说:“今晚这一劫跳过去了,自然就不会死了。地府要拿你下去,主要是问罪,死罪倒是可免,活罪难逃啊。”
这时,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张老先生的意思说的是,七天之后,地府发现上当受骗后,再来找我,并不是来拘魂,而是拿我下去问罪受罚。
想到这里,我就大松了口气。于是就问张老先生:“老前辈,如果真被拿下去问罪了,会是怎么样的后果啊?”
张老先生看了我一眼,然后反问我:“你真想知道?”
“您有话就直说吧,连生死都经历了两回,还有啥好怕的。”我点点头。
张老先生见我执意要听,就说:“咱们骗了地府阴司,这是大罪,被拿下去了肯定要受阴司刑罚的。阴司刑罚,打的是魂,咱们肉体凡胎哪受得了那个罪,一轮刑罚受得来,最后不残废也得病个三五年下不得床。”
“啊?这么严重!”
一听这话,我下巴都快惊掉了,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想这不是比死了还痛苦么?
想到自己如果后半辈子得病殃殃的躺在病床上度过,我就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当下就问张老先生:“那怎么办?”
张老先生说:“七天之内,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总之别留在家里。”
按照老先生的说法,阳寿是天注定的,什么时候死,死在何地,这都是注定好的,能在生死薄上查到的,所以鬼差来拘魂,只要按照生死薄上的记录去拘,就能拘到人,这也就叫定数。而接下来鬼差来拿人问罪,这个已阳寿无关,自然生死薄里就不会记载我人去了何方,所以只要离开了家乡,鬼差就不太容易抓到人,这就叫变数。
说直白一点就是,旦凡定数,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过生死,逃不过鬼差拘拿。而变数的话,便可以有人定胜天的可能了,当然,最后结果如何还得全凭你自己的造化。
张老先生还告诉我,七天后,不仅我要逃命避灾,他也是要外出避灾,因为这次给我用纸人做替身的事,地府阴司追责下来,他还是主犯,所以他之前说的没错,大家都担心风险。
想到张老先生为了我,把自己都给置身于危险当中,我就十分的感动。
说实话,虽然我不知道廖家与张家以前到底有何渊缘,但是单凭我拿一块虎符,张老先生就不惜这么大岁数离家避难,也还坚持救我性命,光是这份舍己助人的心,就足以让我感激涕零,当下,我就跪了下去,对他磕了几个头。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给别人磕头,因为我知道自己无以为报,甚至都没有报答的机会。所以,只能磕几个响头了。
张老先生慌忙将我扶了起来,笑着说不必如此。接着,他就问我:“廖汉生最近可好?掐指算算,我们两家可有十几年没见过面喽。”
廖汉生,是我的爷爷。我赶紧将爷爷的近况讲了出来,说前段时间因为破四旧,差点就关牢里出不来了。
张老先生点点头,感叹了一句世事难料,然后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事似的,就转头对我说:“对了,明日你回家的时候,有一事还需要你帮我,给你家老爷子带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