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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半梦半醒捱到天亮,此刻车程刚刚过半,去洗手间草草抹了把脸,没坐下多久,乘务员就推着餐车过来。

    第一顿饭,吃得有些干涩,温宝肆和着水一口口吞下去,麻木的胃总算有些舒缓。

    火车一路从北向南,温度渐渐增高,窗外也从阴云密布变成了艳阳高照。

    六月的南方,已经即将步入夏天,云朵是洁白的,天空是蔚蓝的,绿树如茵,红花艳丽,一切都是明亮又鲜活的样子。

    压抑低沉到谷底的心情,也一点点缓和了上来。

    温宝肆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冲动,手机已经关机一整夜了,她花了身上为数不多的钱买了一个充电宝,屏幕电量一点点上升,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开机键。

    中午,火车抵达终点,随着人流出站,眼前的画面熟悉又陌生,她只来过这里一次,是温闵行带着她离开的那一次。

    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去璃镇的班车,老旧的小巴士,半个小时发车一趟。

    温宝肆在破了洞的椅子上坐下,脱掉了身上的外套。

    t恤也皱巴巴的,洁白的颜色已经被摧残成了淡黄,等了一会,车子终于发动,风从布满灰尘的窗户中灌进来,给沉闷的大脑带来一丝清凉。

    一路颠簸,一直到下午两点,温宝肆方才抵达璃镇,小城砖瓦,流水风光,一切都是离开前的样子,熟悉,温暖,刻在骨子里的眷恋。

    她迫不及待的往烂熟如心的方向跑去。

    不过短短几分钟,便感觉过了漫长岁月,温宝肆望着熟悉的家门,弯腰把手抵在膝盖上大口喘气。

    紧张,兴奋,激动,近乡情怯,一股脑的情绪在身体里炸开,她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正欲提步上前时,看到了从门口出来的一对夫妇。

    无比熟悉的两道身影,刻在脑海中的两张脸。

    女人看起来气色不错,以往带着些沧桑的面容此刻多了某种光辉,一旁的男人紧紧扶住她,硬朗的脸上却布满柔和。

    温宝肆视线下滑,看到了女人已经无法忽视,高高隆起的肚子。

    温樱出事的那一刻她没有哭,被翟秋一把推开她也没有流泪,就算独自一人跨越大半个中国,历经颠簸,温宝肆也没有想过脆弱哭泣。

    然而在这一瞬间,泪水奔流不止,就像是源源不断般从眼里滑落,巨大的悲伤和难过快要夺走她的呼吸。

    视线已经变得一片模糊,狼狈得不像话,温宝肆再也支撑不住,转身跌跌撞撞的往来路跑去,隐约间,耳边听到了女人熟悉的呼唤。

    “肆肆——”

    与来时截然不同的心情。如果说之前是阴暗谷底中小心翼翼呵护着一朵娇艳的花,那现在就是彻底的心如死灰。

    温宝肆麻木的上车,下车,买票,在天边金色阳光的笼罩下,再次踏上了那趟火车。

    风尘仆仆,眼睛红肿,狼狈不堪。

    一上车,她就把头埋在了臂弯中,紧闭着眼,太阳穴却在隐隐作痛,搅和着心都开始痛了起来,温宝肆默默在外套上擦去眼底不知何时又蔓延上来的湿润,抬手捂住了心口。

    下火车已是凌晨四点,外头夜深雾重,整个城市都在沉睡之中,一出车站,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不远处巨大的柱子旁,邵钰正倚靠在上面,双手环在胸前,目光烁烁的望着她。

    9、chapter 9

    灯光清冷,他穿着白色衬衫,白皙如玉的脸在灯光下有种接近透明的莹润,长睫轻颤,眉眼漆黑。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微涩,酸软,亦或者是感动,欣喜,还有理亏和心虚。

    温宝肆一步步,慢慢地,挪到他身前,微垂着头,盯着他裤脚沉默不语,像个犯了错又委屈的孩子。

    许久,头顶传来一声细微的叹息,接着身侧的手被拉起,邵钰牵着她,不紧不慢的往外头走去。

    温宝肆的目光滑落,停留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身上的温度透过相贴的皮肤传了过来,他并不是简单的拽着她手腕,而是极其自然的,握着她的手心。

    根根笔直修长的手指,收紧,力度不轻不重的,牵着她的手,就像是牵着一个迷路的小孩。

    “去哪了?”他的声音平静响起,温宝肆头又低了几分,回答轻不可闻。

    “璃镇。”

    “一见到人就跑回来了?”邵钰淡淡地垂眸看她,温宝肆立即抬起了头,正对上他的眼。

    “你怎么知道?”

    “你养母打电话过来了。”

    “哦。”情绪一瞬间低落了下来,温宝肆小声嘟囔,“那你还问我去哪里了...”

    “大家都很担心你。”邵钰压下长睫,漆黑的眼里透出了几分认真,温宝肆却瞬间沉默了下来。

    被刻意忽视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那些避而不见的问题也浮现眼前,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烦乱间,根本没注意自己跟着他走到了哪里,直到面前出现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厅。

    邵钰淡定自若的到前台出示身份证,然后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一张房卡。

    “房间都满了,只有一间空的,先将就几个小时,等天亮就送你回家。”

    温宝肆顿了顿,乖乖跟在了他身后。

    房间只有一张大床,空间却很宽敞,巨大的落地窗,淡金色窗帘厚重,严丝密合地遮住了外头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