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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秦月:“万一以后又遇到个什么。”

    “咔哒”,门被推开。

    “无所谓,意外已经够多了。”时靳刘海中分别到耳边,端着盆花进来。

    夕光暖黄,镀在少年微昂的下颌上,他五官好看,唇角勾着嘲讽。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刻薄到了骨子里。

    唐漾慨然。

    秦月眸光微闪。

    从福利院回家,夜色沉浓如墨。

    铺了漫天的星斗如同一盏盏信号灯,在黑暗中闪烁出若有若无的方向。

    那天晚上,甘一鸣和魏长秋离婚的消息在微博热搜第一。

    甘一鸣判了十年,跟了一大堆处罚还净身出户。

    网友们谴责甘一鸣,对魏长秋这样耿直利落的富婆人设抱有极大好感。

    “老公手脚不干净,老婆离婚有毛病?人身家几百亿凭什么要到垃圾堆里找伴侣?”

    “国内编剧看过来,标准的凤凰男剧本在这里:出身偏远小县城,有一个一起考上大学的青梅,为傍富婆抛弃青梅,一朝得道作死,富婆反踹青梅高升。”

    “希望成为魏总一支包,被细心呵护,捧在手心,偶尔一用,无忧无虑。”

    “……”

    那天晚上,陈强敲定一份八位数融资,励志向的采访视频也上了热搜,在上一条下面。

    唐漾动了一天,腰酸背痛,她正享受着蒋时延从自己这里偷师的按摩手法,陈强电话进来了。

    “漾姐,”他喊人,“宋……”

    唐漾举着手机换了个姿势:“啊?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陈强问:“你和蒋总最近还好吗,那天蒋总说你升了副处应该蛮忙的。”

    唐漾:“挺好啊,是。”

    两人开着免提聊了一阵,蒋时延也和陈强不咸不淡说了两句。

    “你最开始要说什么,我没听清。”唐漾想起来。

    陈强默了一会儿:“没,没什么。”

    也是那天晚上。

    唐漾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一个人去爬山,山里分出两条路,就像中学时代课本里那首诗里写的一样:一条平坦而脚印众多,一条人迹罕至。唐漾可以选择人迹罕至那条小路,但她还是跟着前面的人,选了所有人都走的那条大路,她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然全部消失,明媚天光换做乌云密布,昏天黑地间,高山化作深渊,唐漾孤立无援,脚下一滑,身体如断翅的蝴蝶、直直朝深渊坠去……

    唐漾在下坠刹那惊醒,浑浑噩噩,一头冷汗。

    蒋时延几乎和她同时醒来。

    “宝贝儿没事。”

    “宝贝儿我在。”

    蒋时延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低声哄着。

    等唐漾情绪差不多稳定了,蒋时延这才去厕所拎了条湿毛巾出来,他耐心地擦着她额角的汗,然后是手,一根一根擦着她纤白的手指。

    唐漾还没彻底清醒,脑袋里宛如装着浆糊:“如果一个专业对口、但资质平庸的本科生,和一个没有文凭但天赋极高的高中生同时到一休应聘,你会选哪个?”

    蒋时延温声道:“资质高。”

    唐漾:“所以为什么公司简历准入条件大部分是本科而不是高中,就不怕错失资质高的大佬吗?”

    如果唐漾清醒着,肯定能说出答案并觉得问题略显愚蠢。

    但唐漾还在梦呓。

    蒋时延将她额前汗湿的碎发轻轻拂向两边:“因为大佬是少数,就一般人而言,本科生各方面能力肯定高于高中,就像有的单位只要研究生,连本科生都不要,一样的道理。”

    大概是蒋时延嗓音太温柔,和唐妈妈以前教唐漾认字差不多,唐小朋友很快又睡了过去,但抱着他脖子没撒手。

    蒋时延脖子不敢动,眼睛动,他小心翼翼反手探到床头柜,小指勾到手机,把屏幕所有亮度调到最暗,然后给程斯然发了条短信。

    ——帮我查一下临江城福利院。

    蒋时延皱眉,他家小孩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情绪一直不太对,宵夜少吃了半碗不说,刚刚还做了噩梦,什么破地儿!

    ————

    之后几天,唐漾状态一直不太好,胡思乱想,焦虑,偶尔吃东西还会反胃。

    有一两次,唐漾真的跑去厕所干吐,蒋时延拧紧眉毛:“是不是胃病又犯了?去医院看看吧?你肠胃本来就差,万一拖出个什么毛病……”

    唐漾擦擦嘴:“没事,可能是下午在单位喝了一杯冰可乐——”

    蒋时延瞬间沉脸:“唐小漾——”

    唐漾怕怕地缩缩脖子:“这不是没忍住嘛……”

    操心如老母亲的蒋大狗只想扑过去咬人,唐漾赶紧躲。

    蒋时延追上去,两人绕着沙发跑了好一会儿,唐漾被蒋时延摁在沙发上,“咯咯”笑着:“我错了我错了蒋大哥,不会再犯,大哥,大哥,”漾漾娇娇软软唤着,“求大哥饶小弟一命。”

    蒋大哥抓着小弟两只手,一副主宰黑道帝国的沉稳风范:“大哥得上了小弟。”

    蒋时延也就嘴上开开车。

    这段时间,比起性爱,他更喜欢抱她,用身体贴着她后背给她安全感,偶尔真枪实弹做,蒋时延也是先考虑她的感受。

    等唐漾这段水逆差不多过去,蒋时延还没来得及向小女朋友讨要利息,便收到leo简讯,有一趟飞大不列颠的出差安排。

    a市在亚热带,五月末已是艳阳高照,知了聒鸣,地表温度隐隐有了煎蛋的趋向。尤其中午,室内开着空调,室外热得直返白光。

    周末唐漾没去加班,蒋时延收行李时,她就叼着根棒冰,盘腿坐在沙发上给他加油。

    蒋时延一边折衣服一边操心地碎碎念:“我妈说她会过来,她手艺不行,但她带的保姆手艺不错,你可以点点鱼香肉丝,糖醋排骨,你最近爱吃酸。”

    唐漾吸着棒冰:“嗯。”

    蒋时延:“零食我在客厅电视柜下面囤了点,卧室抽屉里囤了点,你办公室我也送了一点过去,都是健康的,但有些东西上火,你要少吃。”

    唐漾咂吧咂吧嘴:“好。”

    心不在焉啊小朋友。

    蒋时延转头看着她,严肃道:“这支吃了不能再吃了,冰箱里剩下三支我上午出去给了楼下李爷爷的孙子。”

    唐漾慢慢停下嘴上动作,小脸上写着不敢相信:家中重大财产变动都不和女朋友商量一下?

    和你商量就变动不了了。

    “还有,”蒋时延毫不心虚,“我妈每次过来会检查冰箱,你单位那边我和秦月也打了招呼,我留在你包里的银行卡是我副卡,你买什么我都看得到,如果你愿意专门跑取款机取现金那我没办法——”

    “啪”一下,唐漾冷着面色,把没吃完的棒冰罢在地上,汁液四溅。

    吃个棒冰都管?这人不给人权。

    蒋时延倏地把衣服抛手一扔,面色比她更冷。

    上周是谁半夜睡不着?是谁整天胃不舒服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吃?是谁不肯去医院吃药都吃不下?

    上周唐漾睡不着的时候,蒋时延自己第二天也要上班,还是整晚地陪她说话,小声哄她。

    唐漾嘴挑得想吃酸酸甜甜,但酸味和甜味的比例要在一个不可描述的范围内,蒋时延就买了番茄,挨个切开,把里面的汁舀出来给她凑一杯。

    唐漾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喝药不眨眼睛,上周她小眉毛皱成波浪线愣是喝不下,蒋时延就买了硬质奶糖凿成细粉末,给她兑到胃药冲剂里。

    有时,唐漾不是喝不下,只是单纯想发小脾气,蒋时延也照单全收,一遍一遍给她用糖兑药,昔日无法无天遇事炸毛的蒋家小霸王好得快没了脾气……

    这样想想,他管着自己吃棒冰真的微不足道。

    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是血肉横飞的家暴现场。

    唐漾望着蒋时延,蒋时延和小女朋友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

    唐漾咬咬唇,张开双臂,软绵绵要抱抱:“蒋时延,你对我可真好。”

    撒娇的小调子和抹了蜜似的。

    蒋时延腾身回抱住小女朋友。

    窗外阳光偷偷在屋内探了一角,怀里的小姑娘身子娇软,眉眼弯弯,小嘴红润。

    蒋时延探身吻了吻她唇角。

    他学她,同样弯着眉眼,半是接话半是接话地甜甜道:“那漾漾想不想蒋时延对你好一辈子呀?”

    唤他独有的漾漾,要一辈子唤呐,要唤一辈子。

    第59章 说4

    蒋时延这话藏着暗示。

    唐漾自然听出来了。

    身为一个崇尚独立、注重精神契合、绝不肤浅的现代女性, 面对男朋友隐晦的求婚, 唐漾“唔”了声, 在他怀里动了两下。

    “你每次都很不认真啊, ”唐漾眨眨大而黑亮的眼睛, 抬手去挠他下巴,“下次请你用一辆豪车把我载到一栋豪宅,带我走过无边无际的玫瑰花海, 然后举着超大号鸽子蛋单膝跪下, 再说对我好一辈子可以吗?”

    不待蒋时延回答,唐漾想到什么,眉眼俱弯道:“当然,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等我攒攒钱买个鸽子蛋, 然后用同样的手法把你带到豪宅, 说对你好一辈子。”

    唐漾一边说, 一边探身到茶几下面,果真从格子里摸出一个金色的小猪储钱罐。唐漾掀开猪肚下的橡胶盖, 反手抖罐,大大小小一堆硬币“哐当当”着从里面掉出来。

    先前温馨的氛围被脆响打断。

    蒋时延表情凝固。

    唐漾一边数自己那些零散硬币,一边小声念:“假设玫瑰鸽子蛋豪车豪宅加起来要五千万,我现在已经攒了一毛,两毛,七毛,一块七……共计十六块八毛三, 距离五千万还有四千九百……”

    唐漾掰着手指头算,嗓音无辜又温软。

    那堆白白黄黄的硬币和蒋大佬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