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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节

      难道,她到了这个时候,还以为我要害她吗?

    我艰难地抱起她,一路飞奔,顾不得再生她的气。

    她的身子很轻,我却每一步都迈得艰难。

    脚下是府中平坦的甬道,我却像是踩在棉花堆里一样,每一脚下去都是软的,深深浅浅,总也找不到一处平坦的地方。

    心跳得很快,一下一下敲得胸口发痛;我长大了嘴巴用力呼吸,却还是觉得喉咙那里堵得厉害。

    初时她还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后来目光便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我看见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脚下忽然一软,险些栽倒。

    但我并不敢有丝毫停顿。

    这个女人一向倔强,我不信她会轻易放弃,所以我唯有坚持……

    回到房中,大夫竟然不在。

    我将她放到帐中之后,便只能发疯一般地四处乱转。

    从未这样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我当初不肯学医?哪怕学一点点也好,不必学到子产那样的本领,只要能像秦彦那样略懂皮毛,我也不会像此时这样束手无策!

    大夫终于来了,却在一番慢吞吞的望闻问切之后,给出了一个让我恨不能掐死他的诊断:“叫产婆来吧!”

    于是又是一番令人心焦的等待,终于等到了产婆,我却又被他们毫不客气地赶出了门外。

    这一番等待,分外漫长。

    从正午到傍晚,从傍晚到深夜,我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煎熬过来的。

    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已经把自己这一辈子所有的事情反反复复地思量了几遍。

    这五六个时辰,是我一生中最难捱的时光。

    柔嘉一直劝我回书房歇息,我只得沉默以对。

    不是不想去,而是我不愿让她知道,我已经连走到书房的力气都没有。

    我叫人杖毙了明珠、翠玉,又嘱咐小远处理大夫和产婆,随后便彻底无事可做。

    只能侧耳听着房中的动静。

    可是,房中实在并没有什么动静可听。

    若非大夫和产婆一直没有出来,我简直要怀疑她已经……

    不知煎熬了多久,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产婆才抱了一个小小的襁褓出来,向我道喜。

    呵。

    我有何可喜?

    我生生忍住冲向房中的脚步,转过来看着那个小小的襁褓,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

    他太安静,刚才竟没有听到他的哭声。

    怜儿说,这个小东西先天不足,未必能活下来。

    我的心里莫名地痛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了过来。

    那小小的一团,几乎没有重量,这便是那女人的孩子么?

    我的心里忍不住愤恨伤感,手上却始终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我并不是一个会心软的人,可是对这个孩子,我却偏偏下不了手。

    我终于还是进去看了那个女人。

    她依然沉沉睡着,苍白的小脸藏在凌乱的发丝之间,看得人莫名心酸。

    九死一生。

    但毕竟还是活了下来。

    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

    怜儿劝我找个乳母过来,以养子的名义,把孩子放在她的身边。

    我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却没有答应。

    容许这孩子活着,已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为了这个女人,我已把我的底线一次次放低了。这一次若再退让,我到底要退到何处才算完?

    我并没有那么大度的。

    思来想去,我终是叫怜儿把孩子送给了府里的马夫。

    本想把他远远地送走,又怕将来孩子失了踪迹,脱离了掌控……

    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瞻前顾后,越来越优柔寡断了。

    这还是我吗?

    明明恨极了这个孩子,我却还是要把他养在府中,到底是在折磨谁?

    我恨自己心软,却再不能做得更绝了。

    只有看到那女人伤心流泪的时候,我的心里才能感觉到一点点报复的快意。

    我故意支开了知情的怜儿和心软的元哥儿,点名派了兰姑去照顾她。

    看到她被兰姑责骂嘲讽,伤心欲绝,我便觉得胸口的那股闷气稍稍舒缓了几分。

    可是,看到她跌跌撞撞地下床,想要冲出门去的样子,我的胸口又剧烈地痛了起来。

    说不出是恨还是怒。

    为了确认孩子的消息,她竟连自己的性命也顾不得,那个孩子真的有那么重要?

    我在门口截住了她,她竟敢掐住我的手臂,尖叫着质问,是不是我杀了她的孩子。

    果然。

    我果然还是不该心软的。

    她的心里已认定了我是恶人,已认定了一定会杀她的孩子,我还能说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我竟然还会为她而心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挣脱了她的手,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怕与她对视的时候,我连这一点点坚持都会崩塌。

    我怕我会忍不住再次退让,我怕我会忍不住叫人把那孩子抱来给她……

    在这个女人的面前,我一向是没有办法的。

    万幸的是,她从来都不肯向我低头服软,从来都只肯用戒备的、惊恐的、小心翼翼的目光望着我。

    对付这样的她,我只要假装生气,逼她避开我的目光就可以了。

    她产后虚弱,竟连半点力气也没有。我挣脱了她的手,她便狼狈地跌在了地上。

    我狠心转过头去,不肯看她无助的模样。

    走出房门,我听到了她痛苦的声音,分辨不出是哭是笑。

    此时的她,必定是恨极了我的吧?

    我靠在门外的石栏上,自嘲地苦笑。

    岂止是现在?只怕她的心里,没有一刻是不恨我的!我执意将她困在身边,又害了她的叔父,如今又害了她的孩子……

    我果然只能做个恶人。难怪她恨我,难怪她从来不肯把我看作她的依靠。

    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谁的错?

    我实在分辨不清。

    小丫头们躲在不远处窃窃私语,我已没有闲心去管。

    这时房中响起了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我忽想到她的身子受不得凉,万一跌在地上爬不起来,只怕又是一场麻烦。

    于是我只好又忍住了满腹怒气,忙着吩咐小丫鬟进屋去看她。

    我是不是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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