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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只听王特使一声冷笑:“哼,怕是多行此等苟且之事,遭了天谴之故。”

    刘国鼎先生闻言一笑,低声道:“实不相瞒,此事我初去福建时,虽听闻生子之人乃是杨辅童子。却不料有旧友与我暗中道,生子之人实则为杨辅本人。只因当地官府于此大加忌讳,故假其童子所代。”

    嫂嫂听罢,与蒲先生正色道:“相公,此事实在蹊跷,还请谨慎。”蒲先生含笑相应,遂问刘国鼎先生道:“岳丈,此事可有证人?”

    刘国鼎先生笑道:“有得,有得!我旧友在府内做事,亲眼见着杨辅大腹便便,终日出入省府,常与人道:‘我竟无故受孕!奇怪!’”

    蒲先生一惊,又问:“岳丈,敢问此事前后,可有异常?”

    “此事之前,却也并无异常;至于杨辅产后不多日,却遭福建巡抚蔡仲远急召,以谋反之罪当场诛杀。”话音刚落,只听王特使惊道:“蔡仲远?!莫非是福州之‘不战巡抚’?”

    刘国鼎先生答道:“正是!不想此事流传甚广。”

    蒲先生见状忙问:“敢问此事是指?”

    王特使道:“福州巡抚蔡仲远,疑心杨辅欲起兵叛乱,便将杨辅只身召往大营,冠以谋反罪名当场诛杀。但事后经吏部调查,证实蔡仲远一早与杨辅不睦。故此我等将此事定为蔡仲远公报私仇诬杀总兵。早在几年前,朝廷已为杨辅沉冤昭雪,却只恨蔡仲远听着风声,畏罪服毒而亡,躲过当朝制裁。”

    刘国鼎先生亦道:“我听旧友言,杨辅遭诛后,其部果真起兵攻城。所幸城中守军誓死迎战,乱军方才无功而返。彼时蔡仲远听闻大军前来,吓得躲在府内发抖不敢出,直至叛军攻城不利,退兵已有十余里,蔡仲远方才全副武装,奔上城楼鼓噪大呼进军,故此落得‘不战巡抚’之笑柄。而据传蔡仲远临死,竟屡屡高呼‘杨辅饶命’,亦是沦为笑料。但话说回来,想杨辅死后其部顷刻作乱,或是早有预谋?”

    王特使颔首答道:“朝廷将杨辅旧部招安后,听闻杨辅之妻智勇双全,早劝杨辅休要只身面见蔡仲远。岂料杨辅不听,执意前往。故此,杨辅之妻早令全营人马披坚执锐以待消息。少时,听闻夫君遭诛,杨辅之妻便率众猛攻蔡仲远报仇,不料力攻不克,竟沦为草寇,直至招安时方才重归朝廷。吏部彼时推论,若杨辅早有叛意,必不肯只身赴会;何况杨辅本部人多势众,是苦于无有攻城器械方才失手;若有作乱之意,恐怕早有攻城之备。”

    “原来如此。”蒲先生闻言道。

    王特使见此,遂与蒲先生点头一笑,问道:“蒲先生,还请问你观此事如何?”

    蒲先生眯眼一笑,答道:“论男生子之怪谈,我的确有些推论不假,只是……”

    听闻此言,我等皆吃了一惊,七嘴八舌,纷纷请蒲先生讲个分明。

    蒲先生却挠挠头,推辞道:“此事仅凭道听途说而来,我之推测亦无实证,若与事实相悖却也在所难免。即使如此,诸位……”

    见我等热情不减,仍拱手相请,蒲先生无奈道:“我所想,恐怕是杨辅假托受孕,在衣装之下藏匿了不少物件出入省府,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此间勾当虽难以断定为何事,但恐怕于蔡巡抚不利,或是搜寻可将蔡巡抚弹劾治罪之证一类。日后蔡巡抚察觉此中蹊跷,欲搜查杨辅。杨辅却假言生子,意图将自己撇清。不料蔡巡抚终究不依不饶,将杨辅引出,以莫须有之罪名杀害。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只听嫂嫂拊掌道:“相公明察秋毫,男人岂能生子!此事定与相公所言无二。”

    我等听闻此言,不禁哄堂而笑。待笑声落定,只听王特使问道:“蒲先生,若杨辅当真身藏要物,屡次出入省府,却不怕卫兵搜查么?”

    蒲先生笑道:“面对身怀六甲,呼喝‘休要惊了胎气!’的娈童总兵。我倒想看看,哪个卫兵胆敢上前搜身?”

    王特使听得登时一阵恶寒,苦笑道:“有理,有理!我王某人算是服了!”

    蒲先生却拱手道:“此事只是我狐鬼居士即兴之想,并无证据,还请王特使勿要当真。”

    王特使称是,随即道:“蒲先生既然轻易寻得男生子之端倪,何不再将金华鬼妻之事一探?”

    “鬼妻?!”我等听得,登时失声惊呼。只见蒲先生忙问:“鬼妻?此事实在非同小可!”

    王特使颔首道:“实不相瞒,我本应自文登直奔金华而去办事。此番前来,一是有礼相赠,二来是为询问蒲先生与严飞兄,可愿与我共往金华,一探鬼妻怪谈?”

    “我愿同往!”蒲先生抢言罢,却回首窥见嫂嫂正愁容相视,不由大为尴尬,一时不知所措。

    刘国鼎先生见此,哈哈笑道:“松龄,你不必忧心,香云我定代你好生看护。何况贤婿在时,小女只知终日相随,怎与我留下半点相谈之机?松龄,你多去几日无妨!”

    蒲先生感激行礼,又问嫂嫂道:“香云,孩儿们何在?”

    嫂嫂答道:“相公安心,爹已命人将四子送往家中,暂避蚊虫了。”

    蒲先生道声好,便径直回了房中,匆匆将盘缠收拾妥当背出门。于是,我三人与嫂嫂和刘国鼎先生二人告辞,直往我家走去。

    临近家门,我暗中思忖金华路途遥远,此行恐怕要留玲一人在家独守空房数日,登时心如刀割。但再抬眼,却已至门前,遂只得无力将大门敲响。

    随一阵轻快脚步声响,只见大门蓦然而开,玲一张笑盈盈的面庞即刻映入眼帘。我却愈发难过,只顾垂头不语,惊得玲在一旁忙问:“相公?飞?”

    正盘算如何开口,只听王特使连声道:“此事怪我!此事怪我!令新婚夫妇别离数日,此举实在欠妥!不如请贤阁与我等同去如何?”

    蒲先生听得扑哧一笑:“贤阁……王特使用词何必如此考究?”

    我一听此言,登时如同寻着救星,忙抬头问道:“玲,我三人将即刻启程去金华,不知娘子可愿与同行?”

    见玲犹疑不定,我又道:“此行不为公务,只为一探怪谈、游山玩水,娘子不必忧心。”

    玲听闻此言,登时满怀期待答道:“愿与相公同往!”

    我大喜,与蒲先生、王特使二人抱拳连称多谢,便忙与玲回到家中将我二人盘缠收拾妥当。待我将行李向肩头一挎,便牵着玲出了大门落锁,随王特使与蒲先生径直回了衙门府。

    见衙役早将三匹骏马打点妥当,我、蒲先生、王特使三人依次跳上马背。我一搭手,将玲抱在身前坐稳,便打马紧追,出了城,直奔金华而去。

    第一章 勇闯荒寺

    “想彼时,我等见那尸首仰面倒在席上,开膛破肚鲜血四溅,可谓恐怖至极。仵作见状叫苦不迭,问我可否尽速将尸首埋了,却遭我一口回绝,坚持下令检验。待仵作检视片刻,骇然与我道此人心肝俱不见了踪影,定是寺中出了凶邪,方才有此惨状……”

    扬鞭疾行,只见蒲先生抖擞精神,颓然之色早悉尽消散,与王特使问道:“金华鬼妻之事,我狐鬼居士愿先行听闻一二。”

    王特使道:“蒲先生不必心急,待见着张师兄,我等自可问得详情。不知蒲先生于初闻鬼妻之事,可有些见解?”

    蒲先生摇头道:“不可想象。鬼属阴,人属阳,二者不容有如水火。终日为伴,恐怕于彼此百害无益,实难置信。”

    王特使听此狡黠一笑,喜道:“好!既然狐鬼神探又于此间窥得破绽,且容我王某人拭目以待。”

    蒲先生闻言登时吃了一惊,忙拱手道:“方才之言终究只是纸上谈兵。想我本人从未与鬼怪相知相爱,又怎知其中深浅?只是此事以常理而言颇有蹊跷,我等不可不慎便是。”

    王特使哈哈大笑,继而挥鞭打马,前后只用五日便抵达金华北郊。

    随金华城池渐近,王特使走马在前,回顾道:“‘三面环山夹一川,盆地错落涵三江。’诸位,可知金华一名来历么?”

    我闻言与蒲先生、玲三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开口。我见此,答道:“莫非是此地曾有某处华彩如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