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萧尘已和皇甫心儿向天上传去灵讯，这一次十万火急，希望他们能够尽快下来，但再快，恐怕也须至少七日。

    夜风轻拂，罗刹女帝慢慢走了过来，带着淡淡笑容，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道：“你当真要与寂灭天开战么？”

    萧尘将玉笺收起，转过身看着她道：“你没听见他今天说什么吗？”

    罗刹女帝淡淡一笑：“尽管你从天上请来神族相助，但有一点不要忘了，寂灭天此人，曾有实力与魔帝抗衡，那一战他败只败在出师不利，所以，这次即便你请来天界神族相助，却也未必有十成的胜算。”

    皇甫心儿不冰不冷道：“这就无须罗刹宫主担心了。”

    罗刹女帝淡淡一笑，一边说着，一边往远处走了去：“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们，司幽擅长分身之术，万古帝擅长时间凝固，而此人，极擅长禁锢和化攻，再强的攻击，几乎都对他无效，你们不要与他硬碰硬，绝对讨不着好处……”

    许久，四周又陷入了沉寂，只余夜风吹过，树叶哗哗而响，皇甫心儿双眉微蹙，看着他道：“现在怎么办？”

    萧尘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可能真的是遇上一个劲敌了，看着她道：“现在城中龙脉还不稳定，心儿，我需要你的帮助，今晚你便善用你的神女灵力，与萧宁大哥和古风前辈尽可能的稳固龙脉，龙脉绝不能有失，否则届时寂灭天率兵攻来，我们等同引颈受戮。”

    “好……”皇甫心儿几乎是想也不想便点头了，但随即一想，又觉不对，问道：“那你呢？今晚你去哪？”

    萧尘轻轻叹了声气：“现在青鸾和初七落在他手上了，我必须去救人，若迟一天，恐她们有性命之忧……”

    “可是……”皇甫心儿脸色一变，还待言说什么，萧尘按了按她肩膀：“放心，我会小心行事，此行只为救人，绝不与他正面交锋。”

    “好……”皇甫心儿情知劝说已无用，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恩。”萧尘点了点头，又道：“我现在去趟鬼仙前辈那里，找他拿些敛藏气息的丹药。”

    ……

    天玑宫，鬼仙一听他要去救人，当即便摇了摇头：“不能去。”

    “为何？”

    “此事疑点重重，你不能去冒这个险。”

    萧尘双眉一锁：“你怀疑她们？”

    鬼仙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她们助你，如今，也许未必还是……如暗香来，如暗香去，难道你，从未怀疑过她们的来历吗？”话到最后，抬头看向了他。

    “倘若不是呢？”萧尘看着他道。

    “也不能去。”鬼仙负手走到窗前，看着天上的星辰道：“天上若失去一两粒星辰无妨，但若没了日出，整座风云城都将陷入黑暗，所以……你不能去冒这个险。”

    萧尘目光一凝：“前辈的意思，是不管她们生死了。”

    “没错。”鬼仙转过身来，看着他道：“生死有命，孰能更改……”这一刻，两人彼此目光凝视，许久，萧尘才开口道：“我相信她们，再者，必须将龙脉石拿到。”

    鬼仙闭上了眼，不再多说什么了，衣袖一拂，手中多出了一只玉瓶：“里面的丹药，无人能够发现你的气息。”

    “多谢前辈。”萧尘接过玉瓶，转身往外面去了，去到外面，只见星月之下站着十道人影，却是幽婳和紫芸儿她们。

    第1458章 寂灭天

    “你们……”

    看着星月下，十个站得整整齐齐的女子，萧尘停下了脚步，这一刻看着她们，仿佛就像是当年一般，她们站在自己面前，如何也不离去。

    “主上……”

    幽婳慢慢走前了几步，拱手道：“幽婳，誓死追随主上！”

    紫芸儿也走了上来：“誓死追随主上！”

    “誓死追随主上！”后面八个人也都一齐走了上来。

    “你们……”看着十人至死不渝的目光，萧尘点了点头：“好，随我一起去葬魂渊，救出青鸾和初七，带回龙脉石。”

    话音甫落，十一人顿时有如一阵疾风，瞬间往西北之境的方向去了，鬼仙负手站在窗前，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轻轻一叹。

    今夜星月无光，大概到寅时，萧尘才带着暗香浮动十人来到了葬魂渊上面，手一伸，命所有人停了下来，放眼望去，只见深渊底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十一人都已经服下了鬼仙炼制的丹药，能够绝对敛藏住气息。

    “主上……”幽婳小心翼翼靠近他身边，望着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渊，小声道：“现在怎么办？”

    “嘘……”萧尘打了个噤声手势，他现在不敢贸然以神识去查探下面，以免被寂灭天察觉，只能小心翼翼潜入。

    一个时辰后，十一人潜入了渊底，此处原本乃是天阴宗所在，既然天阴宗一个小魔教能够在这乱世中立足，而不被其他魔教吞并，那么便是凭仗着此处的有利地形，如今天阴宗被寂灭天掌控，想要顺利潜入，更是不易了。

    十一人立即分开行动，引开驻守在各处的守卫，这寂灭天手底下除了有无数魔兵，更有几员厉害的大将，不得不小心行事。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天已经快亮了，十一人重新汇聚到了一处幽殿里面，顺着甬道而行，不到片刻便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只见外面驻守着四个魔兵，而里面大殿中央悬吊着两个人，正是青鸾和初七。

    幽婳更不犹豫，与紫芸儿一瞬间冲了上去，无声无息解决了四个魔兵，萧尘立即走上前，而青鸾和初七见到众人来救，均是一怔，萧尘随即打了个噤声手势，传以密语道：“不要说话，我救你们出去。”

    话末，萧尘仔细以神识探察了整间殿，查无异样后，这才纵身一跃，将青鸾和初七两人从半空中救了下来。

    “主上……”

    “嘘……”萧尘打了个噤声手势，复又往外面看了看，恐怕现在天已经快亮了，若等天亮，必然会被发现，青鸾皱了皱眉道：“龙脉石在另一处地方，正在牵引龙脉。”

    “带我去。”

    一炷香后，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只是这深渊处在下边，仍旧漆黑一片，众人来到了另一座幽殿里面，只见里面有八个人正在控制龙脉石牵引龙脉，青鸾等人一瞬间移了过去，悄无声息从背后取了这八人性命。

    “等等……”

    萧尘手一抬，看着那悬浮在中央石台上方的青石，确定是真正的龙脉石，但这四周有着强力牵引阵法，贸然去取龙脉石，恐会引起震荡遭人察觉。

    “等等……青鸾，你去取龙脉石，当心一些，我稳住这附近的阵法。”

    萧尘看着那半空中的龙脉石，双手微微一震，两道精细的玄力立即往四周阵法打了去，待片刻后，阵法稍稍稳定了一些，青鸾才小心翼翼上前取石，待将龙脉石取下后，萧尘缓缓放力，使阵法停止运转，以免惊动外面的人。

    待一切都做完后，却在这时，外面响起一声声缓慢的拍掌声，然后是一个男子阴沉沉的笑声：“不愧是身怀十二条灭天魂脉的人，厉害厉害……只是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一切，都显得太过顺利了吗？”

    脚步声慢慢逼近了，暗香浮动十二人立即护在了萧尘四周，而萧尘凝视着那漆黑的甬道，冷冷道：“似乎，确实有些顺利过头了……”

    “来得顺利，今日想走，恐怕没有那么顺利了……”

    终于，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幽殿前，只见那人一头银发，两眼目光狠厉，右手与常人无异，但左手却是一条森森白骨，没有皮肉。

    此人，正是寂灭天。

    萧尘一瞬间便感受到了此人之强，绝不在自己之下，尤其是这股沉寂万载的强者气息，更是令人倍感压抑，此人当年能与魔帝抗衡，绝非泛泛之辈。

    “我知道问天小儿还将十二吞天魔将也留给了你，可惜在本帝这里……没有用！”

    忽然间，只见寂灭天目光一冷，白骨左手一抬，萧尘立时感到胸口一闷，心中暗道不妙，是禁锢术，果然如罗刹女帝所言，此人十分擅长禁锢与化攻，若是在外面，自己未必受到禁锢，但在这里面，阵法重重，难逃禁制。

    这一刻，他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功力被一股禁锢之力压制了，立即向青鸾传去一道密语：“你们有事没？”

    然而，青鸾并没有回他的话，这一刻，萧尘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寂灭天冷森森一笑：“怎么？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去顾他人么？”

    这一刹那，萧尘终于全都明白了，只见青鸾等人，原本护在他四周，而这一刻，却更像是手持利刃，将他围住了。

    “原来如此……”萧尘淡淡笑了笑，心中却宛如刀绞，他宁可相信，青鸾她们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向寂灭天看去，淡淡笑道：“阁下这一步，行得够深，够远，不愧是能够与魔帝争夺天下的人，只是……”

    话到最后，萧尘向身边的十二人一一看了去，脸上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你们不是说过……不会背叛么？是不是说过的话，都可以不算数……”

    十二人都低着头，不知是愧疚，还是此刻不敢抬头看他，萧尘冷冷一笑，目光落在了青鸾和紫芸儿身上，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一次，她二人带着自己去向柳连城求医时的一幕幕，他如何能够相信，她们能够隐藏得如此之深。

    青鸾和紫芸儿都低着头，萧尘冷冷一笑：“怎么？都不说话了么？”话到最后，目光落在了初七身上：“初七……你还记得那晚，你说过什么吗？当初在苦境……苦境……”

    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那次初七在苦境身受重创，迷迷糊糊曾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

    此刻初七也低着头沉默不语，最后，萧尘向幽婳看了去，这一刻，像是受了最沉重的一击伤：“幽婳，你也……”

    “主……”幽婳低着头，只吐出一个字，后面一个字，像是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两只眼睛，渐渐有些红了。

    “如何？众叛亲离的滋味，萧城主可还说得过去？”寂灭天冷冷一笑，看着他道：“她们十二人，是你这些年亲手培养起来的，十二人一旦聚在一起的本事，你心中比我更加清楚，今日本帝就算不出手，对付她们，你觉得，你能有几成胜算？”

    萧尘捏了捏手指，此刻功力受制，吞天魔将也受制难以召唤而出，暗香十二人聚在一起的实力，他心中清楚有多厉害，走之前鬼仙让自己不要来，真的不应该来吗……

    “十六年了，你们今日，终于要对我出手了么……”

    萧尘环视了一眼十二人，而十二人这一刻都抬起头来了，紧了紧手中的利刃，向他逼近了几步。

    寂灭天冷冷一笑：“倘若肯乖乖交出灭天的十二条魂脉，本帝可以考虑放了你城中的那些人，若要执意反抗，他们很快就会下来与你团聚……”话到最后，向十二人瞪视了一眼：“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十二人微微一颤，又向萧尘逼近了少许，萧尘眉头紧皱，现在功力受制，倘若她们十二人向自己出手的话，今日不可能走得了。

    “好……”萧尘目光微冷，双掌一抬，运转起了玄功，冷冷道：“今日萧某便看看，这十六年来，我亲手铸造的十二把利剑，究竟有多锋利……”话音甫落，一股磅礴力量激荡出去，顿时令得整座殿狂风不止。

    寂灭天只是面带淡淡微笑，看他做困兽之斗，而下一刻，却只见暗香浮动月黄昏十二人忽然刀锋一转，护在了萧尘四周，青鸾将龙脉石快速收入了元鼎，冷冷道：“护送主上，离开此地！”

    这一刻，只见十二人眼神坚定不移，没有一丝犹豫，突如其来的变化，即便萧尘也是一怔，而寂灭天目光忽然变得冷如寒冰了，声音更是低沉得可怕：“你们……要背叛我？”

    十二人尽皆不语，寂灭天眼神寒冷：“好……很好！”话音甫落，衣袖一拂，左手五根白骨之上立时出现了十二枚元神玉笺。

    “你们本命元神在我手里，我看你们如何背叛！”

    寂灭天眼神恐怖，话末手掌一震，属于青鸾的那枚玉笺立时碎做齑粉，里面的一缕元神瞬间烟消云散。

    这一刹那，另外十一人皆是猛然一惊，青鸾更似丢了魂魄一般看着自己那枚玉笺粉碎，然而下一刻，她并没有魂飞魄散，甚至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可能？”寂灭天不相信，只见他脸色阴沉可怕，手掌一震，将余下的十一枚玉笺全捏碎了，里面的十一缕元神瞬间烟消云散，然而暗香浮动十一人却什么事也没有。

    “怎么回事……”寂灭天脸色一变，而就在这时，那漆黑的甬道外面，忽然传来个淡淡笑声：“呵呵……”

    第1459章 深渊一战

    “她们十二人的本命元神，我从来没有取过，你手中的十二道元神，不过是西月国暗香浮动月黄昏那原本十二人的元神而已……”

    一个淡淡的男子声音传了进来，青鸾等人皆是一怔，她们怎样都没想到，自己的本命元神，根本从来就没落到过别人手里。

    “尘染非花……”这一刻，寂灭天的脸色要多阴沉有多阴沉，五根白骨手指捏得直作响，冷冷道：“这么说来，你也背叛我了……”

    “呵呵，背叛，说不上。”只见殿外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美如冠玉，一身羽衣不染纤尘，手上拿着一把羽扇，却正是许久未曾露面的尘染非花。

    “从未效忠，何来背叛……”尘染非花淡淡一笑，看着寂灭天道：“看样子，当年，你果然是想得到灭天的十二道魂脉……”

    突然出现的尘染非花，令局势陡转，但迷雾却显得更深了，而这一刻，萧尘也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他后来去西月国调查，完全找不出任何异样，原来尘染非花竟找了十二个与原本西月国暗香组织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青鸾她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暗香十二人，但寂灭天手里拿着的，却是真正暗香十二人的元神，而青鸾她们，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甚至还以为自己就是暗香浮动月黄昏，以为暗香浮动月黄昏真正效忠的人乃是寂灭天。

    这一刻，萧尘全部明白了，也回想起了当初在苦境，那一次初七被千杀御风带到黑山老鬼那里去，那次他和熠瞳还有尘染非花去将人救出来了，但当时初七身受重创，以为活不成了，昏迷中说了一些奇怪的字语：“属下，无法再继续……请……尊……另……他……身……天……魂……”注1

    所以这一句话，完整连贯起来便是：属下无法再继续执行任务，请尊上另让人留在他身边，伺机取得灭天魂脉……

    而当时，尘染非花察觉初七胡言乱语后，立即走过来让她彻底睡了过去，在当时看来，萧尘以为尘染非花只是让初七静心睡去，却又怎知，其实他是怕初七昏迷中说出更多的话来。

    “原来如此……非花兄，你这一局，布得可真够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