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烟，对不起……”

    声音渐哽，萧尘紧紧握着手里的发簪，眼泪，终于决堤了。

    如果早一点知道，你那么害怕，我就不会吓你了……

    如果早一点知道，时间只有七天，我就不会让梦境醒来……

    如果早一点知道，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就，不会让你离开……

    眼泪，像是决了堤一样，止不住的流，对于凝烟，萧尘的感情是复杂的，是最复杂的，就好像，前世真的是自己将她杀了，于是今生，来偿还这份债。

    就好像，梦境里面，一次次杀死她的人，真的是自己。

    梦境，仿佛又开始清晰了，那座寒冷的森林，萧尘看见凝烟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她是那么的害怕，她是那么的冷，她在颤栗，可是自己，自己却无情的将她杀死了……

    “不——”萧尘声音哭得嘶哑了，两眼布满了血丝：“不！凝烟！凝烟……”

    声音渐渐无力了，无力的哭喊，任冷风吹进屋里，摇晃着烛火，摇晃着眼泪。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案上烛泪残，地上月光满，风无声，是谁，静悄悄步入了房中，没有人，是幻觉。

    萧尘仿佛丢失了魂魄一样坐在地上，上一次在炼尸宗，当他看见李慕雪没了呼吸时，他的心像是破开了一个洞。

    而这一次，他的心好像没了，胸腔里空空荡荡的。

    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把这一份空白填满？

    短短七日，对于凝烟，为什么会有如此复杂的感情，因为他感觉，是自己无情的杀死了她，寒冷的森林，她向自己走来，她把自己交给了自己，但是自己，却杀死了她。（这里的自己是指萧尘，凝烟和计都没发生任何关系，甚至不认识。）

    所以三分里，是赎罪。三分里，是怜惜。还有三分里，是有了肌肤之亲，凝烟是她此生第一个女人，但是却，刹那芳华，消失无影。

    “凝烟……”

    萧尘渐渐无力了，也许原本就是一场梦，梦醒了，就该回到现实了。但是梦，为何会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仿佛此刻，凝烟又回到了他身边。

    “公子……”一个柔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凝烟！”萧尘猛地抬起头来，淡淡月光下，房间里站着一个人影，是凝烟，还如昨晚一样，没有变。

    “凝烟！”萧尘一下子站起来将她抱住了，声音哽涩：“我就知道，是那混蛋在骗我，编一大堆鬼话出来骗我……”

    “公子……”凝烟也紧紧将他抱着，眼眶渐红，有了昨晚的肌肤之亲，这一刻，是如此的不舍离去。

    “答应我，不要再一声不说就走了……”

    “恩，凝烟永远也不会离开公子……”

    窗外月光淡淡，两个人的感情又失去了控制，仿佛又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境，但是梦境，却又如此真实，却又如此短暂。

    半个时辰后，凝烟轻轻躺在他胸膛上，萧尘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这一切，如梦又如幻，就算是梦，也不愿醒来。

    “凝烟，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恩……”凝烟双颊微红，面含甜笑，声音细若蚊吟。

    萧尘沉思许久，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方才试探着地问道：“计……计都是谁？”

    “计……计都……”这一刹那，凝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看见了什么最恐怖的事物，娇柔的身子剧烈一颤。

    萧尘见状，连忙将她抱紧了，吻了她的额头：“别怕，我不问了，不问了，别怕……”

    凝烟身子仍是止不住的颤抖，即便此刻紧紧与萧尘的身体贴着，也是如此的害怕，萧尘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别害怕……”

    也许，真的不能在她面前提到“计都”这两个字，连苦境沧溟也不能再提起了，萧尘有些害怕，害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后，她又不在了。

    他不想睡去，但是，依旧昏昏沉沉睡去了。

    天亮醒来，萧尘猛地惊坐起来，竟然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手里仍然紧紧攥着凝烟的发簪。

    “凝烟……”这一刻，他睁大了眼睛，喃喃道：“怎么回事，难道又是一场梦，可是明明那么真实……”

    “为什么……为什么！”他终于像是要崩溃了，那绝不是梦！那绝不是梦！

    “凝烟！”他又像昨天清晨那样跑了出去，他要找到黑沙王问个明白！如果凝烟真的在三年前就死了，那夜夜跟自己缠绵的人又是谁？如果凝烟真的死了，那也要找到她的墓！

    “沙……沙王昨晚和初七姑娘他们去无魇堂救人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名被他抓着的男子颤声说道。

    “什么……”萧尘双眼无神，有些呆呆的，那男子见状连忙跑开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萧尘紧紧捏着手指，究竟哪一个是梦境，哪一个是现实，究竟哪一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萧尘现在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片刻后，他冷静了下来，开始细细回想，差不多十天前，去黑角救人，救了一个假的任云天出来，后来又去了幻香坊，这一定是真实的世界！

    再往后，来到黑沙，遇见凝烟，从这时起，似乎一切都开始变得如梦如幻了，那一个个旖旎的夜晚，都有如梦境一般。

    但是，倘若真是梦境，那自己这一身修为怎么回事？自己现在处于寂灭七层中上品巅峰，修为上涨了这么一大截难道也是假的吗？

    而自己遇见的凝烟，分明是真实存在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绝不是灵魂体！

    萧尘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今天晚上，他要弄清楚一切！

    第564章 寒照

    终于，又到了子时，冷月无声，寒风煞煞，外面树叶哗哗作响，树枝猛烈的摇晃着。

    屋中烛火闪烁，萧尘盘膝坐在地上，面色，有些冰冷。终于，外面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公子……在吗？”

    “在，进来。”萧尘的声音，有些冰冷。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寒风卷了几片枯叶进来，因为风大，凝烟立即转身将门关上了。

    今晚，她换了一身衣裙，看上去，仿佛更加迷人了。

    她脸上带着微微红晕，转过身慢慢向萧尘走去：“公子……”

    然而话未说完，便止住了，跟着全身打了个冷颤，因为她看见萧尘抬起头时的冰冷眼神，这一刹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那座寒冷的森林。

    “公……公子……不，你不是！你是……”凝烟屏住了呼吸，声音有些颤抖。

    “我是萧尘。”萧尘站了起来，同时拿出了她的发簪，但仍是冷冷的看着她：“可你……究竟是谁！”

    “我……”凝烟浑身一颤，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跟着两眼便红了：“公子，你……为什么……”话未说完，两行眼泪已先落，一颗一颗，似断了线的珍珠，滴在了胸脯上。

    “对不起，凝烟明白了……”

    凝烟像是伤心欲绝一般，转过了身，一步步缓缓向门口走去，每走一步，都会抽泣一声，当快走至门边时，她的手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这一刻，萧尘的眼神又变得柔和起来了，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公子……”凝烟抽泣了一声，便扑在他肩上哭泣了起来，萧尘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心中有些疼痛，柔声道：“凝烟，对不起……”

    明明说了，不再让她感到害怕，可为何自己还要伤害她，无论如何，不管她是谁，她都不会害自己的。

    凝烟仍是在一吸一顿的哽声抽泣，已经哭成了泪人儿，脸上梨花带雨，断断续续道：“凝烟……凝烟喜欢公子，想和公子在一起……”

    是萧尘，让她忘记了那个噩梦，忘记了那双冰冷的眼睛，是萧尘，帮她将那座寒冷的森林，变成了五彩的梦境，是萧尘，让她不再感到害怕。

    “凝烟，对不起……”萧尘紧紧将她抱着，有些恨自己刚才那样冷冰冰对她。

    凝烟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他，眼眶泪光盈盈，模样楚楚，两人眼神交汇，传递着彼此的心跳，萧尘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轻轻吻了她的眼睛。

    半个时辰后，屋外清风弄影，萧尘抱着凝烟入眠，梦里面，仿佛来到了一座寒冷的森林，又梦见自己把凝烟杀了。

    “凝烟！”萧尘背后惊起了一身冷汗，被噩梦吓醒了，纵目四望，只见四周鸟语花香，地上是软软的草坪，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树上也开满了鲜花，站着许多道不出名字的鸟儿。

    近处蝴蝶翩跹，远处水流潺潺，还有各种小兔子、七彩仙鹿等小动物在林间来回奔跑，空气里弥漫着一层淡淡清香，灵气也很充沛，仿佛一个宁静的世外桃源一般。

    “这里……是哪？”萧尘愣了愣，随后只听面前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公子。”

    萧尘抬起头来：“凝烟？”

    此刻凝烟身着一条白色的轻纱裙，头上戴着一个鲜花编成的草环，阳光洒在她身上，泛起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令她看上去，仿佛这森林里的小仙子一般。

    “公子醒了。”凝烟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将他从草地里拉起来，萧尘惊异的看着四周，这里无边无尽，竟有如此充沛的灵气，而且绝非梦境，喃喃道：“这里是哪？凝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凝烟嘻嘻一笑，仿佛在这里，她真的化身成了活泼的小仙子一样，说道：“以前这里是个寒冷的森林，我怎样走也走不出去，但是那天晚上，我们……”

    说到此处，脸上一红，将头低了下去，萧尘轻轻一笑，抚了抚她温软柔滑的脸庞，凝烟红着脸道：“反正那晚我们……恩，过后，这里就变成五彩的森林了。”

    “五彩的森林……原来这里叫做五彩的森林么，不是寒冷的森林。”萧尘望着四周，喃喃说道，仿佛那座寒冷的森林，也成了他的噩梦。

    “是啊。”凝烟轻轻一笑，将头上的花环取下来，戴在了他的头上，然后拉着他的手往前边跑去：“凝烟带公子去看看，很美。”

    萧尘脸带笑容，牵着她的手，此刻感到很轻松，来到这里后，仿佛尘世间所有的烦恼都没了，从未有如此轻松过。

    “凝烟，慢点。”

    两人牵着手，奔跑在五彩的森林里，但见花开遍地，那些小动物遇人也不惊，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才进得来，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他们两人的秘密森林。

    而这里，仿佛永远没有漆黑寒冷的夜，天上永远挂着暖暖的太阳，永远是这样一个梦幻的五彩森林。

    萧尘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来到一座天然清池前，池水大约一尺多深，倒映着蓝天白云，红花绿树。

    萧尘不禁感叹造物神奇，忽然间，他脑海里电光火石一闪，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这里是通过寒照界进入的另一个时空！

    太古九界，除了正常的人、妖、佛、魔、天、冥六界，另外三界便是归墟、玉枢、寒照。

    其中归墟界乃是神魔放逐之地，太古传闻，无论仙或魔，进了归墟界便永远也别想出来，任你法力通天也好，任你无上境不无上境，都别想出来！是永远都别想出来！

    玉枢界的记载较少，传闻是天界分裂出来的一个世界。

    而寒照界，寒照界是最神秘的，自古以来，没有谁真正摸清楚过寒照界究竟是什么，寒照界须通过梦境进入，又可通过寒照界进入不同的平行世界，但是有着极大限制，并非人人都能去到其他时空，否则整个时空都混乱了。

    这一刻，萧尘心中十分震撼，他仿佛明白了，从自己踏入黑沙的那一刻起，自己便已误入寒照界，到现在经历的一切，其实是在两个平行世界来回穿梭。

    两个世界，有着不同的人，也有着相同的人，有着相同的事，也有着不同的事，但是那些人的身份并不是一定要相同。

    就像自己误入的那个世界，凝烟是黑沙王的手下，而自己原本的世界，凝烟是黑沙王的妹妹，且三年前就被计都杀死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萧尘的猜测，寒照界自古以来就从未有人弄清楚过，此刻萧尘有些怔怔发愣，如果真的按照自己的推测，那么眼前的凝烟，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凝烟，并不是自己原本那个世界的凝烟。

    但是两者，真的一点联系也没有吗？不，绝非没有联系，但是究竟有着什么联系，萧尘现在也猜不到。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他现在也总算明白了，和凝烟度过的那些夜晚，确实是真实的，所以自己的功力才会大增，但是，那却是自己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一旦自己回到原本的世界，是怎样也找不到凝烟的，因为自己原本世界的凝烟，已经死了。想到这里，萧尘突然还是有些难过。

    “公子，你怎么了？”凝烟见他脸上突然有些黯然神伤，仿佛也被感染了，蹙眉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