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陆寒霜皱眉, 这人又想耍什么花样?
萧衍在一旁望着问今凝视陆寒霜的眼神, 眉头一皱, 上前挡在两人之间,一边拭去陆寒霜颈侧溅到的血迹, 一边若无其事说道,“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天再问吧。”
问今牢牢盯着陆寒霜的目光这才滑向萧衍,目光微冷。
萧衍回眸,亦是满目阴霾,显露不快。
陆寒霜没关注两人的暗潮汹涌,看向元青等真人,几位真人点头,“明天叫醒大家一起审吧。”
元青目光惊痛瞥了眼问今,示意另几个徒弟,“把人带下去好好看住,别让他跑了。”
问今哪里会跑,他目光纠缠陆寒霜,流连忘返,可惜陆寒霜毫不理会,带着仙隐宗的弟子回院休息。
翌日,各家长辈聚首,审问了问今法阵用困杀真人们一事,问今供认不讳,震惊道圈。
更接连承认了制造流言,坑害前百弟子,栽赃诬陷元麓等事,其恶贯满盈,让师父元青气恨难言,好险没吐血晕厥。至于为何改变态度,问今只字不提,元青问不出,便换了一问,“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做下这些事?”
问今垂眸,娓娓道出位面融合的事,“……我来自另一个修真位面,身为龙神白禹的侍从,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将来争夺星球主宰权抢占先机。”
陆寒霜先前只与郭主席谈过位面融合,再有就是痴嗔法师,连他几个弟子都并不知晓,问今说完,满堂道家佛家修士都难以置信,私语四起。
“……这、这、这可是真的?”有真人望向曾望向算出天地大劫的痴嗔法师,法师却转头看向陆寒霜,这个眼神让许多人不解,这时候看陆掌门干嘛?
问今眸色亮了一瞬,垂下头道,“你们如果不信,大可搜魂。”
搜魂,这种事只能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下手,能出手的寥寥无几。
元青真人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元松刚抬起屁股,瞅了瞅师兄黑压压的脸色,又老实坐下没触霉头。佛门痴嗔法师更是袖手旁观,不参合道门家务事。
一时间没人动静。
弟子们四下望望,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仙隐宗掌门走下来,居高临下俯视问今。
“我想知道,你们每次都是怎么把人送过来的?”
每次?
这次位面融合,只有他一个人过来,其他人不会生出“每次”之感,问今目光微闪,“可以说,但只能说与你听。”
陆寒霜不为所动,无心与他讨价还价。
抬手搜魂,片刻,目光一顿。按照此地修炼体质档次划分,问今的身体是极为天资纵横的纯灵体质,但紫府灵魂居所中,灵魄残缺,根本不是生灵,而是化灵。
化灵……不知是何物所化?
常人魂魄完整都不宜搜魂,更何况不完整的。奇了怪了,他竟第一次有些不忍,更奇怪的是,这人一见他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都招了,实在与先前屡屡迫害他人的阴险狡诈形象不符。
陆寒霜收回手,环视一圈,通知道,“我要与他私下一谈。”
无人出声反对,陆寒霜把问今带到一旁,开了隔音。
“您是不是夺舍……”
问今才开了个头,陆寒霜的目光已冷下几度,问今止了声,显然是猜对了,又解释道,“您的事,我无意探究。”
称谓的转变让陆寒霜察觉到什么,“你从哪儿知道我的?”
“您可想看看我的本相?”
“不想。”
问今哑然一瞬,笑道,“罢!不想便不想吧,我把知道的告诉您。”
问今目光滑过陆寒霜,又几分缱绻,又露出些微怀念,仿佛陷入回忆般。
“上一次位面融合,还是几千年前,龙神白禹当时也不过是一条出生没多久的幼蛇。他潜伏在洪荒,处心积虑接近您,讨好您,当时屡屡主动为您梳发,曾偷偷取走您的头发,日日用血灌溉,割肉剔骨,打算造出一个与您外形一模一样的傀儡人,好用来陷害您,可惜炼制途中,他不知为何又犹豫了。”
问今见陆寒霜的笑容几近讽刺,眉梢眼角的冰痕雪迹渐渐染上阴寒戾气,声音顿了顿。
陆寒霜勾起唇瓣,“你继续说,我听着。”
问今沉默良久,才继续道,“傀儡自然制作失败了,我成形后,与您完全不像,他本想把我毁去,不知是怜惜他的骨血还是您的头发,亦或是都有。他最终留下我,隐去我的身形,我因为制作失误不能言语,亦听不懂你们的话,只能默默旁观。后面的事,就不用我说了……”
“这次,是他指使你过来的?”
问今摇头,“不是,是昔语说已经寻到您的踪迹,拿您的消息换我走这一遭。”
陆寒霜直接掠过问今表露的丝微情愫,“昔语?”
问今道,“当时您被兽神打入时空裂缝,白禹悲痛欲绝。”问今眉头皱了皱,念出悲痛欲绝四字时,语气颇有些冷嘲热讽,似是厌恶,不待陆寒霜察觉出端倪,又道:
“白禹完成得益位面的壮举,惠及生灵,立地成神,可惜始终未能对您忘怀,他还留着您一缕发丝,便另造一个傀儡睹物思人,就是昔语,倒是与您有几分相似,早年很得龙神偏爱。”
似是想起什么反感嫌恶的地方,问今匆匆掠过这个话题,“这次位面融合派卧底,并非龙神授意,只是昔语照搬先前的做法。”
不论问今怎样解释,陆寒霜都有股作呕恶心,很少有人能让他反感厌恶到这个程度。不论是白禹用他的发丝融合骨血造傀儡,还是“悲痛欲绝”“睹物思人”,都令他感到耳污心浊,不想触及。
滑过问今的目光更加冷沉。
问今苦笑,结束这个话题,陆寒霜也不想深谈,言归正传,“你是怎么过来的?”
问今道:“……这就要提到两生镜了。”
两生镜,是那孽徒的本命法器,有雌雄两面镜子,不论相隔万里,都能瞬间传送到镜子另一头,陆寒霜当时怎么都无法理解,不论被多少女神仙追求都不解风情的白禹为什么会造出这样一副缠绵悱恻的对镜,还起了个风花雪月的名字,不过现在不会想了。
恶心之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他的本命法器,怎会到你的手里?”
问今道,“机缘巧合。”
“自龙神归隐,不理世事,便献出本命法器,两生镜被供奉在禁地中。早年天地间灵气逸散,大能们查阅史料,很快反应过来。修真联盟起初想玩阴的暗算另一位面,遭到兮渊上仙反对,联盟不死心把主意打到两生镜上……”
问今正想掠过其中一连串复杂的因由,抬眸不经意瞧见陆寒霜对另一个位面的情况极为关注,便细细讲了其中纠葛。
“因是龙神本命法器,除了他,与继承他骨血的我与昔语,剩下只有拥有蛟龙血脉的兮渊上仙可以驱使。兮渊上仙也是看管禁地的人,修真联盟的人合谋偷了两生镜,怀恨兮渊上仙,设伏取血。然修真联盟以多战寡,还闹得两败俱伤,修真联盟丢了镜子,兮渊上仙丢了一个元婴。”
“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与昔语拿到镜子,恰逢禁地融合,我就跟着镜子一起传了过来。”
“禁地……挖出白龙像的秘境?”
问今点头。陆寒霜道,“你来这之后,用镜子与那边通过几次消息?说过什么?”
“还没传回任何消息。”见陆寒霜不信,问今解释道,“穿梭位面要耗费不少精血,需要度过很长一段虚弱期,我想等这边的计划告一段落,再传消息。可惜前不久在岛国,镜子就丢失了。”
问今回忆了丢失的细节,当时只有元麓接触时间最长,有下手时机,怀疑是元麓清醒时偷走了。陆寒霜搜过魂,元麓的记忆时而混沌,时而清醒。在清醒的内容中,并没有拿走镜子的经历,他略一思索,便放下这个问题。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陆寒霜垂下眼,要望进问今眼眸深处,不容他有一丝躲闪与欺骗,“你把白禹现在的情况,完完全全告诉我。”
“龙神归隐@#¥%&*%(@)……”问今只说半句,后面全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他喉头滚动,又试了试,依然无法说出相关内容。
见陆寒霜神色不耐,勉励强挤出一句,“他归隐后不久就,噗——”问今一口血喷出,脸上肌肉抽搐良久,才终于平复下来,抹掉嘴角的血,叹道,“昔语竟然连我都防着,竟不知何时着了他的道,无法透露白禹的现状。”
问今抬眼瞄见陆寒霜神色冷漠,知陆寒霜不搜魂是不会全然信任他的,略有失落,却也意料之中,“您想把我怎么办?”
陆寒霜隔了许久,道,“你怎会觉得,我一定会拿你怎么样?”
问今垂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兴许我比白禹,比您自己,都更了解您。我深知,以您的性格,必不会放过背叛您陷害您的人。”
陆寒霜点头,“你说的没错。”
“我留着你还有用,不宰了你又实在不痛快。”
陆寒霜的目光像刀片一样刮过问今的脸,“要不你帮我想想,一个能让我痛快又可以让你苟延残喘的方法?”
问今察觉到陆寒霜正在迁怒。
时至今日,他总算明白白禹追忆陆寒霜时,最常说的话:陆寒霜这人,虽然看似清风朗月,万事皆当浮云过,但实乃世间少有的心狠冷酷之人,最最擅长的,便是戳人心窝。
问今垂眸,目光落在陆寒霜鞋边,“我本是一缕发丝化灵,魂魄不全,想有朝一日能补全魂魄,最受不得被人禁锢隐藏,您要想让我痛苦,不如毁去我的皮囊,把我困在您的发饰里,日日欣赏我生不如死的恐惧,约莫能让你解恨?也方便您随时从我口中套出另一个位面的情况,这大概也是您想留下我的原因。”
“原因不假。”陆寒霜道,“但你想得倒好,拿你日日恶心我,让我如何痛快?不过那些死于你手下的生灵,兴许能一解恶气了。”
生灵?问今魂魄不全,心性残缺,自然不会在乎其他生灵是死是活、怨愤与否,不过,陆寒霜乐意便随他去吧。
问今痴痴望着陆寒霜的面容。
他本就是陆寒霜的一缕发丝,日日瞻仰他的容颜,他说不清是雏鸟情结,还是出了别的什么差错,他自世间诞生,便因发丝本体被陆寒霜牵系心神,仿佛整个生命意义,便是守着这个人。
“随您决定。”
第46章 天级劫象
陆寒霜走出来,周围目光立刻聚集过来, 好奇两人私下谈了什么?陆寒霜愣是无视一圈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让萧衍通知各家长辈去秘境接人, 便带着仙隐宗弟子告辞离开,根本没插手处置问今的事。
位面融合是个大事, 圈内定然有许多问题要从问今口中套出,再者, 道圈一盘散沙人心不齐,问今本身又是元真派弟子,关于处置问今, 短时间内不会有定论, 先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了再说。
陆寒霜走得潇洒,但他破解上古遗阵的事却在他身后流传开来, 名声初定。
回到凌霄山。
陆寒霜前脚踏进宗门, 不久,便有陌生包裹邮来。萧衍抱着包裹赶往落雪院时, 陆寒霜正从道童小晴房间出来, 捏着一个巴掌大的圆镜, 有些心不在焉。
萧衍在院门口撞见陆寒霜,扬声道, “从骄阳制药寄来一个包裹。”
陆寒霜回过神来, 想了一下, “是与元真派合作的公司……元真派寄来的?”
萧衍点头。
陆寒霜转身进院,“进去说吧。”
院子里, 合欢古树伸展半个院落,遮住一方斜阳,给陆寒霜肩膀绘下斑斓的光影。
萧衍跟在后面,目光顺着光影斑斓的手臂向下,触及陆寒霜掌中的镜子,镜面反光晃得他目光微闪。
鞋底黏腻,每走一步,有种藕断丝连感。萧衍微微有些烦躁,仰头望向树冠,条条羽叶无精打采着,粉绒绒花团亦是蔫头耷脑,线絮般的液体随风扬扬洒落,那种鞋底与地面像要缠绵到天荒地老的错觉,不过是藏身在叶片阴面的羞木虱的分泌物作祟。
该除掉害虫了。这样想着,萧衍抱着包裹的手一紧。
陆寒霜进屋,把镜子搁置一旁,接过包裹,发现侧面已经割开一个口子,抬头望了眼萧衍,“你打开看过了。”
萧衍垂下头,上前替他拆开盒子,“寄送地址写的凌霄山,没有具体接收人,我就先检查了一遍里面的内容。”
陆寒霜没多说什么,取出画卷,徐徐展开。
画中寥寥几笔,把陆寒霜的神态勾勒得极为逼真,若是相识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萧衍抽出旁边的纸条,上面写清这副画是清缴问今物品时所得,因为画的是陆寒霜,不敢随意损毁,就交给仙隐宗自己处理。
陆寒霜垂眸捏着画,神色难辨。
萧衍瞄向画中的执梳人,初见画卷时的心海波澜已经平复,但执梳男子温柔到刺眼的目光仍让萧衍感到不适,“你打算……”
话音未落,陆寒霜已转手扔开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