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风卷着黑色的余烬飞上天空，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陆妍呆呆看了半晌，才站起身来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她的情绪有点低落，车上陆家人眼神递过来递过去的，最后还是陆老爷开口了，柔声问：“妍儿心情不好？是遇到什么事情呢吗？”

    陆妍摇了摇头，勉强打起了精神，道：“没事，你们别担心。”想到今天是除夕，自己却这副模样，还惹得陆家人担心，这倒是有些不好了。

    “咦，那不是顾家的车？”陆食指着车外突然开口道，很快他的表情变得愤怒起来。

    陆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看到了路灯下的顾四爷——他个高腿长，一张脸俊秀无比，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外边罩着一件同色的大氅，更显英俊。

    顾四爷长得还真是好看！

    陆妍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下，随口道：“顾四爷怎么在这？”

    他一转头，就看见陆食一言难尽的目光。

    陆妍：“？？”

    陆食有些无力的道：“你就注意到顾四爷了？你没看见他身后的顾城？”

    陆妍眨了眨眼，这才注意到，顾四爷身边站着顾城，在顾城身边，是穿着白色旗袍，一身米色大衣的叶菁。

    陆食皱着眉头看她，表情有些奇怪的道：“姐姐，你不会是喜欢上……顾四爷了吧？”

    陆妍：“……”

    虽然不知道陆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陆妍心里有些哭笑不得，道：“米粒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和顾四爷相比，顾城就显得不起眼了，我第一眼先注意到顾四爷，这也是没办法的。”

    不管是外貌还是能力，顾城都远远不及顾四爷，这两人根本就没得比。

    陆食想想，竟然觉得陆妍的话没什么问题，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姐姐你是有多嫌弃顾城啊？”陆食吐槽，都米粒之光了。

    陆妍微笑。

    陆食嘀咕道：“诶，我还担心姐姐你真看上顾四爷了怎么办。”

    陆妍疑惑。

    陆食道：“姐姐你是个死心眼的，认准了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你要真是看上顾四爷，那可没辙了。顾四爷虽然出色，可是实在是太出色了，不是我家能攀附得起的，而且顾四爷向来冷面冷情的，对女子不假辞色，嫁给他，不就像是对着冰块吗？肯定很难过的。”

    就算是和顾城有婚约，都让人觉得那是他们陆家高攀了，如果陆妍真的和顾四爷成事了，那可得摔掉多少人的下巴？

    想想那副场景，还真是有趣啊。不过再想想顾四爷和自家温柔文静的姐姐，陆食使劲的摇了摇头——哪跟哪啊，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顾四爷那样子，根本想象不出来他喜欢人的模样。

    陆食能说出这种话来，陆妍倒是有些惊讶，不过……

    “顾四爷不是你最尊敬崇拜的人吗？”你这话，真的看不出来你哪里崇拜他了。

    陆食却不以为意，道：“姐姐的幸福才重要，顾四爷不是良人。”

    陆夫人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真怕陆妍对顾四爷动心了，语重心长的道：“妍儿啊，那顾四爷虽好，但是不适合你……”

    陆老爷也道：“你们两辈分不一样，这不是有悖伦理吗？”

    陆妍：“……”她没说她对顾四爷动心了啊，这是他们从哪得出来得结论？

    陆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从荷包里拿了一颗松子糖塞嘴里。

    陆食瞥了一眼，立刻瞪圆了眼睛，惊讶的道：“顾四爷，动手打顾城了？！！”

    也不知道顾城说了什么，一耳光就扇了过去，那下手可没有留情，顾城都被他打得身子都晃了两下，陆食眼尖的发现顾城嘴角都流血了。

    然后，顾城又被顾四爷踹了一脚。

    陆食顿时好奇了，打开门就想下去，道：“我们去看看。”

    陆老爷抓住他，有些不赞同，道：“你这孩子，什么热闹都想凑，这是人家家事，非礼勿视。”

    陆食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现在顾城还是我未来姐夫了，我这事出于关心的态度才去瞧热闹……哦不，是关心的去问候。”

    他这嫌事情不够大的态度，简直让陆老爷他们无奈了。

    陆食已经兴冲冲的跑下去了，陆妍往外边看了一眼，目光闪了闪，也抬脚走了下去。

    陆老爷和陆夫人相视一眼，无奈了。

    ＊

    鞭炮声接连响起，各家已经开了灯，在这夜色之中，陆妍他们一下车，应该很难被发现的，但还是瞬间被张副官发现了。

    “陆小姐？”张副官有些惊讶。

    陆妍微笑，走到路灯下，道：“我瞧见了顾家的车，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她绝对不会说，自己是来瞧热闹的。

    顾四爷看见她，冰冷的目光一缓，再看见被他踢倒在地上的顾城，那目光又是一冷。

    陆小姐……

    意识到这个人是谁，叶菁的表情变了一变，然后她一咬牙，突然朝着陆妍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陆妍懵逼了，讷讷的道：“叶小姐，你不用对我行这么大礼的。”

    叶菁：“……”

    “……陆小姐，我知道我和阿城对不起你，但是我求求你，你放过阿城吧，他根本不爱你。”伸手抱住陆妍的双腿，叶菁哭得声泪俱下。

    她穿着素白的旗袍，仰起头来，眼里含着热泪，梨花带雨的模样，瞧着就像是一朵让人心疼的小白花。最主要的，这小白花长得还很漂亮，人对于漂亮的事物，总是要心软三分的。

    陆妍原本伸手要去扶她，闻言却停了手，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顶着她。

    叶菁被盯得心慌，道：“……我怀了阿城的孩子，我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爸爸。陆小姐，我知道你心地好，你成全我和阿城吧。”

    “……你先起来吧。”陆妍淡淡的道，眼前的女人怎么也是个孕妇，冬日寒意浓，跪在地上也不是事。

    叶菁却是使劲的摇头，道：“你如果不答应，我就跪着不起来。”

    陆妍的目光完全冷了，淡淡的道：“那你就一直跪着吧。”

    叶菁：“？？”她懵了。

    陆妍眼睛一弯，道：“反正你进了门，做了姨娘，也要对我这个妻子行礼的。”

    叶菁更茫然了，目光空落落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妍的反应，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听到陆妍的话，其他人却都是面色一变，陆食气得跳脚，道：“你疯了吗？这么个人渣，你还要嫁给他？”

    陆妍抚着下巴道：“别人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顾四爷拧着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她。

    顾城轻咳了一声，走过来，也跟着跪下，就在叶菁身边，有些颓然的道：“就算陆小姐你不愿意，这门亲事，我是一定要退的。我知道，这对陆小姐不公平，可是，叶菁怀了我的孩子，我必须负责。对不起，陆小姐……”

    “你！”陆老爷和陆夫人气得不行，还好他们已经不把顾城视做未来姑爷了，不然可得被气吐血。

    无缘无故被退亲，这对于哪个女孩子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还会对女孩子的名节造成影响。这世道就是如此，对女子本就苛刻。

    陆妍却是没生气，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顾城，道：“现在瞧着，你倒是有些担当了，如果你早一点这样果断……”可惜没有如果。

    顾城道：“退亲，可以由你们顾家提出，一切事情都怪我，是我对不起陆小姐。”

    “本就是你对不起我！”陆妍目光淡然的看着他，道：“……这门亲事，那便退吧。”

    说完这句话，陆妍感觉心里一阵轻松——这门亲事，对于原身来说，那也是个枷锁。

    “四叔……不，顾四爷，定亲信物我会早日让人退回去的，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吧。”陆妍抬头对顾四爷道。

    顾四爷看着她，陆妍的淡然在他看来那是强作坚强，叹道：“这件事，是我们顾家对不起你们陆家。”

    陆妍笑，道：“有您这句话也就够了，我只希望，将来如果我们陆家有事，您能帮把手，好歹我也见了您这么久的四叔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像是说笑，顾四爷却看出了她的认真。

    顾家，那就是绿水城的皇帝，有顾家做靠山，什么事情都极为方便。

    陆妍的小心思，顾四爷看得清楚，却并不反感。

    “……我们顾家，欠你们陆家一个人情。”他道。

    闻言，陆妍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门亲事，拖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么一句话。乱世之中，没有靠山，就算再有钱，也能在一夕间毁灭。

    “谢谢您。”陆妍真心实意的道。

    陆家人离开，顾四爷注视着陆家的车驶进黑暗里，道：“我希望，你将来不会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顾城有些茫然。

    叶菁扑在他身上，着急的问：“阿城，你没事吧？”她心疼的抚着他的脸，顾四爷下手也太重了。

    “……我没事。”顾城慢半拍的回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却并没有他所想象中的快乐，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第40章

    虽说是新年，顾家却没有半点喜庆的味道，顾城一回来，他脸上乌青的伤痕就惹来顾大奶奶一阵哭天抢地。

    “我的儿，你这伤是被谁打的？谁这么大胆子，你告诉我，我绝对不让他好过……”

    顾大奶奶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家的闺女，她当初只是一个卖豆腐的，生了一副美貌的模样，得了顾大爷的眼，这才嫁到了顾家来，骨子里还是泼辣得很。

    如今她抱着顾城哭天喊地的，那浑像是市井泼妇的作态，惹来屋里其他人鄙夷不屑的目光，她自己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妥。

    顾太太有些不虞的皱了皱眉头，轻声斥道：“行了，你这幅样子，哪还有半分顾家大奶奶的作态？”

    顾大奶奶瞬间噤声，心里却极为不服气，道：“母亲，您看看阿城这伤，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竟然敢对阿城动手，这是一点都不把我们顾家看在眼里啊，我们不能放过这个人……”

    顾城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顾四爷，作为顾大奶奶嘴里得“混蛋”，顾四爷伸手在腰间的枪上敲了两下——这是他有些不悦的信号。

    看见他的动作，顾城警惕的看着他，生怕他下一刻就拔出枪抵到自家母亲头上去了。

    “……是我打的，怎么，大嫂也想收拾我一顿？”他淡淡的开口，神色也是不喜不怒，但是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顾大奶奶瞬间失声了，顾家其他人也惊讶了，顾四爷虽然对小辈不算亲近，但是也很少会出手打人。

    顾大奶奶扯着袖子，憋了半天道：“阿城是四爷您的侄子，你打他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您下手也太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