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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第112章 似乎有点不一样

    杨广是惯常的暗中巡查,考核官吏,两个月走一圈下来,例行揪出几个违法乱纪的贪官污吏,待回到江都,已经是秋天了。

    杨广回了江都便收到了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密信送来的时候杨广正与贺盾在书房里处理政务。

    一封来智顗大师着人送来的求救信。

    “大师进了荆湘之地,集聚了千余僧众讲经说法,中途遭到了荆州官兵强制干涉,起了争执推攘,荆州总管虽未以谋反的罪名把这些僧众抓起来,但智顗被限制了行动自由,想再顺利的传教议事是不可能的了。”

    “他们是依令行事,没有皇帝朝廷的特许,是不能随意聚众的。”贺盾点点头,智顗和杨广这一对师徒几年间的交情来往,算得上政[教历史上一段佳话了。

    杨广对这一整件事、对百般推拒的智顗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还有宽广的胸怀,后世一些野史上记载智顗是因遭受了杨广的政治迫害才圆寂身亡,实在是无稽之谈,从始至终,杨广都未采用任何的武力手段。

    杨广提笔回信,答应了智顗邀他做玉泉寺大禅越的请求,爽快地给智顗提供政治庇佑。

    贺盾知晓杨广拉拢智顗,成为智顗首下的首席大弟子,目的不在修佛习理,而是想成为佛界的高层政治领袖。

    在贺盾看来杨广未必非得要把智顗留在江都,不管两人实际上情谊如何,通过这些年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手书,再加上杨广诚挚以待的弟子礼,都已经给世人营造出一种师徒二人交情甚笃的印象,佛教弟子对杨广甚为恭敬不说,连天台宗也在逐步向晋王府靠拢。

    事实上智顗大师圆寂前,佛道两教便已经站在杨广这一边了,在江都晋王便代表着大隋,站在杨广这边,也就意味着大隋得到了南方佛道两教的支持和拥护。

    贺盾提醒道,“阿摩,你可以写信给荆州总管,拜托他对智顗大师,还有大师所建的玉泉寺多加照拂,这样更好。”

    这样是显得更有诚意。

    杨广看了贺盾一眼,“不写。”智顗虽说是个人精,但一来自他这里拿到了多年求而不得的楞严真经,二来经此一役,受了他恩惠,多少要买他人情,把人请来江都讲经传道的赢面便大了很多。

    贺盾奇怪道,“顺手的事,为何不做。”

    杨广不语,贺盾哈了一声,失笑道,“阿摩,你莫不是因为荆州总管是达奚长儒,记着当年的事,不肯手书罢?”

    “…………”杨广被看破了心思,心里有些挂不住,四平八稳道,“他是本王的属下,荆州还属于江都的管辖范围,我何须写信,直接下令便是。”

    贺盾虽是自他神色上看不出真假,但见他沉着脸当真写了个令笺,派人往荆州送去,还是有些乐不可支,他可是好记性,那么久之前的事,她都快记不得了。

    杨广看她趴在案几上笑得可爱,凑过去亲了她一下,提笔往长安写了一封奏报,大概把智顗对江南政局稳定的关键作用阐明了,提醒皇帝重视,末了忆起妻子操心王韶的身体,还有杨昭的事,思量片刻,在末尾提了一提。

    皇帝的回件和反应都很快,信还未送回,皇帝先给智顗赐了一块亲笔题字的匾额,并且敬问道体,这对正处在麻烦中,并且以后经常会遭遇麻烦的智顗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恩惠了,在这件事上,杨广帮了大忙。

    几人正在书房里议事,张衡抚掌笑道,“这下智顗大师不来也得来了。”

    经过这么多周章,任是佛祖在场,也不好拒绝的。

    大隋尚佛,张衡郭衍几人里也有真心向佛的,倒是真希望智顗能在江都定居下来。

    这只是一件小事,不足为提。

    现在晋王府有更重要的事要忙了。

    杨广吩咐道,“杨异每岁与一王相见,评论得失,规讽疑阙,今年恰好轮到江都,此人来了江都之后,由本王与王妃一起接待,大家安分守己不必理会,一切如常便可。”杨异为人刚正,甚有能名,父亲派杨异来江都,明面上是考察江都政绩民生,也不乏有监视江都的意图在里头。

    尤其在父亲暗中招相士入宫,给他们兄弟几个看相之后。

    晋王杨广得了个贵不可言的封批。

    这已经是父亲第二次让来和为藩王看相了。

    这对杨广来说,即让他欣喜,又让他心生警惕。

    欣喜于父亲嫡子继位的观念动摇得厉害,警惕父亲会因此起防范之心,杨异便是证明,晋王府往后行事也须得越发谨慎小心了。

    长安权贵对皇帝的决议影响力极大,得父亲母亲的喜爱只是其中一步,他若得不到大部分朝臣的支持,纵是父亲有意,也易生枝节。

    杨素是他的人不用说,杨雄被父亲罢免回家混混度日不足为惧,剩下苏威,高熲二人,苏威性子怯弱,与父亲为首,此人的意向还未可知.

    高熲是太[子党无疑,位高权重不说,还得父亲信任重用,党羽遍布,朝堂上最难清理的绊脚石。

    杨广坐在案几前想事情,下首杨玄感等人都在。

    张衡等人梳理完朝臣的关系,脸上看向杨广眼里的敬畏又深了几分,事已至此,杨广倒也不必在他们面前掩藏,人都是十几年的时间里一点点结交的,譬如右卫大将军元胄,吏部尚书牛弘,于仲文、薛道衡、杨素等。

    张衡难掩激动之色,“据老臣所知,当朝太师李穆,大将军韩擒虎,高熲、李德林等人,王妃与之皆有恩,细细谋划,都是可用之人啊!若想法子把人拉拢过来,事大成矣!”

    杨广心有无奈,杨玄感轻咳了一声道,“一码归一码,这就是王爷让大家避着王妃的原因,张大人莫要认错敌友,高熲李德林李穆之流,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张衡听了杨玄感的话,一张脸憋得通红,惋惜不已。

    宇文述出声宽慰道,“皇上皇后,甚至是太子,因着王妃的关系,对王爷也多几分放心信任,如此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扬州出了一具千年神龟,是为天降祥瑞,杨广着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皇帝果然龙心大悦。

    时年杨素上书请皇帝泰山封禅,被杨坚拒绝了。

    杨广收到消息也不觉意外,只按部就班地携贺盾前往渡口去接朝廷的使臣杨异,贺盾接到昭宝宝和独孤伽罗的信件惊喜不已,抱着和半年前大变样的昭宝宝,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虽是分别良久,但孩子似是还记得贺盾的气息一般,乖乖窝在她怀里不哭不闹,揪着她垂落的发丝不撒手,素心想换手抱一抱都不行,贴心极了,贺盾抱着他,心里便涨得满满的。

    孩子快满周岁,长开了许多,与先前大为不同,显得更精致漂亮了,被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口里阿母阿母的,不是很清楚,贺盾不知是不是叫她,但一岁的孩童能发出切实的语调,已经算很早慧的了。

    杨广脸上亦浮起些惊喜之色,疾步上前,逗弄了自己乐呵呵的傻儿子一会儿,这才颇为激动地朝杨异深深拜了一拜,“失礼了,有劳尚书费心了。”

    杨异仪容风度皆是上乘,脸上挂着笑,微微往一侧避开杨广的礼数,施还了一礼道,“臣只是听令行事,恰逢皇上巡行徐州,离此地不远,念及王妃思念孩子,便让臣一道护送过来了。”

    杨广笑应道,“原先也只冒然和父皇一提,不曾想父皇挂在了心上,多谢尚书一路费心照看小儿。”

    两人寒暄数句,杨异巡查这几日,他们一家人也算团聚了。

    杨广将杨异送上马车,又与沿途照看孩子的女官宫娥们都道了谢,让铭心另外准备了马车供她们乘坐,朝抱着孩子喜得不知所措的妻子温声道,“外头风大,先上马车罢。”

    真是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昭宝宝,跟做梦似的,贺盾这么一会儿心里激动的情绪都还平复不下来,抱着昭宝宝上了马车坐下来,读了独孤伽罗的信,这才知晓是杨广往长安送了信,就着皇帝南巡的时机,把孩子带过来给她见上一面的。

    孩子估计是真能认得出她来,贺盾对此感动不已,连连夸了无数个好宝宝,“阿摩,昭宝宝好厉害,我刚刚听他说阿母了,还不是很清楚,但肯定是叫我了。”

    贺盾说着很是高兴,杨广看向比先前硬朗漂亮不少的儿子,朝贺盾伸手,“给我抱抱,说不定是叫阿父。”

    贺盾把孩子递给他,边指挥着他如何抱才会让孩子舒服,边笑道,“今日真是惊喜,阿摩你都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杨广逗着傻儿子,抱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把他放在了地上。

    褥子是新换的,干净软和,倒也不怕伤到他,藩王弟子皆是一岁一朝,事成之前他不大愿意贺盾入长安,她又舍不下孩子,他也只好早做打算另谋出路,四月前听父亲来信说想巡行徐州,顺口提了,没成想父亲倒是真疼爱贺盾和杨昭,当真带着这个小累赘上路了,“当时没把握能成,便也没与你说了。”

    昭宝宝已经能在地上爬了,他爬着好玩,一圈一圈的,眼睛会说话一样眉眼弯弯,阿母阿母的爬到了贺盾身边,伸着手要抱抱,可爱极了。

    贺盾看看软糯乖巧的孩子,又看看身旁闲适温和的杨广,只觉心里揣了糖一样,一呼一吸都带着甜意,很像棉花糖,软得一塌糊涂,这感觉有点新奇少见,贺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把昭宝宝轻轻抱起来,看着杨广轻声道,“谢谢阿摩。”

    她似乎有点不一样。

    杨广沉在她这双比星辰还好看的眼睛里,有些无法自拔,旋即又想到它日事情败露,他做的这一切都变成了处心积虑,这时候的欢欣和甜意都会变成利刃,汇集成一场无法预估的风暴,他也无甚要求,除了离开他这一条,她什么样的反应他都能接受。

    如此想着,杨广便也清醒了许多,看她高兴得脸上染着绯红,便问道,“阿月你爱我么?”

    他这时不时要听甜言蜜语的嗜好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贺盾抱着宝宝凑上去亲了亲他,“我当然爱你了。”

    贺盾说玩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仔细回想了一下,看着杨广眨眼道,“可是阿摩,你怎么从未对我说过这句话,还是说了我记不得了。”

    杨广不语,这三个字他原本便不太说得出口,现在越发说不出口了。

    贺盾看他沉默不语,握着小宝宝的手去拉他,忍俊不禁道,“好了,阿摩你不说,我也能感受得到你爱我,我不强求这个,哈哈,来,和昭宝宝握个手。”

    妻子这副眉开眼笑的模样真是不适合悲春伤秋,杨广又愁又想笑,无奈之极,“杨异能在江都待十日算不错的,你好好珍惜和杨昭相处的机会,省得等下次见面他认不出你你给我哭鼻子,我再能耐,也不能保证杨昭与我一样聪明。”

    “我知道的,阿摩。”贺盾逗着孩子玩,点头应了,种地的事已经走上了正轨,长势基本都很好,再过一月就可以收割了,她手里的事都可以缓一缓,眼下得了机会,自然是专心陪着昭宝宝了。

    第113章 总能等得到机会

    皇帝近些年来越发的为政察察,自己时常出巡,明里暗里经常派人到地方州郡上巡查吏治,赏罚分明,频繁严苛。

    杨坚对官吏至察至严,已经到了暗中派人像下属官吏行贿试探的地步,凡有受贿者,必死无疑。

    如同杨异这般的巡查使臣,江都一年接待好几波,杨广驾轻就熟。

    杨异虽是无多言,但似乎对江都吏治清明,百姓们安平富足的情形很是满意。

    正直的人有正直的好处,杨广历来勤勉,做的都是利国之事,他名声冠盖,因着兄弟们不争气,倒显得格外突出,杨异来了一圈,回去在皇帝面前如实禀报,在帝后朝臣心里重重划上一笔,他的赢面又多了一分。

    杨广依然把杨异和儿子杨昭送往来时的渡口,他不便过江,便派包括铭心在内的几位心腹,把这位眼里有感慨赞叹的刑部尚书一路送到了徐州。

    铭心等人确保把人安全送到了,这才又折返回来。

    紧接着是秋季丰收的农忙时节。

    一年的时间里江南稻米种出了两季,收成让人震惊叹服,第二季是江都府衙售卖兑换的稻种,虽是有一半以上的百姓观望中选择了老种子,但光是剩下的另一半,产量就已经很可观了,抵得上以往江南全部产粮,还余出来一些。

    得老天眷顾,江南这一年风调雨顺,是个大丰收年。

    王韶被调往了并州,加之李德林身体硬朗起来,便主动请缨,管理晋王府内政。

    因着年景好,四季丰收,耕种扩延便成了当务之急,李德林在这些事上驾轻就熟,鼓励百姓耕种务农,管理粮种的分配买卖,以及清查赋税余粮等等,一应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

    整个江南的风气更为昂扬向上起来,一些游荡街头无所事事的散户,也愿意回乡老老实实种田了。

    最好的稻种预先挑选了出来,贺盾清点完各州郡缴纳上来的赋税数,朝李德林笑道,“这一批农户,今年缴纳完赋税,除却吃用的,还有不少可供买卖的粮食,城里的商户们已经在动脑筋了,收购这些余粮,转卖到粮食紧缺的北地去。”

    在地方上做些实事,和在朝堂上出谋划策虽是差别大,管的事变小了,但爽快利落得多,李德林点点名册道,“若另外这五分农户也种上新稻米,效果便更好了。”

    这是朝廷公信力的问题,百姓们普遍的受田不足,朝廷答应给的田地数没给到位,因此朝廷说什么,百姓们总要犹疑三分,贺盾点头道,“以后府衙多做好事,号召力就强了。”

    江南的地理环境,气候条件最是适合占城稻,只要老天爷给口饭吃,没什么大灾害,丰收是能预见的。

    粮食是国之根本,江南这一年的丰收震动天下。

    杨异把江南的情形如数上报以后,杨坚当即下了褒奖的诏令,让杨广来年二月入朝,带着丰收的稻穗和稻种,一道入京。

    褒奖贺盾李德林几人的旨意早先便下了,到了这次杨广入朝的月份,圣旨里便没提晋王妃,只让杨广和晋王府一部分幕僚入京述职。

    贺盾虽是有些失望,但因着先前杨坚杨广费心把杨昭送来江南,让一家人团聚了,她这次便也没给杨广添乱,安安生生待在晋王府,和李德林一道忙活春耕的事了。

    种地也有讲究,这时候朝廷干预得多,各处开坑荒地如火如荼,足够他们忙得昏天暗地的了。

    贺盾做着这些事,也乐在其中,只送行这一日,就有些难舍难分的。

    两人远远坠在众人后头,贺盾不舍分离,看他走在她身侧虽是默然不语,眷恋却从被他握着把玩的指腹一点点爬上她心头。

    贺盾静静跟了一段路,眼看要分开了,便忍不住看着他,眨眨眼笑道,“阿摩,你回来就补偿我,因为阿摩你失言了,当初自岭南出来,阿摩你说以后去哪都带着我,再不会把我单独留下了的。”

    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他身份放在这里,就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贺盾这么说,是不想他路上还心有挂念。

    贺盾见四周无人,便挂到他脖子上,兴致勃勃道,“这样罢,阿摩,回来我们生个小姑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