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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一望无际的大海,映着炽热的日光,白茫茫的一片,仿佛一匹亮光锦缎,随波闪悠,颤动着。

    季鱼光脚踩在甲板上,脚底很烫,火辣辣,像踩在烙铁上。

    船头,正有两个人从船舷外爬上来,跨过围栏,跳上甲板。

    其中一个又黑又瘦,光着上身,一边肩膀上搭着一件绿色迷彩服,看到甲板上有人,尤其是季鱼身后的男人,立刻把衣服穿上。

    他身后那个人,与他刚好相反,体型微胖,穿戴整齐,脸色苍白,像一只惊弓之鸟,畏畏缩缩地躲在黑瘦高个子身后。

    “枇杷你看,船长回来了吧,我都说了不会骗你。”黑瘦高个拽着躲在他后面的人,向季鱼他们走来。

    季鱼猜想他们应该就是郑淙提到的泥鳅和枇杷,那个不敢见人的,自然就是比较粘船长的枇杷。

    她放慢脚步,却不敢停下来,不走动,脚底就烫得越难受。

    海坤一直盯着她的脚,嘴角抽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移视线。

    枇杷偷偷地探出头来,视线不小心撞见季鱼含笑的目光,像见鬼了一样立刻缩了回去,跟在泥鳅身后,一步一步挪到他们船长面前,快速躲到了他背后。

    季鱼脑海里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不同的是,那个躲在别人身后的是个小女孩。

    她心里猛然一阵刺痛,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向郑淙的房间。

    “诶,你的面还没吃完呢。”郑淙在身后叫她。

    “帮我端到房间来,谢谢。”

    季鱼快步进入房间,把门关上,背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

    她刚平复下来,郑淙把她的面送来了,向她解释,枇杷不是故意怠慢她,而是因为

    “有病。你不用解释,我知道。”季鱼打断了他的话,盘腿坐在床一上吃面。

    房间不大,还隔出了一个小角落做浴室,家具简陋,除了一张木床,一张吊床,一个嵌入式的落地柜,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连椅子都没有。谁来了都只能坐床上,要么站着。

    郑淙习惯性地坐在吊床上,看了她半晌,才笑问她。

    “你怎么知道枇杷有病?他从来不开口说话,但他不是哑巴。没事就在纸上画枇杷,所以名字就这么叫开了,其实我们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一直跟着船长,跟着他去参军,后来加入海警支队,从来没有分开过,就像长在了他身上。”

    季鱼没向他解释所谓的ptsd,她父母不在以后,她也有很长一时间,一直粘着老贾,很害怕他会把她送到孤儿院去。

    她有些好奇,这个枇杷,经历过什么创伤?为什么这么粘船长?但她没继续问。

    郑淙表面看起来嘻嘻哈哈,不太正经,其实心里有谱得很,同样唯船长马首是瞻,想要从他这里套出什么信息,不太可能。

    季鱼吃完面,留在房间里休息。

    郑淙离开前,试探性地问她,以后如果不能再参加潜水比赛了,打算怎么办。

    “我玩潜水又不是为了比赛,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季鱼知道他是在关心她。他们在餐厅里的谈话,她也听到了一部分。

    “嗯,不错,是个潇洒的女人,我很欣赏。”郑淙朝她竖起大拇指,三言两语,把新闻报道中的大体情况跟她说了。

    季鱼听着,心里有些堵,但很快就把这些破事抛之脑后,打算等回国以后上了岸再说。

    郑淙对她这么洒脱的反应有些意外,很少见到有女人像她这样,事关自己的前途命运,她却好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没什么异常反应。

    他担心她会把不开心闷在心里,笑道:“那你下午先好好休息,晚上凉快的时候,我们去甲板上吹风钓鱼。哥哥我继续开演唱会。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季鱼笑着点头:“好啊,再听你唱《水手点灯》?”

    “这个可以有。”郑淙左手习惯性架在下巴下,食指和拇指竖成倒八,其他手指握成拳。“诶,你觉得我的《水手点灯》怎么样?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其实是个艺术家。”

    “你要我评价你的作品?”季鱼已经吃完,把碗筷收拾了一下,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

    “我小时候听郑智化唱《水手》c《星星点灯》,觉得很励志,也很感动,想给他寄块手绢什么的,让他擦擦眼泪。听你唱《水手点灯》,我很想问你,哥,要不要来段二人转?甚至有一种想扭秧歌的冲动。”

    郑淙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不错,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是我听过最好的评价,知音啊。”他又要过来跟她行握手礼。

    季鱼匆匆摆手,表示打住。郑淙也没强求,及时止住。

    两人开了会儿玩笑,季鱼心情已经恢复正常。

    郑淙一走,她把门反锁,打开手机,试着联网,搜索关于海洋守护者的信息。

    她忘了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组织。从她了解到的信息,她直觉感觉,鲲鹏号应该就属于这类民间环保组织的追踪船。

    网络很慢,她好不容易打开网页,了解到,这果然是一个环保组织,专门保护鲸鱼c鲨鱼c海狮c海豹等海洋动物。

    季鱼心喜,既然这样,她拍的捕杀鲸鱼的视频直接交给他们,不正合适?

    她仰躺在床一上,继续思考问题。

    船舱隔音效果不算好,隔壁房间里偶尔有声音传来。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只有有郑淙和泥鳅的声音,枇杷应该也在,只是没说话,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她能判断出来。

    季鱼跳下床,拿着手机,离开房间,绕到船舱侧面,沿着铁梯,爬到最顶层。

    驾驶舱内果然只有船长一个人。

    门没关,她直接进去,倚在门口。

    坐在驾驶台前的人,一直看着前方,似乎不知道门口多了个人。但凭他的警觉性,一定知道她来了。

    作为女人的直觉,季鱼感觉他似乎一直在刻意忽略她的存在。她很想知道为什么。

    她长得也不难看啊!

    季鱼站了一会儿,自己进入驾驶室,把门关上,走到驾驶台前,直接在与驾驶台相连的木桌上坐了下来。

    他立刻看向她,眉宇紧蹙。

    “下来。”命令的语气。

    “不下。”不服从命令的语气。

    “驾驶室禁止抽烟。”他视线从她的眼睛,落到她的手上。

    “我没抽。”季鱼手里夹着一根烟,是她从郑淙房间里找出来的。

    她偶尔也会抽,但并没有烟瘾,大部分时候是作为掩饰尴尬用的道具。

    “回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是你带我来的啊。”

    他在驾驶台前的操作控制面板上重重敲击了两个按钮,应该是调成自动航行,起身走到她面前,直视她的眼睛。

    “你到底想做什么?”

    “首先,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其次,我想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再次,你好像很不待见我,又为什么要救我?”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他扣住她的手腕,要把她拽下来。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他只回答了一个,还没有答案。

    季鱼觉得不爽,躲开他的手,自己跳下来,拿起台上的一个扳手。

    “那好。但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还撕了我的衣服,看了我的身体,我要你一一还回来。”

    她抡起扳手砸向他的头。

    他挥臂挡住,盯着她的眼睛:“怎么还?”

    “简单,你让我打一下,把你打失忆了,你就不知道我的名字了,我保证不伤及你性命。衣服嘛,你撕了我的,我肯定也要撕你的,并且要撕你最喜欢的衣服。身体,更简单,你直接脱光了让我看一眼就成。我不会非礼你,你放一百个心。”

    “”

    季鱼看着男人幽深似海的黑眸,仿佛被激起了千层浪,荡漾着灼人的光,胸腔里那股憋着的气,散出来了一点。

    “海坤。”他终于吐出了两个字,“其他你想都别想。”

    “鲲?”她莫名激动,“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是这个鲲吗?”

    “海上明月,逆转乾坤。”海坤说完,拽着她的手腕,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直接把她推了出去,门一关。

    季鱼转身看着身后紧闭的门,片刻前,听到他名字燃起的那丝兴奋之火,又灭了。

    某一刻,她突然萌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梦里的那个男人,有可能就是这个男人。

    甚至在想,他很有可能不是人,是鲲鹏,中国的上古神兽。

    季鱼想想觉得好笑,她记忆不好也就算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现在大脑沟回数量似乎也有削减的趋势。

    这可不是好事,回去要多做做益智的趣味数学题。

    季鱼转身要下楼梯,忽然想起手机视频的事,又去敲门,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

    “你还不走?嫌太阳不够大,脚底皮太厚是吧?”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季鱼举起手机晃了晃。

    第8章

    季鱼打开手机,翻找视频播,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我明明拍了视频的,刚才我还看了。”季鱼脊背开始冒冷汗。

    她晃了晃脑袋,极力保持清醒,瞥见他黑眸里闪过一丝怀疑,立刻就火了:“你不相信我?”

    季鱼放下手机,往前靠近一步,怒视着他。

    “我确实拍了他们捕杀鲸鱼的视频,新闻上那些小鲸鱼,不是我误杀的。我大学的专业就是海洋生物学,怎么可能不认识鲸鱼?”

    海坤把她的手机夺过来,切断网络,切断自动定位系统,才把手机还给她。

    “以后这种冒险的事,不要再招惹。日本人捕杀鲸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你拍一个视频就能解决。回到国内,老实呆着,这段时间不要再乱跑。”

    季鱼听他说话的语气,不像是不信任她,气立刻就消了。但仍然疑惑,为什么视频凭空消失了?

    她没心思再呆下去,离开驾驶舱,回房间。

    季鱼刚走到甲板上,迎面碰上枇杷,他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应该是要给海坤送去,见到她,转身往回走。

    “枇杷,我是季鱼。”她快步跑到他面前,指了指他小盘里的水果,“我口渴,能不能吃一块?”

    枇杷把头低得更低了,似是不敢正视她,但双手还是把水果盘递上来,让她吃。

    季鱼知道他没有之前那么提防她了,拿了一小块苹果,塞进嘴里,一边叫好吃,一边伸手再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