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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衣服下面是同样材质的一叠织物,显然是倪澈配套的运动长裤。

    在长裤的叠缝中,半掩着一支饮料瓶口粗细的玻璃试管,试管用蓝色胶盖封口,里面几乎注满了某种暗色的液体,在黑色衬景下看不真切。

    景澄几乎第一眼就产生了某种可怕的猜测,他拿起试管,暗色液体在光亮的环境里立即复活般展现出夺目的殷红,触手却是毫无温度的冰凉。

    是血,一定是血,管壁上的刻度显示为一百毫升。景澄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一口气断断续续从胸腔中呼出,仿佛是身体里连血带肉抽拉出去的一条荆棘。

    “我们马上拿去验一下。”法医处陈博士立即站起身,“十五分钟就能有初步结果。”

    他摊手去接,景澄却将试管紧紧握在掌心里,半点没有递出去的意思,甚至很可能他根本就没听见陈博士刚刚的那句话。

    景良辰走上前,轻轻掰开他的手指,“验一下,不一定是。”

    陈博士拿着试管小跑出去,老于咳了两声,“这些衣服……我们也需要拿去做个分析,下面的先别碰,谁去拿个证物袋来。”

    就这样,不到五分钟,景澄面前的快递被各鉴证组瓜分一空,只余他孤立在幻灯的光影里,落寞得一览无余。

    “先到这儿!”赵队分派了下任务,宣布散会,房间里的人陆续走空,最终只剩下景澄和赵亮两个。

    赵亮掏出烟刚想点上,突然想起景澄不吸烟,又揣回兜里,“没有勒索电话,没有只言片语,故弄玄虚,就是为了击溃心理防线!景澄,哥这辈子也就你嫂子一个人,谁特么要是把她带走了,老子肯定豁出命去也要给她找回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相信赵哥行不?豁出命去我也要帮你把倪澈全须全尾给找回来!”

    桌上景澄的手机嗡嘤一震,带得他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狂跳,赵亮的呼吸也瞬间凝住了。

    景良辰去调查左今,在车上发了一条信息给景澄:哥,是我对不起你。

    看到那管血的一瞬,心里最糟糕的猜想瞬间成为现实,倪澈被人绑架了,还指不定会要挟什么东西。景良辰恨不得穿回三天前的晚上狠狠抽自己两串大耳刮子,当时怎么就脑袋进水地让她走了呢!

    景澄放下手机,手肘向外双拳并拢地落在桌面,缓缓低下头去将前额抵在拳眼上,“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能把她藏起来呢?我一定是疯了——”

    过了一会儿,陈博士推门进来,手里仍捏着还剩了一半血液的试管。他点了点头,“是倪澈的血,rh阴性ab型,活体静脉抽取,后续我们还会做更详细的成分检测查看是否有异常。这个,用不到那么多,我想你可能……”

    赵亮狠狠地剜了陈博士一眼,心里暗骂,你特么是不是狗血苦情戏看多了,怪不得三十大几还没女朋友!用不完就不会用一半倒一半么,人还没死呢你非拿半管子血来刺激他做什么,是不是晦气!

    “谢谢。”景澄接过陈博士手里的试管,那早已冷却的血烫得他掌心发疼。

    ***

    “我妹妹呢?”leon对着高层落地窗前那个孤拔的背影怒火中烧,若不是投鼠忌器,他一定会冲上去将对方直接推出玻璃幕墙。

    魏千行转过身倚在窗边,轻轻扶了下镜框,从站姿到声音无一不舒展平和,“我替你照顾得很好,不必担心,做好你该做的事。”

    “倪焰是你做的!你说过,当他是兄弟?”

    “那个时候确实是,但后来不是了,我这人最不缺的就是兄弟,最讨厌的也是兄弟,每个兄弟都在费尽心机地跟我争。他这条疯狗,一次次惹麻烦回来,终于碰到了我的底线。”

    “你说过不碰我妹妹——”leon气息凌乱,他显然没什么足够分量的筹码跟对方讲价,“你敢碰她,咱们就一起完蛋!”

    嘘——魏千行的脸上甚至漾出一波笑意,“我保证会好好待她,甚至比你亲自照顾得还好一百倍。她早就应该站在我们这边,跟那个警察混有什么出路,我只是需要她帮忙做做戏罢了,你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

    魏千行走近,在他肩上拍了拍,“帮我守好圣堡,圣堡平安,倪澈平安。”

    “让我见见她。”leon落败,丧权辱国的条约悄然订立,他只是想卑微地附加一个小小的条款。

    魏千行两指夹出一张照片塞进leon精致的西装口袋,轻轻拍了拍,然后推门而去。

    leon抽出照片,用力吸了口气才将视线落了下去。

    华丽的长餐桌铺延开来,缠枝烛台上光影明灭,细碎的亮点洒金般落在精致的宫廷瓷器上,美食珍馐从一端满满铺陈到另一端,看一眼都能凑个半饱。

    倪澈身穿白裙落座在上首的高背真皮木雕餐椅上,垂下一双眼眸,细瘦的手腕从蕾丝边灯笼袖里探出来,一柄亮银餐刀被她紧紧攥在手中。

    ***

    “全部都不合胃口的话,我让他们撤掉重做。”魏千行拉开紧邻倪澈左手边的餐椅坐下,用银质餐插插起一块龙虾肉,耐心地切成小块,舀一勺芝士淋上,双手端起放到倪澈面前。“你太瘦了,不能不吃东西,听话。”

    倪澈抬眸看向他,“我想见leon。”

    “他的事情,我想我已经跟你说得够清楚了。”魏千行拿起酒托上的干邑,浅浅斟了两杯,“很多人的性命都系在你身上,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也还是一样。那一次你年龄还小,不懂得如何把握,但这次不同了……

    如果你想死,我只会觉得非常遗憾。你死了之后,我会让人挖出你的眼睛砍下你的手脚,一样一样寄给景澄,你猜他收到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倪澈手中的餐刀撞在实木桌沿上,留下浅淡的一道划痕,尽管她此刻浑身的血液好像被愤怒给煮沸了一般,还是沉静冷淡地勾了下嘴角,“我浑身上下也不过二百零六块骨头,你每天寄出去一块都寄不满一年,说不定我的一只手还没寄完,咱们就在阴间又见面了,魏总。”

    “小澈妹妹你这样……真是……连我这种铁石心肠的人都要禁不住心动了,难怪那位警察先生对你情深意笃。”他手一扬,从下人那接过一份文件,转手放在倪澈面前,“医学方面你是专业的,这个拿回去慢慢看吧,看得饿了随时叫人煮东西给你吃。别着急撕哦,我弄到这些可是不太容易。”

    倪澈将餐刀随手往面包篮里一丢,待魏千行转身后,抬手翻开了那份文件。

    医学精神状况鉴定书、应激性精神障碍诊断报告、ptsd筛查量表及结论分析……倪澈越来越快地翻看后面的诊疗记录和病案,时间从七年前的那个夏天开始,一路延续到不久前的倾心斋。

    他居然不只是做了两年多的心理咨询,而是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地接受心理治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的精神状态测评记录上,都签着卢敏思教授的名字,甚至早期还有卢教授签出的药物干预医嘱。

    这个名字倪澈是熟悉的,国内顶级的精神医学专家。某种一直不愿面对的隐忧在她脑海里炸裂开来,这些不是伪造的,不然怎么解释景澄的那些异常状况,偏执举动,在自家楼上给她建了一个坟墓,还不惜一切代价把她藏起来!

    这样的景澄,别说给他寄点什么胳膊腿儿,就是让他听自己在电话里嚎两声大概整个人就撑不住了吧。原本以为治个晕血症已经是她跨专业的杰出成就了,没想到那仅仅是一个最简单的入门级副本,一道送分题。

    “倪小姐,这是按照您的要求新买来的衣服,我帮您挂到房间里。”女佣提着一溜已经剪去吊牌清洗过的新衣给倪澈看,内心对这位漂亮小姐的审美吐出一槽凄风冷雨。

    魏总之前让人准备的那些无论是品味还是档次都甩现在这个十八线山寨品牌h.b.d八十光年的距离,人长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需要看眼科。

    倪澈从里面挑出一件两条袖子印满夸张品牌logo字母的桔色长直筒衬衫裙,“这个帮我放在床上,等会儿我要穿。”

    女佣眨了眨差点儿辣瞎的眼睛,点头刚要离开,倪澈又道,“等下帮我热几道菜,送到房间里。”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仰脖一口咽掉红酒,抱着怀里一沓景澄的黑历史钻回房间继续研究。

    ***

    “给你带了几件换洗衣服过来,还有这个是老太太让准备的,让我必须看着你吃光。”景良辰环视一圈文件堆砌堪比小报社的办公环境,“你不能一直睡沙发,值班宿舍那边有空床……”

    景澄一边往嘴里塞蛋卷,一边盯着调查笔录,“所以左今的不在场证明就是这个视频会议记录?为什么无法提供原始的音频和视频?”

    “说是为了保密,高管的网络会议向来都只留存书面会议纪要,不会录音录像。”景良辰直接用牙签插肉丸吃,“证监会出台新政,金融企业高管连夜开会倒也说得通,而且参会的人除了左今还有其他五位高管,包括千石咨询的魏总,他一个总裁助理也不太可能拉着这么多有身份的大佬帮他作伪证。

    “做会议记录的人就是左今,当时其他人都能证明会议期间他的房间背景是他位于cbd的公寓,且会议直到凌晨1点多才结束,就算他开200迈也没可能在倪焰断气之前赶到现场。”

    “视频会议的图像可以作假,尤其是一个无需太多机变发言的助理。”

    “你把对方想得太高智商了,如果他机关算尽地杀倪焰,布置这么许多,还不如黑市找个杀手来得痛快。”景良辰把荤素双拼丸子朝景澄推了推,“再吃点,消炎药呢,医生说你这种情况得连吃七天。”

    “左明?”景澄手中的资料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对方家庭关系栏里父亲的名字登时一震,“去世,原来是他?难怪我觉得他哪里眼熟。”

    “左明是谁?”

    “是崇仲笙当年最信任的管家,我拿到他们最关键的罪证就是因为这个左明一时疏忽,将崇仲笙的手机落在了偏厅里,被我拷贝了全部数据。”思绪被扯回七年前,景澄心中百味杂陈,“后来他在那场围捕中护着倪浚出逃,被击毙在蒲白河边,倪浚的车冲进了河里。”

    景良辰的脑子就像他此时被抓乱的头发般一团乱麻,“他爸是崇仲笙的亲信,他虽然不是跟着崇家干,但也没理由非得弄死倪焰吧?他难道不是应该更想弄死你才对?”

    景澄刚想说什么,突然手机屏幕大亮,一闪而过的锁屏界面上01:21的时间显示瞬间被未知来电掩盖。他飞快站起身,朝景良辰比了个手势,后者几乎一秒钟都没有耽搁,立即敲了待命群组马上就位。

    手机响到第三声,景澄已经迈进了同层一间追踪设备完善的会议室,赵亮两手撑在桌面上紧盯着对面操作仪器的毛昇,他一抬头,赵亮立即朝景澄比了个接听的手势。

    “喂?”虽然对接听这个电话,景澄已经做过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和预演,但压紧的声线下仍透出一丝紧张的微颤。

    “景警官一定等急了吧?”听筒中传来略显高级的电子合成音,基本可以模拟出人类的语气,慵懒而一切尽在掌握。这种语音鉴定不出声纹,能很好地掩饰嫌疑人身份。

    “你是谁?”虽然仅凭一个开场白景澄便能断定这个人就是绑架倪澈甚至策划整场大戏的幕后主谋,他仍然按照既定策略尽量拖延时间。

    除了通话声和设备低微的运行噪音,会议室里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冻般停止流动。有人开门进来,也是动作轻缓,不发出一丝声响。

    “你可以叫我,堡主。”对方坦言承认身份,他是圣堡的主人,万恶之源,罪魁祸首,“我们打交道有几个月了,你对我应该不陌生吧?”

    “倪澈呢?我要见她!”景澄以更加直接的方式加速了对话。坐在旁边的谈判专家登时一脸菜色,抬手虚空地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冷静,注意节奏。

    景澄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不用追踪了,傀儡电话。既然是圣堡的大boss,这种隐匿来电的方法实在太小儿科,就算警方执意追踪,最后的结果也只可能是锁定了某个鸟不拉屎小国的虚拟拨号,调查这种相当于物理转接的方式隐匿的来电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大半下场也是竹篮打水。

    “你果然等急了……可以,这就让你见她。既然是想同你做生意,我当然会拿出诚意来。”

    对方话音刚落,景澄的手机里便收到一条链接。毛昇飞快操作设备,立即将视频同步到投影幕布上。

    由远及近的镜头些微晃动,聚焦模糊,大致拍摄者几步之后停稳了脚步,视频里的图像才清晰起来。

    居高临下的俯拍视角,倪澈正躺在一张雪白柔软的大床正中,头歪向右侧,身体裹在宽松的桔色长裙里显得很放松,即便是镜头里那只戴着黑皮手套的陌生大手拢开了她落在颊侧的碎发,她都无知无觉没有反应。

    景澄的呼吸停滞,越发显得空旷胸膛中心跳如鼓,连回声都震撼无比。她目前的状况显然是不清醒的,胸口看得出微微起伏,状似睡得沉静,实则很可能是被注射了某种镇定药物。

    “看到了?我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前提是你我合作愉快。”

    “你要什么?”景澄的声音毫不掩饰地颤抖,视线牢牢落在屏幕上倪澈那张苍白得仿佛要与被褥融为一体的侧脸上,那颗缀在她眼尾的小痣却滴血般嫣红。

    谈判专家强忍一口老血,生无可恋地看着他,无论如何递眼色都刷不出半点存在感。苦主已然彻底失控,估计这时堡主先生让他当着程局的面儿跪下来喊爸爸他都会毫不犹豫。

    “我不做赔本的买卖,一个换两个。”堡主一如既往地爽快道,“我要黑蛇和……你!”

    赵亮做出一个骂娘的口型,手臂在空中虚抡一拳。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程局第一时间掏出手机,飞快地打出一行字杵到周凯面前:去联系二监,转移羁押黑蛇,新的地址严格保密。

    景良辰看到这一幕,就立即明白了他姑父一定是害怕自家这个傻儿子为了倪澈真能干出去劫狱这种离奇桥段,大概接下来一步,就是再找个地方把景澄也关起来,好阻止他用自己去换人。

    “我可以!”景澄铿然回答,“但黑蛇,我做不到。”

    倪澈出了事的确能让他脑筋打结,但他也不是正宗的精神病患者,还有能力判断从他爹手中搞出死刑犯的难度。

    黑蛇因为服刑期间越狱,原本的无期徒刑经过审判极有可能升级为斩立决,堡主大人如果单是要个尸体还好说,要活的绝对是异想天开。

    “我当然知道这个有些难度,所以,给你十天的时间慢慢想办法,我对你的能力还是十分欣赏的,何况,这件事情如今是买家市场,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生意伙伴,务必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对方的语气甚至透出了诚恳,好像此刻的行为并不是在要挟勒索,而是在谈判桌上运筹帷幄。

    视频中一直落在倪澈上半身的镜头缓缓拉远,渐渐显示出她的全貌,一双白皙纤细的小腿从及膝的裙摆中伸出,不盈一握的脚踝上赫然锁着一副银色镣铐,中间用拇指粗细不足半米的金属链连接。

    然而,这还不是令景澄最为戳心的,原本倪澈的左手贴在身侧,在刚刚近景拍摄面孔的时候只露出手肘以上的部分,此刻,他清晰地看到倪澈的左手松松地握着两只试管,同快递中一模一样几乎注满暗红液体的试管!

    两百毫升,短短三天之内,他们抽走了她三百毫升的血液。景澄仿佛被丢进了冰桶一般遍体寒凉,他想怒斥,质问,甚至疯狂叫喊,但却连声音都找不到了。

    堡主似乎想象得到他的感受,兀自继续道,“今天,仍然有人在对圣堡做手脚,这令我十分不适,希望这种事情在我们正式合作之前不要再发生了。”

    “倪小姐是个如此美好的女子,让人见之心动,我是不忍心看她这样的。”屏幕中探出的那只黑手套捏着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匕,正是景澄遇袭那天刺伤他又被他反手插在持刀男大腿上的那一柄。匕首的锋刃缓缓沿着倪澈的脸颊滑动,一如划在了景澄心头最柔软的一处。

    “我给你选择,如果下一次圣堡再发现任何危机,四百毫升?或者这样从上到下划上一刀?”堡主几不可闻地发出轻笑,“如果你觉得很难选,我可以给你个建议,前者,她可能会没命,还是后者吧,这样你还可以多几次犯错误的机会。”

    景澄的手死死按在桌沿上,整个手背都现出青白,仿佛这一处支点稍微失衡,他整个人便会轰然倒塌。

    “十天,很期待再次跟你联络。”堡主丢下这句话,切断了通话。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任何人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口理由,甚至很多人都忘了恢复呼吸。

    “先把他扶出去。”程光毅第一个开口,看向呆立一侧的景良辰。

    景良辰松开一直攥得死紧的手,刚朝前迈出一步,甚至连指尖还没碰到景澄,景澄便倏然向后倒了下去,倒是刚刚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谈判专家近水楼台地窜起,以自己肥硕的肉身拦了一下,没让他真摔到脑袋。

    会议室里登时乱作一团,景澄却在短暂的晕厥中生生逼迫自己苏醒过来,胡乱拉着周围不知是谁的手和胳膊站起来,目光直直地往幕布上寻找倪澈的身影。

    “我没事,没事……继续干活。”

    “你去休息下,她值两个人呢,十天之内那个王八蛋不会对她怎样,啊?”景良辰急得嗓子冒烟,“就睡一个小时,我保证到时间就叫醒你。”

    赵队陆续将各部分人马打发出去,蹙眉看着失魂落魄的景澄,他想抬手关掉那帧定格在幕布上的图像,又有点儿下不去手。于是,几个人就这样陪着景澄对着镜头中睡得无知无觉的倪澈行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