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肉文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23节

      如果我选择不相信他,亚历山大真的会在今晚死掉?而历史真的将被完全颠覆?

    如果,如果亚历山大今晚真的……

    我不敢想象。

    一想起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庞,想起那个希腊男孩说起自己的梦想时连眼角都在发光的骄傲,想起那只手搭在我肩膀上轻轻的一下……他们说,当他看着你时,你感觉自己好像也突然变得十分强大,好像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到。

    我什么都没拿,一个人没命地跑出去。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很疯狂,因为我知道自己太懦弱。

    懦弱得承担不了任何过错。

    越想逃离的东西,它越是一步一步紧逼而来。当我的一举一动影响到一段由无数奇迹与辉煌拼接而成的历史时,人亦如走在万丈深渊的边缘。

    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整个历史因我这个局外人的一个小小选择而改变,我这个旁观者就不再只是个旁观者,而以后,我又该用何种勇气去迎接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史实?

    作者有话要说:

    [1]伊西斯,埃及神话中守护死者的女神,亦是生命与健康之神。

    第24章

    雷电交加,雨点又大又密,砸得人脸颊生疼,根本睁不开眼。我只穿了件薄薄的亚麻长袍,被冰凉的雨水淋得不像样子。可我顾不得这些,拼命地向前跑,满脑子里都回荡着一个声音:亚历山大有危险。

    我的心揪起来。

    闪电晃着白惨惨的光,一阵快要炸破天的雷声震得人魂飞魄散,我费力地扶住长廊粗糙的岩壁,抹一把脸上水花。

    雷声稍弱,我长吸一口气,又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

    亚历山大今晚要去的酒宴是大臣纳巴赞主持的。这几日跟着亚历山大,我也对这个人有所了解。纳巴赞原本是大流士骑兵阵营的主帅,大流士逃亡后,他便很识相地向亚历山大投诚。从前几日亚历山大的态度上不难看出,这位将军的忠诚度仍是个问题。

    奈西的话之所以让我这样恐慌,跟这一点不无关系。就算无法相信他会有这样大胆的举动,但在这种宴会上把亚历山大灌醉然后行刺,纳巴赞成功的机会确实不小。

    我望着远方黑不见影的宫殿围墙,衣服贴在身上已经毫无感觉。纳巴赞的家就在波斯波利斯宫附近,没有马匹单靠双腿,原本看上去简单的几步路都变成了困难。

    暴风雨让道路陡然泥泞了很多,一路走来看不到一个人,只有树影绰绰,在风雨中飘摇。

    在漆黑的夜晚踉踉跄跄走了许久,久到双腿都已麻木,我终于看到左右两个门楼浅浅的轮廓。门楼前面就是那一排台阶,走下去就算正式出了波斯波利斯宫,我很快就能见到亚历山大了。

    我捏紧手心暗暗鼓劲,弗朗西斯科,你可以的。

    巨大巍峨、让波斯人引以为傲的石头台阶在此刻却成了最崎岖的路。从高处向下走,一层一层,台阶又高又长,径直延伸了几百米。我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好像一片黑色的深渊,抬起脚来竟然不知道该落到何处。

    没有扶手,我只好摸索着台阶边上高高的墙壁一点一点朝下挪,手上的触感凹凸不平,墙壁上大概刻着浮雕。

    电光火石间,当空猛然劈开一道闪电,结结实实打在我手边的墙壁上。

    墙壁应声碎开一道深的可怖的裂缝。

    我措手不及,一下子松开手向后退去。还没走两步,刚迈出的脚蓦然踩空,身体无法保持平衡,整个人都向下倒去。

    接下来的雷声我再也听不清楚。

    我向下滚落,试图抓住什么让自己停下来,可是没有,右手刚碰到石阶锋利之处就听见骨头清脆的咔嚓一声。钻心的痛楚让我连呻吟的机会都没有,尾椎都开始发麻,就算现在有人再把这只手砍掉,也不过如此了。

    我动弹不得,膝盖和脊背撞到坚硬的台阶,无法控制地不停朝下滚去。每一下都好像是一把钝斧顺着皮肤狠狠砍下,全身的神经集中到那里,这一瞬间变得无限漫长。

    寒风,冰雨,石头上的凉意,一切都是冷冽刺骨的。世界在我眼中已经完全没了颜色,黑或是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摔了很久,久到我差点以为自己会这样永无止境地继续下去。停下来时我倒在地上安静地躺着,呆呆看水痕顺着台阶滑下。

    剧痛。浑身就只剩下这一种感觉。

    我只能保持侧卧的姿势蜷缩,连平躺下来都成为一种负担。后背和膝盖稍稍一动,就是让我忍不住抽搐的痛。

    忽然间,我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宙斯在上,这倒霉的雨,”一个粗嘎的嗓音低低道,“你们确定今天晚上干?”

    我竖起耳朵来。

    “按计划行事。”另一个人冷静回答。

    “他会走这条路么?”

    那人信誓旦旦道:“绝对会,以雅典娜的名义保证,我跟踪了他四天,他没改变过这个习惯。”

    我连疼痛都忘记了,捂住嘴巴怕自己发出声音。

    粗声粗气的人依旧有些不放心:“真的能把赫费斯提翁那家伙给弄开么?那家伙可是机警得很。”

    那人冷笑起来:“放心吧,刚才得到消息,这回赫费斯提翁醉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两人隔着墙壁与我擦肩而过,渐渐走远。

    他们在说亚历山大!他们要行刺亚历山大!

    闪电再次照亮整片暗黑的苍穹。

    今夜无星无月,倾盆大雨里,我看见自己的血落在灰白色的岩石上,有点怵目。

    我的身体很难受。

    我单手支撑着爬起来。

    可这有什么呢。跟亚历山大今晚有危险比起来,这又有什么呢。

    他会出事,可我还在这里,我还没找到他,还没告诉他这些。

    我深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扶住墙壁,慢慢站起来。膝盖在发抖,脊背上的痛让我直不起身子,我试着挪一步,膝盖一软又砸到地上,痛得我几欲昏倒。

    弗朗西斯科,别那么没用,我对自己说。站起来,走下去。

    那个叫亚历山大的年轻人还没完成自己的功绩,他不能死,他还有梦想尚未实现,他会是一个伟大的君王。

    他不能死!

    我咬咬牙,又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前走。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到达纳巴赞家的,只记得当自己衣衫褴褛地在风雨里停下来,看着面前那座灯火通明的房子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巴高斯。”还未等我进去,一个风流入骨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抬头,看到塞琉古东倒西歪靠在门边,白色希腊长袍微微敞开,肌肤露了大片。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手里还夹着支玻璃杯。

    “塞琉古大人。”我抖了抖嘴唇。

    “好久不见啊,巴高斯。”他勾起嘴角跟我打招呼,又想了想道,“不对,我们今天下午还见过是不是?我向你示好,却被你拒绝,呵呵,你知不知道我……”

    我擦掉手背上的血迹,打断他道:“陛下,陛下在哪里?”

    一杯葡萄酒猝不及防泼到我脸上,紧接着我感觉自己右颊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脸歪倒左边,整个人也顺势跌倒。

    遍体鳞伤的痛瞬间袭来,放大数倍。

    面前的塞琉古像换了个人,他弯下腰,单手抬起我的下巴,捏紧。

    “不过玩玩而已,你却这么不给我面子,”他的瞳孔在晃动,“你是故意的吧?”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他模仿我的口吻轻轻念着,“真是可笑。我让着你忍着你,换来的就是这样一次次的蔑视?你厉害。”

    我径直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急促道:“塞琉古,告诉我,亚历山大在哪里,不然你告诉他,我听到……”

    “再见。”他如蓝宝石般的眼眸生气地看着我,突然一把推开,转身进去。

    我缓了好一阵才爬起来。

    这时门里突然又走出两人,我想也不想就上前问道:“请问亚历山大……”

    一抬眼望到眼前这两人的脸,我忌惮地后退两步,剩下的话被咽回肚子里。

    其中一人打量着我,渐渐露出笑容。

    “巴高斯,算起来,我们快一个星期没见了吧。”

    我身上开始发冷。

    我记得他们。

    这两人一个脸颊瘦长一个长满雀斑,正是前些日子为奈西找医官时曾羞辱过我的两个人。

    “陛下有危险。”我飞快道,“你们可以随便处置我,但是我要告诉你们,陛下今晚会……”

    麻子脸抱臂笑起来:“你在搞笑吗?亚历山大陛下身边的亲卫队堪比斯巴达三百勇士,巴高斯,我们伟大的陛下什么时候需要你这个连一点力气都没有的娘娘腔关心了?”

    瘦长脸也点头:“我看巴高斯所谓的危险应该是怕陛下在外面看上哪个美女,再来个一夜风流,可怜的小太监要失宠了是不是?”

    “不!不是!不是!”我拼命摇头,“你们让开!我要过去!”

    麻子脸充耳不闻,一下把我提起来扛到肩上笑道:“上次说过什么来着,需要我提醒你吗?”

    我忍着剧痛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帮败类他妈的放开我!唔唔……”

    瘦长脸朝我嘴巴里塞进手绢,跟在后面边走边道:“这个星期我听说了你跟着陛下的不少光辉事迹,不错,我们的小太监理应得到特殊关照。”

    我终于进了纳巴赞家,可怎么也想不到,却是这样进去的。

    我听见隔壁觥筹交错的声音,有人说话有人低笑,有女子轻声的吟唱和男子轻挑的搭讪。我知道亚历山大就在隔壁,我带着满身伤痛,疲惫得快要睡去。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要死了。我在心里喃喃念着,我想不起任何东西,我只知道,那个跟我说我可以完全信任他的男孩快要死了。

    “啊,到了。”不知进了哪间房间,麻子脸把我放下。

    一片漆黑。

    好一阵,等我的眼睛适应了这样的黑暗,我渐渐看到里面的景象。

    房间里空旷寂静,仅立着一只巨大的方形箱子,被一块厚实且不透光的土黄色毛毡遮住。

    麻子脸拍拍手,转身对我神秘道:“巴高斯,我们想给你个惊喜。”

    话音刚落,瘦长脸也跟着进来,身后还有个十来岁的波斯男孩。

    瘦长脸朝男孩使了个眼色,男孩朝他鞠一躬,便走上前揭开毛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