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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依着容祁现在的身体状况,要自己吃饭是绝对不行的,所以伺候他用餐的活就落在了小安子的身上,好在小安子对他还是有几分敬畏的,伺候用餐也算仔细小心。

    用过餐,太医熬制的药也差不多了,容祁只略微一嗅,便辨析出了其中用药的成分和剂量,虽然不甚理想,也差不多了。

    服过药,容祁就没再作任何思考,真正睡下。

    在床上躺了七天,容祁才能勉强起身,这些天他在太医开的药方中又添加了几位药材,所以康复速度远比太医预料的要快。从第三天开始,容祁就不再让太医把脉了,因为他的异常并不难察觉。

    河阳暴民一责终于还是被周尚书拿下了,他派了心腹前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待心腹归来,就能将官位动一动了。

    第3章 废太子谋略2

    容祁重伤,最担心的他的莫过于亲母皇后,然而身在后宫,不能由己,没有皇帝的许可,皇后便是想出宫看望自己半生不死的儿子都不行,只能遣了贴身太监福安探望关心情况。

    此时,福安刚从侯府回来,立刻就在皇后面前回:“禀娘娘,太……侯爷今天的精神很好,睡的时间也多,身体看着已经大好,听小平子说,侯爷今天除了用流食,还用了些素菜,奴才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看书呢,他托奴才跟娘娘问安,还请娘娘不要担心。”

    皇后绞在一起的手指总算是松了些,苍白的脸上再一次浮起了几缕端庄笑容,说道:“这就好,皇儿好转了就好,好转了就好,福安,你马上去本宫的库房,寻寻哪些是侯爷能用到的,都给送过去。”皇后忙吩咐,在福安答应的时候,她又改口:“还是本宫自己去,侯爷和小八喜欢什么,能用什么,还是本宫这个做娘的最是清楚。”

    想到已经被废的长子和年幼的次子,皇后的精致端庄的脸上掠过一丝戾气,却又很快被优雅端庄覆盖,在这个吃人的皇宫中,不管遇到什么情形,都得笑,哪怕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也得笑。

    听到容祁大好的消息之后,皇后的心情是真的不错的,然而在后宫之后,你的笑就是别人的哭,别人哭了,总会想尽办法让你也哭上一哭。

    皇后刚从私库出来,好心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心腹就传来一个让她的好心情瞬间跌落的消息。

    淑妃滑胎了!

    宫妃滑胎原本时间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坏就坏在,现在时机不对!

    皇后面色微变,却也没有失色的地步,她沉默了瞬间,开口道:“先回去再说。”

    自太子被废后,皇后便一病不起的消息早已在后宫传得人尽皆知,皇帝也因为太子一事迁怒皇后,让皇后在和坤殿禁足自省,所以这宫妃滑胎一事,若不是刻意针对,还真怪不到她头上来。

    怕就怕,是有人故意设计。

    容祁现在最熟悉的人不是原主的亲人朋友,而是面前的和坤宫的太监总管福安,此太监相貌圆滑,说话圆滑,连心都是圆滑的,但这种圆滑并不让人厌恶。

    福安在这几天中天天来侯府,还带来一大堆礼品,吃的,喝的,用的,摆的,玩的……像是少了什么就会让他这位前皇太子不高兴似的。

    容祁摆出原主温文尔雅的模样,说道:“麻烦公公了,母亲怎么样,她还好吗?”

    福安面上快速掠过一丝忧郁,却还是摇头道:“没事没事,皇后娘娘好得很,侯爷莫要担心,您的身体养好了,皇后娘娘自然就高兴了。”

    容祁垂了垂眼睑,心中猜测,看着福安现在的模样,定然不是没事儿的表情,能让皇后心腹太监露出明显担忧的除了他这个前皇太子,就只有皇八子容鸣和皇后了。他现在已经是这幅模样了,也再没多少问题了。皇八子居于宫外皇子府,福安接触的该也不多。那么出问题的就是皇宫了,他这个前太子被废不久,那些人就忙着重新洗牌了?

    想到这里,容祁道:“福安,你告知母亲,现下不管是前堂还是后堂,都是风雨的中心点,为了自身,还是少入风雨得好。”

    因着原主的事儿,皇后现在的处境是非常尴尬的,想要在后宫的血雨腥风中独善其身,现下最好的办法便是明哲保身以退为进。

    而且,精明的辰宣帝也不会让风雨一直蔓延下去,待他着手处理的时候,那些沾上血腥的人要如何全身而退?

    不管容祁愿不愿意承认,他这次轮回的小世界,是以皇权为尊的,皇帝位于权力的至高点,他一声令下便能让无数人为他奔走舍命,也能让无数的人头落地。

    真正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福安被容祁的话说得一愣,在他的印象中,太子殿下温润如玉君子端方,行的是仁心德善,哪里会思考后宫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福安小心翼翼的端详着容祁的举动,从表面上,侯爷依然儒雅正直,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福安仔细想了想,该是眼睛,以前的殿下的眼中总是透着几分纯意,而现在的侯爷,他那双狭长精致的凤眸中却是满满的深沉,如古井一般,丝毫不透。

    福安暗想,许是遭了算计,心性变了。

    福安得了容祁的话便回宫与皇后回禀去了,皇后听了容祁的建议,面上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低声道:“若是祈儿以前就有这份觉悟,也不会被算计的连皇族身份也丢了。”

    容祁现在是被贬谪的平康侯,以后见到皇族的人,再没有傲视或者平视他们的资格,他在面对他们的时候,须得躬身见礼。

    容祁对皇位并没有兴趣,他暂时也不知道该把谁推上皇位,但按照原主的心愿,上位者必然得是个明君,能容下皇后和容鸣,能守护辰国山河,能暂时让大部分百姓无生命忧患。

    容祁的外伤基本完全康复的时候,原主的夫人才总算想起了他,带着孩子前来看望。

    原主的夫人李氏长得十分明艳,发髻高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白皙的面容,她着宝蓝色的束腰华服,衬得她身姿窈窕曼妙。

    李氏为原主育有一儿一女,是龙凤双生的,女儿自小被送在女学教养,每月只能归家三次,儿子在太学教养,倒是每天都能回家。

    不过,就算是这样,李氏和儿女也是在原主重伤月余才前来探望,他们是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

    容祁看着面前精致美丽的女人,脑海中却翻滚着本源书籍的关于李氏的记录,李氏在原主去世之后便出家做尼姑了,只是这个尼姑只做了半年余,便与皇三子容安勾搭成奸,最后还隐姓埋名的入了三皇子府,做了容安的侧妃。

    至于原主的一双儿女,在父亡母离之后,只能由八皇叔容鸣和祖母皇后拉扯着成长,只是他们的父亲已经被皇族驱逐,容鸣和皇后能帮到他们的其实也不多。

    李氏和两个孩子恭恭敬敬的与容祁见完礼之后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李氏神情冷漠淡然,两个孩子倒是多多少少有些儒慕之情,只是对于并不亲近的父亲,他们终究还是怕的。

    “扬儿,月儿,坐下与父亲说话,夫人也坐吧。”容祁道。

    李氏低眉顺眼的坐在距离容祁最远的石凳上,也不说话,视线也不往容祁的方向看。

    容祁先是问了两个孩子一些学业上的问题,两个孩子都对答如流,可见两个孩子在学业上都是非常用心的。

    问过学业,关心了生活上的事宜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眼看着日上中空,也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容祁便起了留两个孩子用餐的想法,两个孩子得到父亲的留饭,自然是高兴得很。

    李氏不愿意与容祁同桌用饭,便起身告辞了。

    容扬和容月占嫡不占长,现如今也不过八岁,皇家的孩子在八岁的时候已经懂事了,所以容扬和容月虽然好奇父亲和母亲不在一起用餐的原因,却也没有提出疑问。

    两个孩子都被教导得很好,用餐的时候斯文优雅,丫鬟布什么菜,他们就安静的吃什么。

    容祁还是第一次与这种年龄段的孩子接触,他看得清楚明白,两个孩子在见到苦荠的时候是皱了眉头的,但碍于礼仪,还是想要闷头将苦荠吃下,似乎还得做出一副很好吃的模样。

    容祁放下碗筷,开口道:“在父亲面前,可是不用管礼仪,喜欢吃什么就直接夹,不喜欢的,放在一边就是了,随意一些。”

    容扬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又很快把头垂了下去,安静乖巧。容祁稍事一想,就明白了缘由。原主是太子,一言一行都是被严格要求教导的,所以他在教导儿女的时候也难免严厉了一些,对两个嫡出子女,他更是不允许他们在礼仪方面出任何错误,因为他们和他一样,代表的是辰国的脸面。

    容祁叹气道:“父亲以前是太子,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在案,你们是父亲的儿女,你们的言行自然也是受人关注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父亲只是个普通的侯爷,可以随心而过,你们自然也是一样的。”

    容月眨了眨眼睛,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容月小心试探性的问:“父亲,小月不喜欢苦荠,可不可以不吃?”

    容祁颔首:“自然是可以的。”

    容月一边看着她父亲的神色变化,一边小心翼翼的将碗中苦荠扒在一边,见她父亲依然温和浅笑,容月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扒开苦荠之后,容月又指着桌面上几道她喜欢的菜式,要丫鬟帮忙夹,丫鬟为难的看了菜式一眼,若是全部夹齐,就得围着整个桌子走上一周,这是非常不合规矩的。

    容祁道:“把小月喜欢的菜式调整到她面前,让她自己选着吃吧。”

    容月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弯着眉眼道:“谢谢爹爹。”

    第4章 废太子谋略3

    容月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她亲切的喊法让容祁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容扬见容月的请求得到了许可,于是他也小心翼翼的向容祁提出不想吃苦荠的请求,自然也得到了容祁的许可。

    两个孩子难得的放下骄矜的礼仪,做了一回真正的孩子。

    用过午膳,李氏的大丫鬟便来接两个孩子回去了,在临走之时,容月不舍的揪着容祁的衣角,巴巴道:“父亲,我和哥哥以后还能与您用膳吗?”

    容祁不轻不重的揉了一把小孩儿的发丝,柔软温热,手感不错,他笑着点头:“父亲现在正是闲着无事的时候,可是巴不得你们两个经常来陪父亲用膳呢!想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吩咐了丫鬟小厮来说一声,父亲让膳房准备你们喜欢的食物。”

    两个小孩儿眼前一亮,立刻高兴道:“谢谢父亲。”

    两个小孩儿第一次真切体会到父亲不做太子原来还是有很多好处的,至少父亲愿意与他们说笑,不会口口声声让他们注意皇家礼仪。想到父亲之前为他们添的菜,他们觉得再学院里受再多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自原主因为私德不佳被废太子位,逐出皇族后,两个孩子在学院里的待遇自然是及不上以前了,以前对他们卑躬屈膝的同窗现在能蔑视嘲讽他们,以前与他们交好的朋友,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远离,甚至还在背后说他们坏话。不过,那些人终究还是不敢太过得罪他们,他们的父亲虽然不再是太子,但他们的祖母始终是皇后,他们的八皇叔始终是嫡皇子。

    虽然容祁说了两个孩子可以随时过来主院,容扬和容月还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

    容祁是在一个清风和煦的早晨见到原主的胞弟容鸣的,此时的容鸣早已不复当初的明润开朗意气风发,他是有些狼狈的出现在容祁跟前的。

    “兄长,北疆战起,大舅重伤,母后惹恼了父皇,怕是……”容鸣低声道。

    容祁听容鸣说完,这才亲自给容鸣倒了一杯热茶,开门见山的说道:“容鸣,你对上位怎么看?”

    容鸣瞳孔缩了缩,苦笑道:“兄长,我对上位是真的没有兴趣,你不必……”再行试探。

    “容鸣,我现在已非皇族之人,绝无再问鼎上位的可能,你若心系百姓,又意谋上位,兄长便助你一臂之力。”容祁道。

    容鸣抬起头,深深看了容祁一眼,在容鸣的眼中,他的兄长君子端方,温文尔雅,虽然成长在血雨腥风的中心,却依然存着一份赤子之心。其实,生在帝王家,作为太子,有仁心善意是好事,但过于澄澈于人于己都是弊端。

    容祁见容鸣不说话,又道:“你虽然还未及政,但你也该看出来了,现在朝堂后宫风起云涌,一步走错就可能灰飞烟灭,可是要怎么走,能否步步谨慎,全在你自己。”

    容鸣还是不说话,只闷声喝茶,过了一会儿,容鸣才说:“兄长,还记得我六岁时与你说的愿望吗?我说等你上位之后,就一定把江南富庶地赐给我作封地,我要在靠水的位置圈一大块地,建上一座精致华美的宅子,再在宅子里养上三五个漂亮的妻室,生七八个小娃,做一辈子的逍遥王爷。兄长,我的愿望,至今未变。”

    容祁道:“容鸣,你该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兄长已经被废了太子位,被逐出皇族,也没了把江南富庶地给你的资格。不过,兄长尊重你的想法,你若是不愿,也就罢了!”

    容鸣捏着茶杯的手微紧,面上却道:“多谢兄长。”

    容祁轻微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他其实挺为难的,若是容鸣不愿意为帝,他还得从皇帝的众皇子中选择一个能够容下原主亲朋且仁心仁义的皇子上位,这对于目前只见了容鸣一个皇子的容祁来说,无疑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容祁不是没想过与原籍一般,待容安与众皇子斗争,最后一步一步踏上高位,但容安并不是个宽容的皇子,他的上位是用无数人的鲜血白骨堆积起来的。

    容祁道:“你再仔细想想,若真是无意,也罢!”

    容鸣的心性不错,义气度然,做事果断,又有仁德之心,扶他上位,想来原主也是不会反对的。

    容鸣僵硬的点点头,与容祁说起了别的事情。

    容鸣没有在侯府用午膳,与容祁谈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容祁准备了一份礼物,让他入宫之时带给皇后。

    容祁再一次见容鸣是在三天之后,此时的容鸣满脸疲倦,他的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见到容祁,容鸣的第一句话便是:“兄长,我决定了,我要那个位置。”

    容祁诧异的扬起了眉头,将手中玉白的棋子轻轻一放,棋子和棋盘接触间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声音落在容鸣的心头,让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两分。

    “决定了?”容祁又拿起一枚黑子慢慢落下,棋盘上的棋子纵横交错,势强势弱,尔虞争夺,都一一呈现,容祁似是没有发现黑白双棋之间的明灭,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什么。”

    容鸣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几丝狰狞和绝望,他咬唇握紧了拳头,不久后又缓缓放开:“我不想再让我所钟爱的一点点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容祁敛眸沉思,过了一会儿,才道:“可是与周三小姐有关?”

    容鸣难堪的闭上了眼眸,无力道:“阿兰死了,就在昨天晚上。”

    今天该是周阿兰的大婚之日。

    周阿兰和容鸣也算是两情相悦,原本容鸣想着今年就迎了周阿兰进门的,不想坏事一件接着一件,容祁被废一事让帝后彻底离心,还不等容鸣向宣帝请婚,周阿兰的父亲便为她和康郡王世子订了婚,期间并未询问过周阿兰的意见。

    今天是周阿兰和康郡王世子的大婚之日,却也变成了周阿兰的祭日。

    容祁已经下完一局,他将黑子给了容鸣,说道:“与我下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