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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言朔清了清嗓子,冲沈之繁微微笑了笑:“其实这是我弟弟家的猫,总是乱跑,我得给他送回去。”

    “……这,”沈之繁想了想,“这么小的猫,能跑这么远吗?”

    言朔:“……”

    所以说啊,鬼知道它们为什么能跑这么远啊,家族遗传,基因强大,天赋异禀?

    沈之繁正打算再摸一摸小雪团的头,沈之柔的电话就已经打过来了。

    “哥!”

    这一声分贝之高让沈之繁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他叹了口气,嘴角微微勾起,想象着对面沈之柔跳脚的样子。

    “哥!你真的和那个男狐狸精跑了啊!!”

    “怎么说话的呢,”沈之繁眼角瞥过言朔,眼眸微微垂下,“你还在闹脾气,之前为什么乱跑,你知道那个易佳多担心吗,你知道哥哥多担心吗?”

    “我不是乱跑!”沈之柔一咬牙,直接打算在电话里说了,“哥,我跟你说,你现在……最好也离那个言将军远一点。”

    沈之繁沉默了一下才道:“怎么了?”

    “我……”沈之柔的声音打了个颤,“你先快点回家,快点回家好不好,你回家我告诉你,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听到沈之柔的声音真的急了,沈之繁才道:“我很快,就在隔壁。”

    他探出头向言朔告别:“我……我先走了。”

    言朔还在和三只毛团斗智斗勇,一抬头就看到了沈之繁淡淡的微笑。

    他这样笑起来,就好像和七年前一样。

    虽然五官有些许的差别,虽然这副腼腆天真的样子和本应该的样子格格不入,原本那冷淡的面貌也因为神情柔软了许多。

    还像个少年,被光微微照着,眼底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星光。

    可是少年始终是少年,奥利维亚说过催眠术的效果并没有那么久。

    他总是要变回原来那个沈之繁的。

    言朔心里又失落起来,嘴角却微笑着和他道别。

    记忆中的少年永远是追忆不到的存在,但是后来那个倔强又冷淡的青年也依然让人怦然心动。

    “今天真是麻烦您了,”沈之繁还是忍不住用着敬语,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改过来,“你……我总是改不过来。”

    “没关系。”言朔一时间也不想理会那三只无法无天的小东西了,只想再多看他两眼。

    “之柔喊我过去了,”沈之繁示意了一下,然后冲他挥了挥手,“我晚上的时候,一起吃饭吧。”

    言朔心头一软:“嗯,想吃什么?”

    沈之繁想了想:“其实我不会做菜。”

    言朔也想了想,发现自己只有泡咖啡比较在行,虽然又自动做饭机,但是又觉得这种冷冰冰的机器做出来的没有什么诚意。

    “那就,”言朔低头看了看三个毛球,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红烧喵子头吧,三个,正好。”

    三只猫:“……喵喵喵!”舅舅疯了!!!

    沈之繁当然知道言朔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但是他还是被将军大人眼底里的威胁吓到了。

    他低头想了想,忽然想到:“那就火锅吧,您吃过吗?”

    言朔一愣:“火锅?”

    沈之繁已经往外面走了,听到他说的不解又回头望了他一眼,轻笑道:“嗯,非常棒的一种食物……晚上见。”

    言朔心里痒痒的,又很暖和。

    和喜欢的少年坐在一起吃一顿饭,怎么想都很浪漫。

    言瑾行:“……喵。”眼睛要瞎了。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遭罪啊!

    沈之繁慢慢转过头来,旁边的阳光似乎正好被乌云挡住了,他嘴角的笑意忽然淡了下来,像是慢慢地笼罩在一层阴翳里。

    他天真的眉目微微地敛了下来,原本温润的眼角也淡了下来,浸透了三层霜。

    他叹了口气,慢慢地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

    沈之柔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眼睛忽然又红了起来,但是倒也不算太过愁眉苦脸,只是看上去有点忧郁。

    她那样一个小猴子一样的小姑娘,长得像小猴子,动作也像,脑子里没二两肉,竟然也有忧郁的时候。

    她看到沈之繁来了,眼睛就红得更厉害了,两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哥,”她凄凄惨惨地叫了一句,又想勉强提起点精神来,“我现在哭得是不是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跟电视里那些女孩子一样。”

    沈之繁沉默了一下,决定说实话:“……她们哭得像梨花,你哭得像食人花。”

    沈之柔:“……”

    “好了,”沈之繁笑了笑,摸了摸沈之柔的头,将他的小姑娘抱在怀里,“不要哭了,你是我的宝贝儿妹妹啊。”

    沈之柔这一下哭得更难过了。

    她想起斐迪南亚说的,想起易佳说的。

    什么地下机甲场……她脑海中不停地闪现过一个缠满绷带倒在血泊里的哥哥,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她还是不停地心有余悸。

    她想了想,咬了咬牙,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录音笔。

    “哥,我没有乱跑,”沈之柔垂下头,“我被一个叫做斐迪南亚的人绑走了,你认识他吗……你可能现在不记得,但是……”

    “他告诉你了吗。”

    “但是他说他以前和你——”沈之柔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忽然一顿,怔怔地抬头看着沈之繁,“哥你说什么?”

    沈之繁的目光垂下看他,那目光冷淡得像冰霜,却十分俊秀。

    “你不该知道这些的。”

    沈之柔捂住嘴,眼睛睁大。

    “哥……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没多久,”沈之繁接过她手中的录音笔,“其实一直陆陆续续开始记得一点,现在也不算完全想起来,只是以前的事情想起来的比较多。”

    “什么时候开始想起来的?”沈之柔抓住他的袖子,“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沈之繁垂下头:“第一次的时候,在机甲场训练基地,我受了点刺激,本来也没想起来,后来喝醉了,梦里大概地想起了一点,但是也不清楚。”

    “比较清楚的是前天晚上,”沈之繁眨了眨眼睛,“我……我又想起了一点七年前的事情,然后是今天,就你来之前,我想起的比较多。”

    他下意识地断句是为了隐藏一些东西,比如说他记忆几次三番的苏醒都是因为某个人。

    真正想起比较多的是那个晚上,将军大人手里捧着几株乱七八糟的草,看上去也有点乱七八糟,然后不由分说地上前吻住了他。

    他在醉酒的时候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言朔就像一把钥匙。

    沈之繁叹了口气。

    他像一把钥匙,或者说他的吻像一把钥匙,和他相处得越亲密,脑海中的回忆就开始摇晃得越清晰。

    在那个时候,沈之繁想起了自己曾经地下机甲场的日子,因为那是成年以后他和言朔第一次相见的样子。

    但是那只是一团模糊的记忆,独立的,他能琢磨到那个冰凉的自己,但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冰凉。

    他对那些记忆充满着淡淡的恐惧,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和对方接近着,即使内心已经开始摇晃,却还是忍不住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不知道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

    断断续续的记忆并不怎么美好地拼接在他的脑海里,直到之前,沈之柔回来之前的那个吻。

    他说:“我们七年前……”

    这个吻像导火索,蹭得烧起了七年前的回忆。

    沈之繁捂住额头。

    那些记忆出现的一瞬间他不是了然,而是恐惧。

    他不想想起来的……那些记忆是他自己不要了的,是一种懦弱而逃避的方式。

    可是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哥,那音频还要听吗?”

    “不要,斐迪南亚的东西是不能收的,”沈之繁轻巧地把录音笔往垃圾桶里一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失忆吗?”

    沈之柔傻乎乎地摇头:“不知道啊。”

    “有人催眠我,但是其实我……我以前学过一点催眠术,有人教过我,”沈之繁叹了口气,“与其说是她催眠的我,不如说是我借由这个机会自己催眠自己的,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只要我还记得,我就没办法停下来。”

    “我给了自己半个月的时间来一场失忆的镜花水月,还真挺浪漫的……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镜花水月,到底是假的。”

    他忽然又笑了笑,唇薄而显得这笑也凉薄。

    “我把催眠的‘钥匙’,设定成了他的吻。”

    “……什么是‘钥匙’?”

    “就是醒来的凭照,”沈之繁摸了摸他的头,“每一次吻就解开一层锁,在吻中从美梦中醒来回归现实,很可怜,不过也浪漫,没办法……梦总是要醒的。”

    沈之柔似懂非懂。

    “你不用懂,”沈之繁起身在自家柜子里倒弄了一阵,直接给了沈之柔一张票,“你今晚就走,离开帝星,去b星系,b-33星阿比斯街道23号,这里不安全,我没法好好照看你。”

    “那你呢?”沈之柔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票,这是一张没有时间只有地点的票,这种随时的票价格十分昂贵,但是确实是由她的身份证购买的,说明这是沈之繁很早以前的计划。

    “我留下来,”沈之繁垂下眼睛,“我还缺一个吻,让我全部想起来。”

    比如今晚。

    他的睫毛很密长,此刻却在薄玉似的面容上轻颤。

    沈之柔忽然意识到自己怕是看到了一个最脆弱的哥哥。

    “哥哥说的‘他’,就是那个……言朔吗?”

    他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