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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节

      “为分房名额呗。”

    “不是最后会有分房方案吗?”

    “方案?你以为还是马队长的时候啊?”冯红秀嗤笑道,“领导说了,只按职称、学历、工龄和荣誉这些机械的东西分配对很多职工不公平,所以不会按照一个死板的方案进行,而是要增加人文关怀意识,由领导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灵活掌握。”

    “我靠,”柳侠没小心骂了一句,“这是让竞争送礼的意思吗?”

    冯红秀说:“算你看得明白。”

    送西瓜的那对夫妻已经到了家门口,柳侠笑着跑走:“还好我不用参与竞争了。”

    回到家,柳凌正在冲澡。

    他不想去街上跑步,就在客厅做俯卧撑代替。

    柳川已经吃过饭走了,去找他昨天给他打电话的那个朋友。

    柳侠昨天听到了柳凌和柳川的计划,他心里有点不踏实,怕那些人想不开,死咬着收款凭证上楚凤河的名字说事。

    柳凌说:“能拿得出钱往外放的都不是傻子,就算一时激动脑子糊涂了,稍微有人提个醒他们就能迷瞪过来。”

    柳侠还是没什么信心,拎不清的人他见多了:“但愿吧。”

    柳凌要去医院给楚凤河送饭,柳侠因为后天必须赶回京都见交通局的杨局长,所以明天一早就得走,他跟着去医院,看看凤河,再和小河说说话。

    到了医院,柳侠几乎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病房里难闻的要死,凤河和小河脸上身上都是被蚊子咬的疙瘩。

    柳凌早就拿过来了一瓶灭害灵,可15床右腿骨折的那位病人过敏,不能用。

    一大早就已经有四个讨债人站在走廊里等着,柳侠和小河一起出来的时候,有两个人想跟着他们下楼。

    柳侠火了,操着普通话居高临下逼视那俩人:“我请我同学去家里做客,你确定要跟着吗?”

    那两个人不甘地退了回去。

    出了医院,看到有车,小河说:“柳侠,你,你要是不忙,送我回家一趟吧。”

    柳侠说:“我啥事都没,这回专门就是回来看凤河哥跟你咧,走吧。”

    到了小河家所在的造纸厂家属院门口,小河要求下车,柳侠才知道,楚小河在附近贴了很多卖房子的小广告,他是回来看看有没有人回话。

    看大门的阿姨给了小河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个传呼号,是要求看房子的人让小河回来和他们联系。

    柳侠听说过当初楚凤河为了买这套房费了多大力气,光是帮造纸厂几位领导贴瓷片,楚凤河就赔进去好几条烟给加班的师傅,更不要提他在人家面前陪的笑脸。

    为了让小河在这里住的安心,住得理直气壮,凤河在鑫源小区捣鼓出了一楼单独做一路下水道后,还带着人过来帮这栋楼所有的一楼住户改建了下水管道。

    “小河,凤河哥忙死忙活,就是为了叫你过好点,他要是知你给房卖了……”柳侠想劝楚小河收回想法。

    “我没啥本事,挣不来大钱帮俺哥,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挨打。”

    小河平静地说,“我没房了,还能跟单位申请宿舍,俺哥咧?他落个诈骗犯哩名声,以后可能连个活儿都找不着,到那时候,柳侠,你觉得我还能安安心心住到这儿?”

    小河打开门,柳侠被屋子里的景象震惊了。

    家徒四壁。

    不是柳侠见到过的柳家岭很多村民家那种原本就一无所有的家徒四壁,而是被搬空了。

    小河笑了笑,看着主卧唯一的一张床说:“最后来哩那两口儿,看见我抱着妮儿站那儿,可能觉得俺俩老可怜,就给俺留了张床。”

    柳侠深吸了一口气,揽过小河的肩膀:“那就卖吧,正好鑫源小区我那个二楼小套现在没啥用,就俺三哥放货占了一小间,我找人过去简单收拾一下,你跟嫂子和妮儿搬过去,以后您上班还近咧。”

    小河依然笑着说:“以后,可能就剩妮儿俺俩了。”

    “啥意思?”柳侠其实瞬间就猜到了,但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

    凤河不光是给小河买了这套房子和这里边曾经有的全部家具,这些年,凤河一个人,吃喝住都在工地上,除了一年四季的衣服,他几乎不花钱,所以虽然胡永顺对他不厚道,他还是一直在贴补小河两口子。

    这样的凤河,就因为出了这件事,就要被嫌弃到这种程度吗?

    楚小河说:“她将开始跟我一样,也替俺哥着急,我说卖房帮俺哥还账哩时候,她虽然不舍得,不过啥都没说,还说她也找人问问,早点卖了,多还一个人哩,俺哥就少一个人逼。

    可她爹妈来了,说了一通,给她算了个账,她就变卦了。”

    柳侠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好,楼梯上想起了脚步声,一男一女站在了门口:“这是楚小河家吧?”

    柳侠忽然之间灵光乍现,他皱着眉头,颇为敌视地看了那对中年夫妇几眼,然后转身进了厨房:“你这厨房连吊顶都没弄,你咋说是装修过咧?就这你还跟我要四万二?”

    小河也是个聪明的,他瞬间就明白了,柳侠这是想帮他抬价。

    要知道,他这种情况下卖房,知道底细的买家都会拿风水或吉凶之类的往死里压价。

    他对门口那对夫妇说:“是,您进来自己看吧,这个也是看房咧,将来。”

    然后他转身,边往厨房走边说:“人家哩瓷片都是只贴一米,最多一米五,我这一直贴到顶,用哩还都是质量最好哩瓷片,这还不算装修?”

    柳侠伸手摸了摸瓷片,又敲了敲,好像没话说了。

    他又转悠到了卫生间:“其实卫生间跟厕所根本就没必要隔开,这样平白多了几堵墙,实用面积就小了。”

    小河说:“谁来俺家都觉得厕所跟卫生间分开可得劲,就你,你也不能为了压价胡说吧。”

    柳侠说:“啥胡说?我就是不待见分开的,原城哩房子卫生间跟厕所都不分。”

    那对夫妇站在主卧门口问:“那个,这房哩面积到底是多少?”

    小河说:“九十二平方,房产证上有。”

    那对夫妇又去看另外一间了。

    柳侠把小河拉到了主卧,用不大,但能够让另外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三万八,你这房虽然布局还将就,也是亮厅,可咋说也是五楼,我当司机哩,给领导开一天车,黄昏回来使哩跟啥样,还得爬这么高,其实我不满意。”

    小河说:“那不中,我急使钱,要得就不高,你要是干脆,我就让一千,四万一,不中就算了。”

    ……

    俩人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半天,中间另一对看房子的夫妻也来了。

    最后柳侠搞到四万,楚小河不答应,柳侠接了个传呼,有事先走了,临走说:“就四万,中了你给我发传呼,我立马一把付清,不中就算。”

    柳侠配合小河唱了出双簧,下午又去王君禹的诊所坐了会儿,第二天,驾车返回京都。

    星期三,当柳侠坐在京都尚德区交通局的局长办公室谈合作意向的时候,荣泽市人民医院的骨科病房正在上演一出热闹的大戏。

    第341章 喘息

    下午四点,荣泽市人民医院骨科病房热得令人窒息,几个值班护士正撩着工作服边拼命扇风边聊天,忽然听到楼梯方向传来大群人员走动和吵闹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个女人特别尖利的哭骂声:“哎呀,操您娘啊——,俺没钱啊——,那钱我都给他了呀——……”

    几个护士放下衣服跑出护士站,就看到一个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满是血道子的矮个子女人被两个男人抓着胳膊半拖半提溜着往这边来。

    女人又哭又骂又踢,拼命想往地上秃噜,却被抓着她的人硬给提溜着,几乎是脚不沾地被架着在走。

    他们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个个满头大汗,也是边走边骂。

    护士们这几天已经对第六病室的情况习惯了,见不是病人出了问题,就都站着没动。

    只有年龄大些的护士长很凶地冲着那群人吆喝了一句:“您咋说事都中,可别动俺哩病号哦,谁要是碰一下病号俺马上就报警。”

    几个人七零八落地回答:“不会不会,俺就是叫他们对个质。”

    这群人的最后,是那两个高大的兄弟拘着一个三十多岁、白净矮胖的男人。

    不过这个人的待遇比较好,那两兄弟只是象征性地抓着他,并没有拉拉扯扯。

    病房里。

    楚凤河浑身大汗地躺在床上,楚小河端了盆温水正准备给他擦一把身体。

    一大群人呼呼啦啦涌进来,瞬间把整个病房都挤满了。

    两个男人刚一松手,还没说话,蓬头垢面的女人就扑过去,指着楚凤河的鼻子歇斯底里地大叫:“楚凤河,楚凤河,你别想诬赖我,别想诬赖我,那些房钱我就是替你收哩就是替你收哩,钱我就是给你了就是给你了,谁都知,通达小区哩房是你管哩,走到哪儿评理我也不怕。”

    楚凤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楚小河怨恨地瞪着这个女人:“胡永凤,给你腌臜爪子收起,别再指着俺哥。”

    胡永凤看都不看楚小河,形同恶鬼,继续大叫:“你少挺到这儿装可怜,俺哥哩钱都是叫你拐跑了,要不俺哥根本就不会跑。你就是个孬孙货,昧贼,俺哥使你真是瞎了眼……”

    “马勒戈壁叫你敢骂俺哥。”楚小河突然一巴掌扇在了胡永凤脸上。

    胡永凤尖叫一声往后倒去,被后边的人又给推了起来。

    小河跟上一步挥手要继续扇的时候,被两个男人同时按着:“哎哎哎哎,对完质您随便打,现在咱先说事儿。”

    楚小河拉开床头柜,从里边拿出一把水果刀,咬牙切齿地对着胡永凤:“胡永凤,你个泼妇娘儿们,你敢再骂俺哥一句,我刀穿了你。”

    楚凤河还是面无表情。

    胡永凤嘴唇哆嗦着,惊恐地看着楚小河,楚小河眼中的疯狂让她一时说不出话。

    病房里鸦雀无声。

    长达十几秒的静默后,才有一个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楚老师,俺,俺都没别哩意思。您哥说他根本不知胡永凤卖通达小区哩房这事,胡永凤说是您哥委托她帮忙卖哩,最后钱也都给您哥了,俺就是叫他俩对个质。”

    女人说着转向胡永凤,语气明显恶劣起来:“胡永凤,你有理说理,别再骂人哦,要不人家兄弟打死你俺也没人管,真是,嘴比茅缸@还臭。”

    金钱的力量可能真的是无与伦比,胡永凤忽然不哆嗦了,她用依然尖利的声音继续叫喊:“就是楚凤河叫我卖通达小区哩房咧,收哩钱我也都给他了,我要是说瞎话叫我出门栽死、喝水噎死、过桥摔死;楚凤河,我就是替你收哩,就是你叫我写你哩名儿哩,我收哩钱就是给你了。”

    楚凤河表情依然。

    睡衣一样的裙子被弄得皱皱巴巴还沾满土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对着楚凤河说:“楚凤河,你咋不说咧?你说你从来没叫她替你收过钱,她也没给钱给你,这俺专门给胡永凤找来对质,你说呗。”

    楚凤河笑了一下:“胡永凤,你说完了吧?你要是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将你说哩时候我没打断,现在我说你也别打断,听见没?”

    楚凤河最后三个字带上了凶悍的意味。

    胡永凤当然不会回答。

    楚凤河当做这是默认,他开始说:“胡永凤,虽然没有专门任命啥哩,可公司所有人都知,你是金鑫公司哩出纳,我挂了个经理哩名儿,实际上只是金鑫公司哩施工队队长,这对吧?”

    “对,我证明。”回答的是那个最后进来的白胖男人,他现在站在床尾第一排,“我兼了七个私营单位哩会计,光管月底做账报税,他们都是找个自家人管钱,金鑫公司就是胡永凤管钱,楚经理光管盖房,管收原材料。”

    楚凤河接着说:“我之所以会收集资款,是因为你跟您男人卖房哩时候,高价卖出去,交给胡老板,也就是您哥哩,却是他规定哩最低价,后来叫他发现了;您俩还偷偷挪了好几万块钱搁民政局高价买了套集资……”

    “你胡说,楚凤河您妈了个……”

    “马勒戈壁我扇死你!”楚小河对着胡永凤怒吼。

    胡永凤眼睛赤红地瞪着楚凤河:她不光钱保不住了,那套一百五十多平方的房子可能也保不住了,那可是她多花了五千块才买到的。

    “这事我听说过,”白胖男人不紧不慢地接话,“去年过年前,荣泽高中后头那块地批下来哩时候,胡老板请俺几个喝酒,他喝高了之后自己说哩,他说胡永凤两口儿至少昧了他一二十万,就是因为这,他才非叫楚经理收集资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