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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魂飞魄散!

    男人飞快爬起来,又追在两人后面,脚步不算快,但他身形古怪,居然是踮着脚尖在跑步,就像有人在背后提着他的肩膀,而他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操纵着四肢一样。

    冬至头皮发麻,一下子想起酒店里那个跳楼的女人!

    撞撞跌跌跑了一段路,冬至累得不行,忍不住放慢脚步,背后张行忽然惊叫一声:“他追上来了!”

    冬至被她下意识害怕勒住脖子的举动弄得差点喘不上气:“你别掐我,我更跑不动!”

    “对不起对不起,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冬至也背不动了,闻言将她放下,两人手拉着手一块儿逃命。

    路像是没有尽头,他们体力有限,对方却像是永远不会累似的,依旧追在后面,而且随着他们体力不济,眼看就要追上,几次都堪堪抓住两人后背衣服,惊险万分。

    “我、我跑不动了!”张行边跑边哭道。

    “再坚持一会儿!”

    “不、不行了,我快不行了!”张行鼻涕眼泪和鲜血流了满头满脸,一头秀发被刀割得跟狗啃似的,大美女的风采半点不剩。

    “那你还有力气说话!”

    这话音才刚落,张行被绊倒,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跟她一起互相搀扶的冬至被重重一带,也跟着往前摔。

    而那个男人已经追了上来,他双眼翻白,已经完全看不见眼珠了,脸上布满青色的经络,隐隐浮动在皮肤下面,额头上还有一条浅浅的红痕,他踮着脚尖朝两人大踏步走来,步伐不快,迈出的步子却足够大,像是踩高跷的民间艺人,诡异古怪,无法言喻。

    眼看他就要掐上张行的后颈,冬至忽然福至心灵,下意识摸向口袋,掏出自己画的那张“假冒伪劣产品”,就朝男人掷过去。

    符文拍上男人的脸那一刻,对方原本连被美术刀划伤都不会停顿下来的动作,居然生生顿了一下,那张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焦黑粉末。

    与其同时,冬至似乎听见虚空中传来一声尖利叫喊,男人的身体失去支撑,一下子委顿下来,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冬至忙拉起张行又往前跑,跑到两人都精疲力尽,才终于停下来。

    张行脸色煞白,张口喘气,发出手推风箱似的嗬嗬声,冬至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抬头四望,突然意识到从刚才自己发现张行被拽着头发拖行到现在,他们一路上就没碰见过其他人。

    原本热闹的景区,那些游客都到哪里去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问张行。

    张行魂不守舍,像没听见冬至的话,冬至狠狠心,给了她不轻不重一巴掌,女孩子才终于回过神来。

    见她又要哭,冬至只得威胁道:“你一哭就会把那人引过来了!”

    张行硬生生刹住哭声,抽抽噎噎说起来龙去脉。

    之前他们在瀑布那里分手之后,徒步团很快继续出发,姚斌,也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就跟张行走在一块儿。

    其实姚斌高大英俊,阳光健谈,在团里人缘很不错,这次也是单身出行,张行对他并不反感,只不过中间横了个冬至,弄得两人都别别扭扭。冬至走后,姚斌主动向张行道歉,承认自己刚才态度不太好,说下次要是再碰见冬至,一定也跟对方道歉,不一会儿两人就又说说笑笑,落在队伍后面。

    接着一行人就去了绿渊潭,那路上有条岔道,人比较少,领队让大家都往小道走,不少人希望停下来休息拍照,结果张行和姚斌就从最后变成了最前面的人。

    “你是说当时领队已经让大家出发,你们就走在前面,结果走了一段路回过头,却没见到其他人?”冬至皱眉。

    张行喘息道:“我们有点奇怪,以为其他人还没跟上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们,就循着原路回去找,谁知走了很久,居然又走回瀑布这里来。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姚斌就让我坐下来休息,他去找找看有没有人能问路。”

    “我等了差不多快半个小时,姚斌才慢吞吞回来,当时他已经变得很奇怪,垂着头,踮着脚走,也不看我,我还以为他受伤了,就过去扶他,谁知他突然就把我撂倒,然后拽着我的头发往前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脸上依旧十分恐惧。

    远处雷声阵阵,无休无止,刚才冬至还觉得天气很愁人,可现在唯有这雷声,才能让他们感到片刻的真实。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啊!”张行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害怕到了极致,声音都不由自主打着颤。

    “先想办法出去再说!”

    张行泫然欲泣:“可我们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啊!”

    “那也得走,你看看时间,根本没动过!”他拿出手机。

    张行忙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的时间停留在下午两点零一分。

    徒步团路过潭子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四十五分,怎么可能过了这么久才两点零一分?除非她跟姚斌两人打从跟大部队失散之后,时间就没再走过!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的恐惧越发蔓延开来。

    难道他们不是在长白山,而是异次元空间吗?

    冬至已经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只翻出一个画板,一支铅笔,一叠空白或涂鸦过了的画稿,几块巧克力,一瓶水,一个充电宝。

    没有朱砂,也没有黄纸,为了轻装上路,这些全都被他落在酒店了。

    本来以为两张符文已经够用了,谁能料到爬个山还会碰见这种事?

    想了想,他抽出一张空白稿纸,美工刀在身上随便擦一下,划开手指,鲜血霎时泉涌出来。

    没空理会张行脸上写着“你也中邪了吗”的表情,冬至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在白纸上画符。

    何遇可以做到,他应该也可以,哪怕效力微乎其微,但只要能发挥一点点,下次他们就还有机会逃命……

    “这个你拿好,就类似护身符那样,要是遇到危险就丢向敌人。”

    张行愣愣接过他递来的三角符文,哦了一声,不知道作何反应。

    手抖了一下,写废两张,但总算有两张还能用,冬至手指上已经划了好几道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张行默默打开背包,拿出创可贴给他包扎。

    眼看手机电量所剩不多,虽然有充电宝,但冬至也不想随随便便用完,正想说继续赶路,就听见身后传来细微动静。

    他扭头一看,姚斌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正踮着脚尖朝他们一步步走来!

    张行尖叫一声,一跳三尺高,顺手把手里攥着的符文砸出去。

    冬至:……

    准头倒是不错,可那是他流了好多血才画成功的符啊!

    冬至欲哭无泪。

    符文砸中对方,但姚斌的身形仅仅是停顿片刻,又朝他们走过来。

    “没用啊!”张行扭头对冬至道。

    “那还不跑!”冬至大吼一声,拉起她就跑。

    两人刚才休息了片刻,恢复一些力气,此刻都拼出一条老命往前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他们感觉四周景色逐渐黯淡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前方几束灯光晃来晃去,远远看着像是手电筒。

    “什么人!”与此同时,那头传来一声低喝,充满戒备与警惕。

    换作平时,听见这种不带善意的回应,冬至怎么也要停下脚步看清楚再上前,但现在后面的危险让他们顾不得其它,一边跑过去一边喊道:“我们是迷路的游客!”

    第9章

    他们跑近了才看清楚,对方大约有七八个人,手里拿着手电筒,哪怕对着冬至和张行一脸敌意,那起码也比追在他们身后的姚斌好——也许已经不是正常人类的姚斌了。

    对方皱眉看着他们跑来,脸上明晃晃写着不欢迎,但冬至和张行顾不了那么多,嘴里一边喊着救命,脚步踉踉跄跄,提着一口气往前狂奔。

    身后的姚斌并没有因为遇见生人而停下来,他紧紧缀在后面,维持着不紧不慢的动作,却因为步子迈得大,很快就追到他们身后。

    冬至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五指抓来时带起的风声,羽绒服发出难听的抓挠声响,他甚至觉得衣服已经被划破了。

    那是多大的力道,看张行满头鲜血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变故也令他呼吸一滞!

    那七八个人里有人忽然从口袋摸出黑乎乎类似手枪的武器,指向他们这里。

    砰的一声!

    这些人居然能带枪上长白山?!

    前面有狼,后面有虎,伴随着枪声响起,冬至和张行硬生生停下脚步。

    他们很快发现对方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他们身后的姚斌。

    冬至拉着张行弯腰飞快滚向一旁,姿势很不雅观,但起码能保命。

    七八声枪响之后,姚斌的身体只是稍稍摇晃一下,又继续朝他们走来。

    “别打了!这家伙根本不怕枪!”有人喊了一句。

    冬至看见一个女人捡起地上树枝,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树枝蓦地自燃,她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弓箭,将树枝搭上,朝姚斌射过去。

    燃烧的树枝倏地一下射向姚斌身后,正当冬至以为她准头不好射偏了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声凄厉嘶叫,姚斌身后陡然炸起一蓬火光!

    火光之中,一团黑雾扭曲变形,随即消散,冬至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火势随即蔓延到姚斌身上。

    张行低低啊了一声,像是要冲上去救人,冬至将她牢牢抓住,她身体一震,随即意识到眼前的姚斌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

    “在这里杀人不好吧?”刚才那个中年人又开口道。

    “他已经被潜行夜叉吸光脑髓精魂,不算是人了。”刚才以树枝为箭的女人道,她的语调有点生硬古怪,却很年轻,冬至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偷偷往他们那里看了一眼,发现那女孩子还长得很漂亮。

    她旁边站着一个老头,绷着脸像欠了别人几千万。另外还有几个年轻一点的男人,手里都拿着枪。

    冬至没敢多看,很快将目光收回。

    “我们刚才碰见的也是这些鬼东西?!它们怎么冒出来的!”中年人骇然道。

    “肯定是有人放出来的。”另一个人冷冷道,“下次再碰见这种东西,不要开枪,直接一把火烧了,不然被它们附上来吸干脑髓,你就变成跟他一样了。”

    这人口中的“他”就是姚斌。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将姚斌整个人包裹其中,最诡异的是,在此过程中,姚斌连一声呼喊呻吟都没有,甚至一动不动,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似乎正应了女孩子的话——他已经不是人了。

    冬至见过火车上那个乘务员的样子,心里还算有些准备,张行却要面对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熟人被烧死的巨大冲击,要不是冬至死死拉住她,捂住她的嘴巴,她已经尖叫出声,瘫软在地上了。

    那几个人交谈几句,分出两个人在周围戒备,其他人则朝冬至和张行望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问道,腔调一如那女孩子的生硬。

    张行神情恍惚,显然暂时不适合出面,冬至只好将他们在山上遇见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又硬着头皮问:“请问你们也在找出路吗,我们能不能跟在你们后面?我们保证绝对不会拖累你们的!”

    冲锋衣男皱了皱眉,回头看老人和少女。

    这时候中年人出声道:“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吧?”

    冬至注意到他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不管冲锋衣男也好,中年人也好,他们说了都不算,真正做决定的是少女旁边的老人。

    老人看了冬至一眼,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如鹰隼锐利,被那种眼神看上一眼,冬至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看透似的。

    对方微微颔首,对冲锋衣男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后者挺直腰杆,低头答应一声,对所有人道:“到前面找个地方休整一下!”

    冬至暗暗松了口气,拉起张行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