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缪以秋可疑的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她妈说道:“可是爸爸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季岚眼角上挑:“那你爸是怎么说的?”
“我爸当时说,‘你妈年轻的时候可真的会吃,当年还没有店面更没有公司的时候,两人出去一人吃了一份炒河粉,我都吃饱了你妈还没吃饱,完了还要买几个煎饺,有时候还喜欢啃鸭脖子鸭锁骨的。要是你妈那个时候没有那么会吃,咱们家说不定早两年就买了房子了。”
季岚女士听完色变,缪裘卓先生晚上回家差点跪了搓衣板。
回忆到此结束,缪以秋想了想看着面前的季岚女士认真的问道:“妈,你跟我爸去三段路那边摆过摊吗?”
季岚二丈摸不着头脑:“什么,去三段路……摆摊?”最后两个词还带上了疑问,就怕自己听错了。
缪以秋心慌了起来,其实从醒来后,奇怪的事情就不是一件两件了,可是她下意识的忽视了那些,因为最亲近的两人依旧是熟悉的面孔,她强制忍耐下自己想要大叫的冲动,又问:“明天星期几?”
“星期四。”
“你明天要上班吗?”缪以秋几乎秉着呼吸。
季岚回道:“没关系,妈妈跟单位请假了。”
跟单位请假了,要是家里真的在她十岁左右才开始做生意,她不会没有印象的,缪以秋开始坐立不安,即使身上盖着被子,台灯的灯光微亮,季岚也能看到女儿的不安分:“怎么了,不是说好要睡觉了吗?”她故意严肃的说道:“乖乖睡觉,不然等下妈妈要生气了。”
而缪以秋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痉挛,她把手放上去使劲按了按,却丝毫没分缓解,难道那样的痛苦又要来一次,她额头上开始冒出了一阵阵冷汗:“妈妈,我生的是什么病?”
季岚搪塞道:“只是普通的肺炎而已,你感冒了。”
缪以秋想要坐起来,口中艰难的说道:“妈妈,我想吐。”她想要去病房里的洗手间,可是却根本忍不住,弯着身体扶着病床栏杆朝下吐了一地,连季岚身上都溅了一些,傍晚吃的小馄饨还有刚刚吃的砂糖桔,全部吐了出来,可是就算这样,她还在不断的干呕着。
病房里顿时又如下午般一阵人仰马翻,半个小时后,缪以秋换了病服重新躺好,季岚去家里拿换洗的衣服,整个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她和给她打吊针的护士姐姐,缪以秋小声的喊道:“护士姐姐,护士姐姐。”
她的声音太轻,叫了两遍护士才听到,然后凑近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人不管生了什么病,都会很难受,可是缪以秋可不觉得自己得的是肺炎,她白着脸,依旧虚弱,耍了小小的心机:“护士姐姐,我是不是再也好不了了?”
要是没什么大问题,护士的反应都能让人猜出来,她的问题很快就会遭到反驳,你只是肺炎胃疼感冒,也许还会得到几句‘小小年纪别胡思乱想之类的回复’。
可是护士的反应让缪以秋的心不断的沉下去,只见她扯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眼里的同情更是一览无余,像是要鼓励缪以秋一般:“怎么会呢?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关心你,给你打气,你一定会痊愈的,我们继续坚持好不好?”
什么病,会让所有人都同情她,从白天起缪以秋就发现了,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快要枯萎的花,折了双翅的鸟,没有明天还要无望挣扎的囚徒。
第6章
缪裘卓本来在医院里看女儿,谁知道接到同事的电话说‘张姐’抓到了,便急忙赶了过去。
这个张姐不是一般人,早在之前抓到的那个犯罪嫌疑人口中里就可窥探一二,谁知道后续的调查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复杂。
“我们怀疑,她跟刘健一样,甚至接替了刘健的位置。”
他们大队一共七个人,唯一的女性王盼盼说道,现在已经月上梢头,但是他们所有人还是齐聚在一起,在大队的小会议室里进行着讨论。
“这个张姐原名张丽,父亲z国人,母亲n国人,长期来往于境内境外,而她十年前,就开始和刘健同居了。”
缪裘卓坐在小会议室的椅子上,翻着桌前的资料,很快就将张丽的生平看到了底,而上面对她的描述也就寥寥几句,他奇怪的问道:“我们盯了刘健整整三个月,怎么会把这么可疑的一个人给放过了?”
徐浩然开口道:“第一,刘健和张丽虽说是夫妻,可是两人并没有领结婚证,刘健的妻子另有其人,在三年前已经过世了,而这个张丽非常低调,很少露面,连照片都没有几张;第二,我们对刘健进行收网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境外,直到两个月前才重新入境。”
“两个月前才重新入境?!”缪裘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问:“那她之前的出入境频率呢?”
王盼盼回道:“一年至少五次,而这一次,起码间隔了七个月,她在刘建被抓之前出境,在刘建判处死刑之后三个月入境……估计,是听到风声后为了避风头。”
“y省本来就是边境城市,接壤三个国家,像这种一年来往几次的人数不甚数,加之她在我们抓捕刘建的时候并没有出现,才让我们忽视到现在。”蒋队一直坐在最前方默默的听着,不发一言,此刻才抬起头环顾四周,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在对包括刘健在内的从犯进行审讯到审判的两个月内,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张丽这个人。”
“如果张丽是其中一员的话,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替此隐瞒。”
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男子说道:“其实我更倾向于她只是单方面的想接替了刘健的位置,手下却没有人卖命,因为她的手段,真的太粗糙了,还找了那么一个人绑走……”只不过他后半句话没有说下去,就被旁边坐着的王盼盼用手肘顶了一下。
他捂着胸口,才发觉自己差点说了什么话,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缪副队的神色,默默的闭上了嘴。
缪裘卓无视了这两人的举止,只是问道:“什么时候进行审讯?”
另外一个男声响起:“明天,抓住她的时候她随身带着毒品,尿检也是呈阳性,不管怎么样,她都逃不了了。”
蒋盛看了一眼缪裘卓,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女人藏的太好了,要不是这次她指使人对以秋做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发现不了她。这一切都是我的失职……才会造成这样无可挽回的错误。”
在座的人都没有说话,缪裘卓想起了还在医院里的女儿,沙哑道:“不,这是我的失职,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的,蒋盛队长再度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接着站起来让所有人先回家休息,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继续上班。
王盼盼想要劝蒋队和缪副队也早点回家,袖子却被人拉了拉,她转头一看,发现徐浩然一直对着她努嘴,还伸手指了指门外。
她跟着出了会议室,才听到徐浩然对她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就这事儿?”王盼盼见等不到下一句话,白了他一眼,转身就想回到会议室,徐浩然连忙拉着她往外走,她被拉扯着往外走,不由道:“哎,徐浩然你干嘛呢?”
一直走到门口,徐浩然才放开她:“你就算劝队长和副队休息他们也不会听的。”
王盼盼反驳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徐浩然提高了声音:“你怎么就知道我没试过?”两人顿时都不说话了,接着他又缓和下语气:“这事一天不了结,蒋队和缪副队一天不会放松的,让他们加班心里还好过一些。我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一个人不安全。”
徐浩然的车就停在后面的院子里,白天的时候,要是来的晚了,车多的能开不进来,现在大晚上的空荡荡的,装在一颗松树树叉处的灯依旧开着,照亮了整个院子。王盼盼也不再坚持,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直到车启动后才低声说道:“我家住的近,以前也不是没有加过班,完了之后都是我自己回家的,其实你没有必要送。”
她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可是眼底却毫无笑意:“而且要是真的有人犯到我头上来,还不知道谁吃亏呢?我可是k市的女子散打冠军。”
徐浩然一直安静的开着车,没有回答王盼盼的话,他知道,她也不需要回答,她只是想说话而已。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大队里最难受了除了缪副队,就是王盼盼了,他不止一次见到她躲在角落里红着眼睛,而且只要一有空,就往医院跑,偏偏又不敢出现在小姑娘面前,怕自己忍不住。
王盼盼家果然离得近,开车不过三分钟,到了她家小区家楼下,王盼盼下了车,关上车门前对着徐浩然说道:“好了,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而徐浩然一直没有动作,直到看到三楼客厅的灯亮起来才离开。
“叮咚。”手机铃声响起。王盼盼正喝着水,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打开一看,是徐浩然的短信。
“周六一起去看以秋吧,那个小丫头已经不记得我了,不过她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她笑了一下,很快回复道:“好啊。”
周六。
缪以秋支着脑袋,双手抱膝坐在病床上发呆,敲门声响起,她转头看着门,却并不说话,门被推开后一前一后两个人走了进来,一见到她醒着的,原本刻意放轻的动作又重了起来。
“小丫头,原来你醒着啊,哥哥敲门你怎么不应声?”徐浩然大步走了过来,凑到她面前对着她做了一个鬼脸:“见到哥哥开不开心。”
缪以秋目光闪了一下,微微撑起身体问道:“你今天怎么不穿制服?”
“小丫头你日子过傻了?今天可是星期六,哥哥不上班,就算是上班的时候,也不是天天都穿着制服的。”徐浩然把王盼盼推到她的面前:“你之前认不出我,那还认不认识你盼盼阿姨?”
缪以秋很不想理这个智障,但还是有气无力的说道:“哦,盼盼阿姨。”
缪以秋虽然精神不是很好,但是没哭没闹,目光也算有神,这让两人都安心了很多,王盼盼还有心思开玩笑,她对着徐浩然说道:“徐浩然,没想到你还有鬼心思,你自个是哥哥,到我这就成了阿姨了,要知道,以前以秋都是叫我盼盼姐姐的。”
缪以秋的手握起了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她深深吸了一口,抬高了声音喊这个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子:“盼盼姐姐?”
两人拎了一些水果和小零食过来,此刻王盼盼正在给她床头桌子上的果篮添砖加瓦,还换了不知道是谁送来已经有些枯萎的鲜花。他们两人原本还带了缪以秋很喜欢的一款肉松面包卷,但是他们在走廊上碰到了季岚,两人很热情的喊了一声:“嫂子。”
季岚却面无表情,一见到她手上提着的面包袋,就说缪以秋现在不能吃肉,不管肉什么都不行,一吃肯定得反恶心,王盼盼想把面包递给季岚,却被她拒绝了,最后还被刺了一句:“你们做缉毒的,吸毒者想必也遇到不少了,不会不知道,他们很大一部分,都不爱吃肉。”
当时季岚的表情语气都称不上好,王盼盼当时就气的想反驳,可是季岚已经越过她往洗衣房去了,徐浩然又死死的拉着她,才不至于闹得不好看。
最后王盼盼把面包卷留在了病房外面的椅子上,此刻听到缪以秋喊她,不知怎么的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举了一包薯片在她面前晃了晃:“以秋想不想吃零食。”
缪以秋摇了摇头,目光有些闪烁,为了怕她看出来,还故意低着头:“盼盼姐姐,那个伤害我的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姐姐跟你保证,以后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缪以秋心跳如雷,故意当着两人的面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的头现在还痛,好大一个包。”她从这两天医生护士的态度中早就看出来了,绝对不是妈妈告诉她的肺炎那样简单,肺炎可不会让人头上长出一个包,肺炎可不会让人一天每隔几个小时就痛苦万分,涕泪横流而无法控制。
她心中早就有了怀疑,此刻的猜测成真,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居然还能继续往下问:“那我昨天为什么都没有见到我爸爸,坏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徐浩然一听坏了,可不能让缪以秋对缪副队有怨气,弯下身体视线跟她齐平:“因为你爸爸是一个大英雄,除了给你打针的那个坏人,还有更大的坏蛋要抓到,好给我们以秋报仇。”
给她打针的坏蛋?缪以秋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这辈子的爸爸妈妈没有做生意,妈妈是单位员工,而爸爸是缉毒警,手上的针孔,给她打针的坏蛋,每隔几个小时突如其来的痛苦,原来……忽视的是这些,缪以秋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几乎都要越出胸腔,她喉咙里传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身体倒下之前,看到了徐浩然和王盼盼惊惶的面孔。
第7章
“好端端的,怎么会因为心跳过快而心率不齐呢?”季岚听完医生的描述后难以接受:“以秋以前从来没有心脏方面的毛病。”听到女儿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才稍微放松一些,可是接下来的双眼却像是利剑一样,直直的看向王盼盼和徐浩然两人。
说实话,王盼盼和徐浩然两人在病房里的时候也被缪以秋吓了一跳,此刻面对着季岚怀疑的眼神,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呢?他们好歹也是警察,接受过特殊训练,对于人的情绪比一般人更加敏感,更不用说如此不加掩饰。季岚是真的怀疑他们、讨厌他们,甚至不想看见他们,而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知道缪以秋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开始的。
王盼盼委屈的眼睛都发红了,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徐浩然头疼不已,在他人生的二十八年中,终于遇见了比写报告更加头疼的事情,还不得不解决,他苦着脸道:“嫂子,你不会以为这事跟我们有关系吧,我们是真的不清楚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现在跟你一样不敢相信。”
季岚也知道自己带了几分迁怒,可是她一想起女儿为什么会被报复,那颗心就像是马上要喷发的火山口一样,怎么都缓和不下来。她按捺下情绪:“好,那你告诉我,你们在病房里说了些什么?徐浩然,我信任你们,所以才会让你们随意去看她,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信任。”
王盼盼毕竟还年轻,被毒贩仇视她不在意,可是现在站在面前对着他们咄咄逼人的是他们缪副队的妻子,是最了解他们最应该理解他们的人。面对这样的冷眼和怀疑,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她还记得两年前考上单位不久,租了房子不会做饭,缪副队便领着她去自己家,那个时候季岚最照顾她,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在这么辛苦的岗位上工作,常常叫她去家吃饭。后来她不好意思,不太去,季岚还到她家帮忙,指导她怎么做饭,而缪以秋就是饭菜成品的考核官。
王盼盼红着眼睛走开了,徐浩然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不过他还是决定,先把一切都说清楚。他七嘴八舌的开始解释,从最先进门给缪以秋扮鬼脸讲起,真是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他一边回忆一边讲,最后双手在季岚面前一摊:“嫂子,就这么多了,真的是一个词都没放过,你也知道我的记忆力不差,肯定不会唬你的。”
季岚却梗着脖子看着他问道:“那你觉得,她是因为什么心跳过度,继而心悸呢?”
徐浩然被噎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季岚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短短的几天,她已经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
“你觉得是毒对不对,毒品对以秋的大脑和肝脏产生了不可逆的伤害,现在连心脏都不放过了,可是我还要担心她戒不戒的掉!”其实季岚这几天都没怎么哭过,因为缪以秋的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每次毒瘾发作的时候依然痛苦,但是她很懂事,不再伸出胳膊求妈妈给她打针,会说护工叔叔护士姐姐辛苦了,会让她晚上好好休息、不要熬夜,会对着她吐槽动画片里面的剧情,为了躲避吃药眼睛会咕噜噜的转,对着她大声说自己的病已经好了,因为那天只发作了四次。
如果这真的是病,这病真的好的了吗?季岚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女儿,从小生下来就身体健康,没有住过一次院的女儿,这一次就要了我的命。”
“嫂子,嫂子别这样。”徐浩然和旁边的一个护士连忙去扶她,季岚却还是半跪在病房外冰凉的地上,双手捂着脸把额头扣在上面,就像她那颗被浸在冰水里的心一样,她恨缪裘卓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让女儿被报复,可是她也恨自己,她那天为什么要加班,为什么不去接女儿放学。
“嫂子,以秋还在里面呢?”徐浩然实在劝不动了,只好使出了杀手锏:“这医院的病房也不隔音,等一下把她吵醒了就不好了。嫂子,你相信我,以后会变好的。”
可是谁也没有发现,这个时候应该在躺在病床上休息的缪以秋光着脚站在了病房门口,把自己的脸贴在了门上,她呆呆愣愣的,听得那些隔着病房门传到她耳朵里的话,不发一言。
脚步声渐行渐远,季岚被劝走了,缪以秋才把头无力的靠在门上,低喃着:“原来,这辈子……跟上辈子,是不一样的啊!”这声音太轻太轻,很快消散在空气中,除了她自己,无人听闻。
到了晚上,季岚又像是没事人一样出现在缪以秋面前,缪以秋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时间渐渐过去,距离她最开始醒来已经十天了。医院里不断有新的病人进进出出,每一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这是k市最好的医院,什么资源都紧缺,包括病房。可是缪以秋依旧住在507那间单人病房里,上头曾经下过命令,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直到她出院为止,因此她仍旧享受原本这辈子都享受不到的vip待遇,即使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缪以秋无意间听到护士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还在纳闷,为什么是直到出院为止,而不是痊愈,后来才后知后觉,她染上了毒瘾,而毒瘾来带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变得跟以前一样,估计是下辈子的事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
每一次毒瘾发作,四肢被固定在病床上,流下来的汗能够浸湿整张床单的时候;大把大把的药吞下去,恶心的干呕却抠不出来的时候;还有她昏昏沉沉,感受着现在的身体真的和健康相去甚远的时候。她就在想,吸毒这么痛苦的事情,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想不开呢?
吸要费钱,戒要费钱,痛苦不说,还死的早,好好的活着不行吗?
缪以秋坐在医院下面花园的长凳子上,双手一左一右的按在上面,小短腿还没有着地,一晃一晃的。这几天都在下雨,今天是难得的晴天,由于前几天的降水,温度也不高,她终于获得批准可以出来放放风了。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这还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脚踏实地的走到外面来,伸出手掌,让阳光落在上面,恍惚间带来一种不真实感。
缪以秋并不是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既然是住院部楼下的花园,自然会有别的病人出现。她身边就有一个大约十五六的少年,和她一样穿着医院的病服,面容清秀,长的赏心悦目,只可惜虽然四肢健全,但是却是坐在轮椅上。为了不揭人伤疤,她贴心的没问你为什么坐轮椅这样的问题,毕竟让人走不了路的原因多了去了,不一定要下面少一截。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下面来,不然我妈妈管我管的可严了,连病房的门都不让我出,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我吹走一样。”缪以秋此刻已经收回了手,她并没有去看那个少年,嘴巴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也根本不在意自己声音多么沙哑:“我刚刚走到太阳底下的时候,眼睛都闪过白光了,好像之前是一直是待在黑暗里面的吸血鬼。虽然病房里有窗户有灯,还能看得到外面,可是真的走出来,原来待在屋子里和待在外面是不一样的。”
原修转头看着这个莫名自来熟的小姑娘,打量了一下她苍白的像是书中描述的幽灵一样的脸色,空荡荡的几乎都能挂在身上的病服,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的妈妈担忧的是有道理的。
“可是我要是继续在病房里面待着,我的病历里恐怕就要多一种精神疾病了,生病真的很痛苦,可是我却不敢说,因为妈妈比我更加痛苦,我要是说了,她就坚持不下去了。”
按理说,一般人听到这些话,或多或少都会说几句安慰的话,就算是他们也知道那些安慰的话用贬义词来说,大多可以用站着说话不腰疼来解释。
其实缪以秋从第一句话没有被理会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她的这些话无人述说,只能倾诉给身边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因为再憋下去,她会疯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