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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冲昕和竹生都能察觉出那道气息不是别人,正是长天留下的那道神念。那神念不知怎地跟着他们,脱离了神宫。

    生死关头,他们谁也没去关注那道神念。

    青君却分神了。

    那一瞬,她分明的嗅到了神君的气息。

    不是眼前这转世的冲昕的气息,而是原原本本的,属于神君的气息!

    碧刃的刀意趁机袭向腰间,青君瞬息出爪,握住了那刀。可刀意只是掩护,冲昕的剑自下而上撩去,剑意逼杀。

    青君在千钧一发之际侧头,仍被划破脸颊,削去半只耳朵。

    她吃痛转头,却看到了冲昕的眼睛,不由怔住。

    记忆中,那双眼睛永远都带着笑。哪怕是叹息的时候,都捋着她的皮毛笑着叹息。

    可现在,那双眼睛寒冷似冰,盯着她的时候充满了憎恶和厌恨。

    青君的杀意忽然散去。她的心里生出难以言状的悲凉。

    青君的一生都未曾体会过如此复杂的情感,她不知如何表达,更不知该如何处置。她只感到茫然。

    昔日,伙伴们闯入神宫,告诉她神君已经陨落,她没有茫然。

    她寻遍大陆,不见神君踪影的时候,也没有茫然。

    她生死血战,将那些背叛了神君的旧日伙伴一个一个杀死的时候,更没有茫然。

    她的内心从来是坚定的。神君说会归来,就必会归来。

    所以,她等待,她守候。

    她等来了冲昕。

    冲昕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我不是他。”

    她没有茫然,因为冲昕毫无疑问就是她的神君。

    可现在,青君真的茫然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竟除了面孔,再找不到一点与神君相似的地方。

    她恍如大梦初醒,第一次真真的感受到,这个憎她恨她的男人……他,真的不是神君。

    她对一直都想杀的凡女忽然失去了兴趣。

    她散了杀意,撤了妖力。全力相抗的巨力忽然撤去,冲昕和竹生再吐了一口血。

    青君看着他们。

    这两个人,都不畏死,也不畏惧她。仿佛他们在一起,刀剑合璧,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青君的面孔恢复了人形,一边的脸颊血肉模糊。

    有泪水滑落,留下一道红色的泪痕。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营养液别停~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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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灵脉长天宗已经开采了三年, 一切有条不紊。

    在距离开采点数百里的地方, 两年前有过一次塌陷。但长天宗的人过去查看的时候, 地面已经恢复原状。长天宗的人明知道这里可能发生了些什么, 也明知道这可能跟那位妖族的青君有关, 但一切都无迹可寻。

    就算有什么,也肯定被青君以阵法屏蔽隔离了。

    幸好, 主事之人回宗门禀报,上面给出的指示让他们明白,只要青君不来强抢灵矿, 或者击杀长天宗弟子, 其余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这一日黄昏,众人又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

    三位坐镇的道君俱都升空, 朝那个方向望去。青君又在搞事情了!

    三人无法,只得留下最年轻的虚景道君坐镇,另两人结伴去探查。刚靠近那震源,便有一道流光窜出,在空中顿了一顿,穿破虚空而去了。

    紧跟着, 一个女子衣衫蹁跹的遁地而出, 来到他们面前。

    “刚才那东西哪去了?”她问。

    这女子衣衫繁复美丽, 却染了斑斑血痕, 更有一边衣袖全然脱落,露出雪白臂膀,纤细手臂。她面容娇媚, 一头青色长发,正是妖王青君。

    二人道:“划破虚空而去了。”

    划破虚空,便是无视了物理距离,可以从甲地直接出现到乙地。运行的轨迹无法追踪。

    青君不说话,遥望着天边,晚霞翻卷。

    她的脸色神情,难以描述。

    两位道君面面相觑。

    “青君。”他们试着唤她,“可还好吗?”

    自两族结下和平盟誓以来,长天宗的人与青君打的交道最多。凡是跟青君打过交道的人,都对她很有好感。

    这位强大的大妖,不仅天生美丽妩媚,与人相处起来,还没有一点架子,格外的平易近人。当然,其他的那些大妖,其实也大多没有什么架子。

    和人族比起来,妖族社会结构简单,人际关系也简单。比起人族,他们的情感更加纯粹、直白。

    诸如“架子”、“面子”这些复杂的东西,他们似乎学不来,也并不在乎。

    听得两位人族修士这样询问,青君的目光中现出迷茫。

    过了片刻,她忽然问:“我和你的女人合欢了,你会因此,而想要杀我吗?”

    两位道君一起傻眼,他们面面相觑,一人小心的道:“可青君你是女子……”

    “如果我是男子呢?会要杀我吗?”青君问。

    两个人尴尬了一阵,为首那人没办法,只好顶起这顶绿帽子,问:“可是这女子与这男子偷情吗?”

    青君道:“不是。她不愿意。她打不过我。”

    那就是强行玷辱人家了。

    两位道君想起妖族那动辄就当众求欢的习俗,顿感无力。那人忙道:“这个万万不可。我们人族,倘若自己的女人被别人强辱了,都视之为奇耻大辱,这个仇是必得报的。”

    青君怔然。

    另一人也点头道:“正是。这等大恨,若不杀之雪耻,岂不是枉生为男儿。”

    青君垂首,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她再没同二人多说,身形一晃,便消失了。留下两人扶额:“……向宗门报告吧。”

    而此时此刻的长天宗,也正是黄昏时分,倦鸟正归林。完成了劳作任务的执役弟子们驶着宗门的制式小舟,三五成群的回去自己的弟子舍所在的山峰。

    黑衣的巡山执事们正交接,一队上值,一队散去。

    山峦依旧,夕阳正美。

    在极高的高空忽然有光线扭曲,一道流光出现。长天的神念,穿过虚空,无视了距离,无视了长天宗的护山大阵,直接出现在了宗门深处。

    神念强灌了许多记忆给冲昕,同时也获取了冲昕的记忆。纵然冲昕所知的信息并不多,但长天的神念凭借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已经做出了最接近事实的猜测。

    他故意对冲昕施压,果真令冲昕一剑毁了神宫。本体将他分裂出来,原就是作为守护神宫的最后一道防线。若将整座神宫看作是“器”,他实则已经成为了神宫的器灵。他被困神宫中枢,中枢不毁,他脱不了身。

    这神念出现在长天宗不过一息时间,倏地化作流光直奔某处而去。那里看似只有山岭,没有房舍,十分荒僻。实则,是在结界笼罩之下的宗门秘地。

    此时,秘地之中,看书的长老抬起头,煮茶的长老抬起头,赏花的长老抬起头,修炼的长老抬起头,梳妆的长老抬起头。他们的身形,都从原地消失。

    山谷之中,正在花海中与兔兔们玩耍的珠儿,忽然丢下手中花环,腾地站了起来。

    “醒了!”她咧开嘴笑道,“醒了!”

    她笑着,倏忽间风一样消失了身形。

    平日里去哪里,都要兔兔驮她,不过是为着好玩。失了神智,崩了肉身,她却依然是一位元婴修士。

    秘地洞府的最深处,一个沉睡了多年的人睁开了眼睛。

    就在刚刚,那道神念穿透了岩壁,直奔他而来。最后,消失在了他的眉间。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

    “冲昕去了神宫?”

    “这女子……很有趣。”

    “神宫竟破败至此?唉,小青不好好看家,在外瞎跑……”

    “咦,为了脱身,你激得他剑毁神宫?”

    “……”

    “……”

    “混账!”

    “虽然你就是我!也得骂你!”

    “败家的东西!”

    “现在穷了!你还当是从前!”

    神念已经与本体融合,这位骂来骂去,骂得其实都是“自己”。

    他声称自己“穷”了,实则是和上一个时代鼎盛之时相比。单看这一间洞室,便可以知道,这“穷”还真穷得有限。

    地上布置的是聚灵阵。聚灵阵上的卧榻,是整块的养魂木雕刻而成。四根立柱上,嵌满了大大小小魂玉。卧榻四周,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所有你能在书籍中读到的养魂之物。

    养魂之物最是难得,随便一小块都价值连城。

    如果这样便是“穷”,不知道多少修士,哭着喊着也想变得这么“穷”。

    “宗主!”珠儿肥胖的身形出现在洞室里。

    那人听到这声唤,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露出一张与冲昕一模一样的面孔。看到珠儿,他的眼睛就笑弯了。

    “珠儿,来。”他对珠儿张开手,仿佛对着的是一个刚刚学步的稚儿。

    珠儿摇晃扑到他怀里,打滚:“糖!要吃糖!”

    “吃吃吃!”那人笑道,“给珠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