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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有情(高干 婚后) 我的小男友(高甜, 1v1) 我爱的你

第27节

      再坚持一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渐渐地杨桢开始听不清皮哥在说什么了,视野被水蛰得一片模糊,水底的垃圾和水草招摇,像是一堆欢欣鼓舞的手臂,他看着看着,神智慢慢化为了浆糊。

    就在杨桢错觉自己会死在这里的时候,自由的空气却再度袭来,那瞬间他竟然还觉得有些遗憾。

    有人在背后大声喝道:“喂你们!干什么,啊?”

    皮哥没想到杨桢这么能扛,本来就很急躁了,然后回头看见了几个蓝色制服,心情立刻一落千丈。

    他对这里不熟,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条臭水沟,没注意不远处就是局子,权微这种小市民他不放在眼里,公检法他们有合同其实也不怕,不过该避的锋芒还是要避的。

    皮哥假笑起来,在背后对小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弄了,然后他道貌岸然地转过身笑道:“警察同志好,光天化日的能干什么啊,有人落水了,我们这做好人好事呢。”

    明眼人都不会信他的鬼话,民警吆喝着将一种人员带回了派出所,然后一问发现是高利贷,登时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年息不超过36%的高利贷目前没有入罪,债务纠纷主要还靠双方共同协商,而且当事人没伤没傻,你也不能说他们追债的方式不当。

    民警心里对杨桢也颇有微词,有手有脚的一个年轻人,干什么不好非要去碰这个无底洞,给杨桢训了个狗血淋头。不过他们还是看在杨桢脸色不好,而要债的又人多势众的份上,让杨桢先一步离开了。

    皮哥带人抬脚就要跟上,民警敲着桌子问他们去哪儿,说话还没问完呢。

    杨桢从派出所出来,看见方思远在香樟树的阴凉下面等,而权微不见踪影,他朝小方笑了笑,心里十分感激他。

    方思远上来递手机给他,问他还好吗,杨桢缓过了气,着实没什么事,就让小方别担心。

    不过这些高利贷也是真厉害,皮都没破一块,就能让人生不如死,未来让杨桢有些胆寒,他边走边想,菜场怕是待不下去了,不过这一个月也没白费,除开摊位的本钱,还有一笔不小的落成,能保证一段时间的生活,可是之后要去哪,他现在是毫无念想。

    杨桢的衣服大都还是干的,就是脑袋在水里浸过,一股泡过很多东西的水腥味总往鼻子里钻,让他有些恶心。

    洗澡的欲望迅速变得强烈起来,之前权微背着腹痛的他走过的那条巷子里的保健招牌凭空跃入了脑海,杨桢就决定去洗个澡,洗掉这一身味道和晦气。

    方思远看他恍恍惚惚的,出于关心他打了很多个问题,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这么嚣张、你欠了他们的钱吗、多少钱……

    杨桢知道他是好心,但暂时没有心力跟他解释,然后承受方思远一惊一乍的异样目光,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他请方思远先回去,对方纳闷地看着他,说不是很放心,杨桢没办法,终于用了一个“求”字。

    方思远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以后,趁着皮哥一行人还在派出所,杨桢迅速回了菜场,摊位上的零钱果然不翼而飞,他叹了口气,直接往后拐进了小巷子。

    ——

    方思远眼巴巴地等在局子门口,看起来跟杨桢关系很好,权微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立场和必要,就不告而别地走了。

    回到菜场取了蛋糕以后,他就回仓库将礼物送给了他爸,罗家仪拆开看见那个手工的镇纸,笑得合不拢嘴,难得亲密地抱了抱儿子。

    皮哥当时没有进来,所以他父母都没有看见那个不愉快记忆的携带者,他们现在还能笑得毫无阴霾,权微心不在焉地想道,就算是杨桢兑现了他的承诺好了。

    蛋糕权诗诗已经买过一个了,权微这个就没拿上去,太后说她有点饿,于是当场就切开了,权微被分了个巨大的、顶部还有一堆玫瑰花瓣的三角块,他没什么食欲,就先搁在冰箱上了。

    权诗诗捡了一筐食材,准备回家里弄大餐去,罗家仪也按耐不住炫耀的心情,要回书房摆拍镇纸,然后发给群友们羡慕嫉妒,两口子心情美好地肩并肩走了,于是仓库里就剩权微一个人。

    他倒坐在椅子上,岔着两条腿,将下巴杵在椅背上看外面。

    记忆就像河底的淤泥,只需要一下就能搅得乌烟瘴气,再沉淀下来却需要一段时间。

    他姥姥江芮当年不肯接受破产,用投机的心思借了高利贷,结果非但没有东山再起,反而牵连着整个家都栽了进去。有一段时间权微过得特别惊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不止是高利贷,他连江芮都记恨。

    那些事早就过去了,可杨桢像个钩子一样将它们勾了起来,权微脑中都是这人满头是水对自己摇头的样子,杨桢当时的目光还很平静,可能只是因为还没被逼到绝处。

    苍蝇嗡嗡地发现了蛋糕,权微挥手赶了赶,一道熟悉的人影从余光里晃过,他往门口一看,瞥见杨桢脚步匆匆地往菜场后面去了,像是要回他的仓库。

    皮哥一会儿肯定会摸过来,待在这里就是瓮中的鳖,权微觉得杨桢不长记性,站起来就准备去提醒一下他,可等权微走出自家的门面,却发现杨桢径直越过了他的临时仓库,拐进了后面的小巷子。

    权微有点好奇他要去干什么,就将门面的卷闸门往下一拉,麻利地跟了过去。

    蛋糕放在外面一会儿会招满屋子苍蝇,权微又没时间放回盒子里去,他迟疑了片刻用手一抄,直接端着走了,因为觉得吃着东西,好像尾随就不是尾随了,而是碰巧路过。

    这家大保健就是纯粹的保健,按摩、足疗、精油推背,杨桢点了个按摩,但听完介绍后拒绝了男技师,一个人泡进了浴缸里。

    热水有助于缓解疲劳,杨桢下水的时候打了个摆子,生理心理都还记得被淹没的感觉,不过他抹了把脸,除了头全身都下了水,然后大脑空空地闭着眼睛发呆。

    高利贷是怎么找过来的?之后又该怎么办?

    权微一个大老爷们,狗熊绣花一样端着块蛋糕在路上逛,他看着杨桢进了大保健的店,那是他常去的店,知道里面没有特色服务,倒是有个正骨的老师傅,他不是很懂杨桢到这里来干什么。

    老板认识权微,他骗人说他跟杨桢是一起的,老板不疑有他,立刻给他指了房间号。

    小街道里的大保健装修一切从简,房间都是帘式的,权微站在门口,手刚碰上帘子边,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像个偷窥的变态,这么猥琐首先他自己就不能忍,他露出嫌弃的表情,收回走就准备走了。

    然而好死不死,这时隔两个房间里忽然走出一个推背的女技师,她看权微像是要开那个“门”,连忙提醒道:“帅哥,那房间里有人,你换个房间进吧,你做什么项目的?配技……”

    权微听到了屋里的水声,心想这下尴尬了,他无奈地对那大姐压了压手,说:“我找人,你忙,别管我。”

    说着屋里的杨桢已经过上了浴袍,系着衣带到门口来了,紧接着门帘被人从里面拉开,杨桢疑惑的眼神先是落到了他脸上,然后是他的……蛋糕上。

    权微也将他打量了一遍,除了脸色不太好,精神状态还是稳定的。

    杨桢在屋里听见权微说找人了,就说怎么从派出所出来没看见他,原来是来给街坊分蛋糕了,他心想这样真好,平平安安、家长里短的,杨桢打起精神笑了一下,说:“你找人的话,去问老板可能快一点。”

    权微心想还管我找谁呢,先顾好你自己吧,他找的就是杨桢,可这猝不及防的由头是什么呢?

    权微瞥见手里的蛋糕,登时灵光一闪,往杨桢面前一递说:“已经找到了,给。”

    蛋糕上装饰的是真花,色彩十分鲜艳夺目,杨桢看着那一片玫瑰红,有点懵了:“你是来给……我,送蛋糕的吗?”

    权微心说不是,这是我妈分给我,我还没来得及吃,跟你到这里,然后……算了说来话长不说了,反正是由不得他不点头了,权微“嗯”了一声,将纸盘往上送了送。

    杨桢不知道这份爱心是误打误撞,他刚经历过残酷,特别渴求善意和温暖,就像沙漠里即将渴死的旅人,忽然得到了一杯水。

    杨桢有些手抖地接过了蛋糕,按捺住内心几乎让他热泪盈眶的动容,忍了又忍,还是被那股憋屈到尽头想要爆发的冲动给蛊惑了,他鬼使神差地看着权微说:“谢谢,权微你能不能……陪我喝杯酒?”

    他们古代人没有现在这么多娱乐消遣,于是得意也喝酒,失意也喝酒,借酒抒发胸中的大喜大悲。

    他现在确实有点苦,想不管不顾地醉一个今朝,群山为墓,长歌当哭。

    按理来说哪天都行,唯独今天不合适,权诗诗正在家里掂锅掌勺,庆祝罗家仪今天半百,他作为唯一的儿子不该缺席。

    可是杨桢身上的低气压仿佛一并也压进权微的心里去了,他看着这个人,同病相怜的感觉应运而生。

    杨桢见他没有立刻答话,被冷了一下才骤然回过神来,明白自己提了个不合适的要求,他有点愧疚但失望更强烈,刚要给自己解围,却听见权微清晰地说:“可以,你洗完了就走吧。”

    有酒喝还洗什么洗,杨桢立刻就想走,不过还是回去泡了十多分钟,怕万一权微刚刚是忘记家人生日了,能有个反悔的时间。

    权微翘着二郎腿,在楼梯口的卡座里给他爸妈发短信,让他俩先白吃一顿,等他晚上回来了再吃蛋糕。

    杨桢洗好出来还是那身衣服,但他心情好了一点,看起来就没那么衰了,蛋糕端在手里一口没动,嘴角微微有点笑意,对着权微说“走吧”。

    喝酒嘛,无外乎就是红酒配牛排,啤酒配烤串,白酒配个凉拌菜,然而权微万万没想到,杨桢说的喝酒,竟然是没有菜的那种。

    老城区里老店齐全,用原料酿酒的老酒坊都有。

    权微被杨桢领到酒坊门口,刚煮过的谷子还在飘着热气,空中有股捂过的发酵味,不好闻,却也不至于让人捏住鼻子遁走。

    现在的饭馆都不让自带酒水,而且这里的粮食酒都不好喝,不过杨桢心情不好他是大佬,权微就没吭声,看着这人让他等等,然后钻进作坊里去了。

    5分钟之后再出来,手里就提了个小5斤的白色塑料壶,里头一点没空,全装满了。权微忍不住看了杨桢一眼,心想酒桶也喝不了这么多啊。

    接着杨桢又去了趟日用品店,出来的时候提了两个茶碗,泥胚那种,半截米色半截酱色。然后他拧着这两样东西,将权微带到了路边老年健身中心的石头桌椅上。

    权微被这人在跟前放了个碗,然后邀请坐下,他这辈子没有这么喝过酒,连个花生米都没有,权微匪夷所思地说:“就这么喝?光的,不要菜?”

    杨桢心说我们都是这么喝的,一碗一碗地倒,喝一口撒一半,嘴上却笑着说:“不要菜,你不还得回家吃饭吗?”

    权微没想到这节骨眼了他还替自己想过,沉默了几秒将碗端了起来:“随你吧,走一个。”

    杨桢拿起碗跟他碰了一下,暗自吸了口气,仰头一口灌了。

    权微看他这架势不像求醉,有点像求死,忍不住比了个小指,多管闲事道:“慢点行吗?我酒量,也就这么大了。”

    酒入愁肠,杨桢敷衍地应了声“好”,端坐着等他喝完了好倒第二碗,他催道:“你尝尝,这酒怎么样?”

    权微以前喝过,内心是拒绝的,但说了陪酒就要陪,他凑到碗边上喝了一小口,又砸了下嘴,感觉酒坊老板以前卖给他的都是假酒。

    “你买的这是什么酒?多少钱一斤的?”权微又喝了一口,“怎么跟我以前买的不一样?”

    第38章

    “高粱酒,快要过保存期了,便宜卖,35块钱一斤。”

    至于不一样这个问题,杨桢有点难以回答,先挑行货后议价,就是牙郎吃饭的本事。

    一般牙行虽小,但经营的路子上必有把式掌舵,斗首、钱舁子、酒把式、药掌柜等等,把式的绝活秘而不宣,向来只传门下弟子。

    昔年章舒玉作为东家,因为脾性好,占了些有问必答的便宜,多年的商路千锤百炼,下来也攒了半罐子量度的功夫,行家当然拼不赢,但糊弄门外汉绰绰有余。

    说白了就是权微不会挑,但这么不客气的解释以杨桢的性格说不出口,他正愁没法暂时逃避现实,权微这个问题算是正中他下怀。

    提起他的老本行,杨桢眼里都有了点异样的神采,忍不住话多起来:“不一样是正常的,同一趟蒸锅里馏出来的酒液,前中后段的口感出锅时就有区别,在加上容器、储藏、气温、时间的变化,一锅分十坛,十坛都不一样都有可能。”

    权微闻了闻碗沿,扑进鼻腔的是股温和的香气,他不是很信地说:“那一个妈生的,也不至于差那么多啊?他家便宜不便宜卖的高粱酒我都买过,跟你这都不是一个味儿,你懂酒是吧?我要怀疑老板在坑外行了。”

    杨桢哪想得到请他喝酒,还给老板喝了口锅出来,他啼笑皆非地说:“没有的事,别人做生意,坑顾客就是变相的坑自己。你就当我是运气好,在别的地方倒了霉,到这儿找补,碰到了一锅工艺到位的。”

    实际上他这5斤酒根本就不是在店里的大缸里舀的,而是在老板的库房里打的。

    这家酒坊的缸里放的是勾兑酒,库房里多半也是,但也有少量的调和酒。

    勾兑的原料是原浆酒和食用酒精,调和则是用高低不同的原浆酒掺和降度,所以口感大有区别。至于没有价差的原因是调和酒制作麻烦,加上能储存的时间也短,所以基本不对外销售,只是老板自己过瘾时喝几盅用的。

    杨桢能摸到别人的藏私,那是因为相信一家店能够屹立不倒,肯定是有拿手的绝活,他进去挑了一些毛病,又拍了两个马屁,老板看他识货又识相,于是掏了点私货给他。

    权微不是很认同他那版生意经,现在做生意的缺德的是真缺德,卷一波就跑路的新闻不在少数,但杨桢的心大他是又领教了一次,自己满身糊涂烂账不提,还有心思去救人、来管他买东西产生的落差,权微登时就觉得,杨桢可能是有点圣母心。

    “圣母心”坐在他对面,见权微喝的实在是慢吞吞,于是不再等他,自顾自地倒了一碗。

    权微自己不谦虚,别人谦虚他也有意见,他俨然一个犀利的明眼人的样子:“你刚说得头头是道的,懂就说懂,我又不会去找别人的茬。”

    杨桢的心思被无情地戳穿,只好垂着眼皮去端碗,伸过来跟权微碰杯,老实地说:“懂一点点。”

    他们认识三个多月了,但各自都以陌生人的身份自居,谁也不多问对方的闲事,今天打破杨桢壁垒的是蛋糕和酒,而挑起权微话头的是相似的经历,他提问题的时候自然流畅,心里丝毫没有“关我屁事”的距离感。

    对于杨桢混在太后她们中间卖菜这件事,权微总是有种迷之不合群感,他闻言特别费解:“那你怎么不干脆去卖酒?酒可比菜来钱快。”

    杨桢好笑道:“钱哪是那么好赚的?先不说本金,卖酒我得有渠道,货源、储藏、销路、顾客、预备金什么都没有,我拿什么去卖?”

    “有多少本钱就能赚多少钱,这是没法一步登天的。有一种不要本钱,就是大超市酒水区的销售员,这个我知道,但说实话,都是销售性质的话,那我可能还是会选房产中介。”

    会写会画,懂酒还会卖菜,虽然技能不紧扣it热潮,而且还有的太接地气,但一个多月成为海内菜场销售的no.1,而且方方面面的听起来都有主见,权微跟他磕了下碗,心里有一点点佩服:“你懂得还挺多,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爹、赵叔、酒把式、秤首、卖样人、皮察子……苦屿城里的老一辈,大都当过他的授业人。

    杨桢脑子里闪过很多人的面孔,但有的模糊不清,而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去重新记一遍了,酒劲按理说不该上的这样快,可是杨桢感觉到一股热流直冲头脸,他迅速将碗抬起来,抽干之后扣在了脸上。

    他轻轻地说:“教我的人还挺多的,等以后有时间,我脑子清醒一点了,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