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去打仗了啊……”

    他揉了揉眼，小声抱怨说。

    “我还没休息够呢。”

    特洛尔宠溺地抚了抚他的发，没有说什么。

    缪特想了想，继续说：“这样行不行，我再在这里多待两天，迦南他们差不多这两天就回来了，我到时候再和他们一起过去找你。”

    “…………”

    特洛尔低头看他，漆黑额发散落下来，阴影落在眼窝里。

    墨蓝色的眸，就算在阴影里也仿佛有着万千星光，清晰地映着怀中少年的脸。

    缪特被他这么看着，就起身坐在他腿上，和他对视。

    “我想多休息几天。”

    他说，看着特洛尔恳求。

    “没休息够。”

    “……好。”

    特洛尔抚了抚缪特的脸颊，目光中尽是柔软。

    他凑过去，轻柔地一下一下点着怀中少年的唇和颊。

    他说：“我等你。”

    缪特伸手，环住搂着自己的男人的颈，紧贴着男人的颊，以一种耳鬓厮磨的方式。

    他垂眸，细长睫毛在他眼底落下浅浅的影子，那睫毛轻轻地颤着，像是承载不起一点风掠过的痕迹。

    …………

    星空跃迁点在星空之中打开，深不见底的黑洞发出奇异的光，由依修塔尔领头，数不清的舰队在年轻元帅的率领下穿过跃迁点，抵达宇宙另一侧的战场。

    当所有船舰都消失之后，那打开的跃迁点发出明亮的光芒，然后消失在星空之中。

    天空之下，阳光之中，缪特站在草地上，风从上空呼啸而过，让他的额发凌乱地散落在颊边。

    他站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看到了白日天空中那一点极为明亮的光点。他的目光突然微微黯淡下去，哪怕是落下来的阳光也赶不走他眼底的影子。

    他低下头来，细碎的发梢掠过他的眼角。他闭上眼，手垂在身侧，握紧成拳，指尖攥得很紧、非常紧，用力到掌心隐隐刺痛的地步。

    阳光之下，少年的身体慢慢地浮起。

    他就这样缓缓地在光下飞起，无形的气流鼓动着他的黑发，让他的发梢和衣角飞扬不休。

    他始终垂着头，攥紧了拳，他的唇抿紧得厉害，唇瓣被压迫得几乎泛白，像是沉重到无法呼吸。

    【该回家了。】

    好。

    【它还在，它在沉睡。】

    我必须回去。

    【你们想回地球吗？】

    必须回去。

    回到那个我诞生的、我的亲人长眠的星球。

    【人类毁了地球。】

    是的。

    所以不可能被原谅。

    …………

    ……………………

    【我等你。】

    对不起，少将。

    我必须回到地球。

    第168章

    天已经大亮，今天的太阳并不明亮，空中的云层稍厚了几分，偶尔几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下来，落在悬浮在空中的少年脸上。

    缪特仰着头注视着天空，无形的气流掀起他鬓角的黑发，细长的睫毛在微风中抖动着。

    他低下头，俯视着下方那绿茵的草坪，还有那栋熟悉的别墅，能看到别墅那靠近园林的落地窗大敞着，浅色薄纱在其中舞动。

    他垂着眼安静地看着脚下熟悉的一切，突然就想起了早上的那一幕。

    ……

    那个时候天刚刚初亮，他还躺在床上，侧身躺着，微睁着眼，静静地看着门口的那个人。

    那个人站在门口，清晨的阳光从天窗照下来，落在元帅那张年轻而俊美的侧颊上，雪白的肌肤仿佛透着光，衬得散落下来的细碎发丝越发如夜色一般的漆黑。

    竖立的军装领口将男人修长的颈严密地拢住，漆黑领口边缘金丝绣出的纹路微微泛着光，一点细碎黑发渗入白皙的颈里，还有那冷色的薄唇抿起的痕迹，明明是极高的禁欲感却偏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浅白色的披风环绕在肩上，黄金的肩章和饰物环在胸口，金色流苏垂下来。

    那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着说不出的美好。

    他看着特洛尔元帅将袖口上最后一颗暗金色的扣子扣上，穿戴整齐之后转身，走到床边。

    他赶紧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闭上眼装睡，那个人走来，俯身，一手按在床边，浅色披风垂下来，柔软地落在他伸出床沿垂下去的手腕上，那披风展开时挡住了从窗口斜斜地照过来的阳光，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笼罩在侧身装睡的他身上。

    脸被影子笼罩住，光线的变化让他觉得有些不适，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看穿了在装睡，于是就稍微睁开了一点眼。从半睁着的眼中，他看到了俯身在自己身前的元帅，赶紧对其展开一个明亮的笑容。因为装睡而一直眯着眼，看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想自己这么笑起来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傻。

    元帅揉了揉他那头睡得有些乱的黑发，说：“我走了。”

    男人的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冷彻，干脆利落，说完之后就直起身，打算转身离开。

    他依然保持着侧身躺在床上的姿势，睁着眼，目送着特洛尔离开。

    那一刻，说不出为什么，他的呼吸好像停顿了一瞬。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呼吸的痕迹，好像吸入的氧气被死死地堵塞着，传递不到胸口。

    那仿佛是一种本能，在他的脑子尚未运转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做出了这种本能——在特洛尔转身的时候，他突然喊了一声。

    “少将。”

    已经转了半边身的元帅即将迈出的军靴停顿了一下，停住，保持着这种侧身的姿势，转过头来。

    男人背对着清晨的阳光，逆光中，只能看到那线条宛如雕塑般好看的脸部轮廓，阴影笼罩着男人的脸，让人看不清此刻那眼中的神色，只能隐隐感觉到那双眼静静地注视着喊住他的少年。

    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突然喊了一声，他有些懵，但是懵了一下之后他就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撑起上半身在床上坐起来。

    他看见元帅转身走回来，握住他向他伸过去的手。

    他跪坐在床沿，仰起头来看着特洛尔。细长而柔软的睫毛下，少年漆黑的眸微微泛着光，像是浸在清泉之中的黑珍珠，清澈透亮，在逆光下映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的影子。

    他伸出双手，向前握住元帅头的两侧，稍微用力，将元帅拉得微微俯身靠近他。

    他的眼微微弯起，看着特洛尔的目光很柔软，充满了依恋，还有，那融合在柔软之中的爱恋的痕迹。

    “胜利女神会长伴您身侧。”

    他微弯着眼笑着轻声说，闭眼，仰头凑过去，吻了一下特洛尔的唇。

    那是一个最为纯粹的吻，虔诚的，仿佛是在神灵下的信仰。

    “少将。”

    他喊着少将，双手轻轻地捧着元帅的颊，将额头轻抵在对方之上。

    眉心相触，透过柔软的黑发，肌肤的温度传递给了彼此。

    “终有一天，您将立于这万千星辰之上。”

    他轻声说。

    如预言一般。

    如祷告一般。

    “终有一天，你将成为这宇宙的不朽。”

    …………

    ……………………

    记忆在此终结，突如其来呼啸而来的狂风刮起他的发、卷起他的衣角，将缪特从恍惚中惊醒。

    他听见了那茂密的树冠摇晃时枝叶发出的巨大的沙沙声，他转过头，看见无数落英般的红叶被这一阵狂风卷起，铺天盖地向他飞来，从他身侧呼啸而过。

    明明没有风沙，可是他的眼却像是被风沙迷了眼，微微发酸，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那铺天盖地的红叶洒满了整个天际。

    【终有一天，您将立于这万千星辰之上。】

    终有一天，您将君临这无边的星辰大海之上。

    【终有一天，你将成为这宇宙的不朽。】

    终有一天，你会成为千秋万代不朽的传说。

    只是，我无法亲眼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缪特闭上的眼睁开，他的目光眺望着远方，泛着蓝光的眸中恍惚散尽，决然地看向某个看不到的存在，目光中只余坚毅之色。

    他眼中蓝光越发明亮，带着周身的微蓝光圈都清晰了起来，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向着无边无际的天空飞去。

    哧啦一声触电般的巨响，看似空无一物的天空里陡然炸开了火花。就像是一道雷电突兀地在空气里劈开，流光四溅。

    在流光炸开的那一瞬，少年原本飞向天空的身影被狠狠地弹了回去。强大的无形气压向着四面八方喷出，那可怕的反作用力让缪特猛地从天坠落，重重地撞在地上。

    一个撞出来的大坑出现在绿茵的草地上，尘土飞扬，一时间让人看不清。

    好一会儿之后，灰尘散尽，微弱的蓝光在坑中闪动着，伏身趴在坑底的少年抬头，身上和脸上都落满了沙土。他双手撑在地上支起上半身，用力地咳了好几下，沾染着尘土的黑发凌乱地散落在眼前，整个人都脏兮兮的显得狼狈不堪。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天空中他撞击到的那一处还在滋滋作响，火花流光四溅，那流光从那一处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一个虚影渐渐在空中浮现。不一会儿之后，就能隐约能看到一个透明的光罩在空中浮现。它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像是苍穹之顶将整个儿别墅都笼罩在其中。

    缪特怔怔地看着那个在空中浮现的光罩，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