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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一进入城镇里,林祁还是能够察觉的到那种潜藏在黑暗的魔物的气息,而且很浓。落霞镇坐落仙山脚下,往来奇人异士多不胜数,所以林祁二人也并未吸引太多的注意。随便找了个酒楼坐下歇脚,顺便听一听这里发生的事。

    邻他们而坐的是一干书生,摆一尊酒,笑谈风月。从诗词歌赋谈到美人如花,这一说到美人,其中一人的脸色瞬间就变有几分紧张。

    一人低声道:“我听说,前些日子,又失踪了一个,还是杜员外家的大小姐!”

    一人冷嗤:“这还用听说呀,杜员外都悬榜请人来降魔了。”

    一人事不关己:“你们都算算,这是第几个了,这月里消失的女子怎么说都有十多个了,这怕是招上了一个淫魔吧哈哈。”

    一人唏嘘:“这淫魔逮的都是妙龄女子,真是可怜美人。”

    林祁和殷问水听了半天,都觉得从最新消失的杜员外小姐那里入手会方便一点。

    他们来到杜员外府邸门前,将昆吾派弟子玉牌交给家仆呈上去,没过多久,杜员外就急匆匆地从府内出来。这杜员外长的挺富贵的,油光满面,一身锦缎,非常热情地请他们进府。

    林祁表明来意后,直接问道:“不知杜大人能否将小姐失踪当天的事情同我们细说一二。”

    杜员外一提及爱女,神色便一动,目光哀戚:“那天鸾儿辰时还同我请安,说要去拜菩萨,可我一直到晚上都不见她回来,派人去寻,只在山中寻到了她那天戴的簪子,簪子上还有血。这月里城中魔修横行,怕是,”说到此处,杜员外眼眶红了一圈,“怕是,鸾儿已经遇害了。”

    林祁安慰了几句,便提出了要去小姐居住的地方看看的事,杜员外也没有拒绝。

    从一进入这府中开始,林祁就闻到了一种腻人的香气。

    来到后院一看,果不其然,这里处处都种着桃花,他素来就不喜欢桃花,这里的桃花更是让他泛恶心。杜府的桃花开的很盛,枝桠间桃花一簇一簇,花瓣是粉色,周遭却盈盈有红光,几里的桃林这样望去,诡异而美丽到令人头皮发麻。香味腻人,腻人到仿佛是惨杂了各种气味、本质花香被掩盖。

    林祁心道要他在这里过一天都是受罪。

    一个小女孩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视线里。

    鹅黄色的襦裙,头发绾成个元宝头,红绳系起,绳末串着颗佛珠。这个女孩大概十岁的样子,眉清目秀,但眼睛毫无焦距,一副痴傻模样。

    旁边随同的管家道:“这是二小姐,二小姐前几个月发了场高烧,再醒来便痴了。”

    林祁道:“大小姐失踪,二小姐又痴了,你们老爷还真命苦。”

    管家叹息;“可不是么。”

    殷问水在旁边没说什么,反正自他踏入这院子里,就一直安安静静的。

    小女孩旁边紧跟着一个侍女,侍女好说歹说就是劝不回这个小祖宗,非常心累。

    林祁见此,走上前,来到小女孩面前问道:“你在看什么?”

    杜二小姐没理他。侍女在旁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位是老爷请来的仙人。

    林祁道:“你在看这里的桃花么,好看么?”

    杜二小姐的眼珠子转到了他的脸上,无焦距,却又仿佛目光有力度,她还有点婴儿肥的脸上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严肃神情。

    杜二小姐开口了,声音很冷,“不好看。”

    林祁笑着:“我也觉得不好看,这花是谁种的。”

    杜二小姐就这么看着他,看了半天。就在林祁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杜二小姐忽然就笑了起来。一种有点扭曲的笑,涣散的瞳眸仿佛是这个躯壳里的另一个灵魂,五官被两个人同时共用,目光冰冷,笑意盈盈,她的声音又甜又腻地拖长:“种花人种的呀。”

    林祁沉默了。

    几秒种后,杜二小姐的笑容又淡了,她面无表情地摇头:“不看了不看了,种花人很凶的。”说罢伸出手牵着侍女,慢慢离开。

    这小姐不对劲呀。这花也不对劲。

    林祁想着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这里的桃花树,从土壤到树梢,一一检查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邪术。

    但是他并没有这个机会。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有魔修的身影出现城镇里,深更半夜,他被手里的寻魔铃震醒了。

    第6章 掌心莲

    林祁出门时,殷问水就站在门口等着他,满院的桃花纷扰,月色下笼罩一层淡淡的血雾,妖冶极致,些许惊悚。

    殷问水还带着斗笠,却将面纱扬起,黑发垂腰,天青色的长衣,一双桃花眼被这光晕出点红,曳在眼角,活像书里的妖祟。

    林祁冷不丁吓了一下,然后神色凝重道:“我探了探魔修方位,在北方,是那小姐前往拜佛的方向。”

    殷问水笑:“那也好,说不定还能寻到她的踪迹。”

    往北是一座野山,野山脚下有一座本地颇为出名的庙。夜色已深,庙也关了门。林祁拎着寻魔铃,往振动最响的方位走,却是避开了这所庙,往深山走去。

    山路崎岖,树木狰狞,寒鸦扑腾在隐隐绰绰的树影间,偶尔几声鸣叫,更添恐怖。

    再次翻上一个坡后,他们到了山顶,赫然发现,这山顶上还有一座庙,掩映在松树林里。

    该庙年久失修,牌匾半掉不掉,两个纸灯笼已经破了,远看像两个头颅在夜风里转动。只是那庙里却还有光,神像前燃着几根红烛,红光照得古寺通明,也照的那神像面色扭曲活像恶鬼。

    林祁道:“这寺庙有古怪,我去看一看。”

    他一踏进古庙,便有怪风大起,震得那两个纸灯笼猎猎响。林祁当即悬符,咬破手指画了一个招魂引,然后将之燃烧!

    黄符燃起后,周遭的景色大变,荒草变成了骨堆,佛像变成了一团腐肉,那寺门前的灯笼转过来,是未瞑目的人头,眼睛突出溢出血来。

    林祁冷笑,终于来了。

    只听桀桀声起,沙哑的笑声自佛像化成的那一堆腐肉中传出,有人慢慢伸出利爪、撕开腐肉,从里面钻了出来。

    是一个魔修,面上遍布密密麻麻紫色的斑,眼睛血红,一口獠牙。

    “修士?”他伸出紫黑的舌头舔了舔獠牙,“吃了定可以功力大增。”

    林祁一般都不想回这种弱智的话。

    他直接上剑!

    魔修躲过,手里拿出了一条鞭子——用一节一节的人骨造成,一甩,便是万鬼哭嚎声起。一张张虚幻的人脸朝林祁扑过去,林祁一剑将所有击碎,人脸幻化成白色光点,落地是纸钱的灰烬。

    林祁身影一闪就闪到了魔修背后,万鬼的哭嚎声还在耳边响。

    人间地狱、六道挣扎。

    他心中念着紫宸天决第四式,闭眼睁眼只在刹那,手里的凌云剑忽然就耀出绚烂的光芒,紫金相溶,有闪电在剑端凝聚。

    “破!”

    林祁挥剑,直接砍掉了那魔修的头!

    头颅落地后,所有的哭嚎都消散,瞬间只有夜风吹动衣袍的声音。

    静了三秒。

    案台上的腐肉又开始涌动,林祁豁然转身,见又有一双利爪撕开,黑影钻出。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我了!”

    桀桀的笑声再次猖狂响起。

    林祁内心骂了一句卧槽。

    地上魔修的尸体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骨鞭缠住了林祁的剑。

    魔修面色扭曲:“紫宸剑法?昆吾派的狗崽,正合我意。”

    林祁漠然的看他一眼。然而内心焦急——妈的那鞭子缠的太紧了根本挣不开怎么办!我擦擦擦擦!

    他几番挣脱不得,那魔修已经甩鞭,直接将他整个人都带起,狠狠摔在地上。撞得林祁眼冒金星,痛虽痛,但他握剑的手却丝毫没松。

    “骨头倒硬。”魔修一声冷笑,收鞭,林祁整个人就在地上索索地被拖动,手臂磨出血。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松手那是不可能的,身为一个剑修,剑在人在,根本就是原则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在越来越靠近魔修时,突然起跳,一脚踹向了那魔修的头,魔修早有防范,往后一退。林祁见机翻了个身,直接用头,撞上了魔修的小腹。

    “唔——!”

    这一下子魔修的手一松,林祁拽剑柄,顺带将那剑上缠绕的骨鞭都收了回来。

    左手持剑,右手拿鞭。

    魔修呲目欲裂:“还给我!”

    还给你?妈的智障做梦呢!

    林祁冷笑,直接一鞭子甩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不会想着打死他,只是泄泄愤而已,身为一个剑修刚刚剑被夺的事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打死了一个还会有一个,真正要对付的,是案台之上那一推腐肉,魔修寄生的地方。

    他用骨鞭将魔修束缚在一旁。

    “你要干什么!”

    林祁没理他,变异火灵根使他能够很好的运用自然界中的火元素,他修行至今所吸收的灵力也都以火系为主。指尖一点一点跳跃蓝色的焰火,慢慢地聚集、变大,红烛光芒下,白衣男子的面容冷峻,右手掌心一团蓝色的火。

    当手心的温度已经炙热,林祁出手,一挥袖,直接烧上了那一团腐肉。嗞嗞声里,旁边的魔修发出凄厉的怪叫。周围的一切在蓝色的火光中开始慢慢恢复原来模样,腐肉燃烧,慢慢显露出神像的金身,凤头人身,鸟喙极长,是远古传说里面的神明。

    蓝火耀目,红烛闪动。

    骨堆化柴草,人头化灯笼,血煞之气尽数消散,一轮明月照进荒寺。借着皎皎月光,林祁看到草丛里的一双绣花鞋,他上前,掀开杂草,穿着绣花鞋的,是一具干尸,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覆盖在骷髅架上。

    这应该就是那员外小姐了。

    林祁对死者有着一份敬意,他将她的尸体重新用草覆盖,想着等会儿叫她的家人来接她回去。

    这魔修到底对杜小姐做了什么?为什么杜员外在寻人的时候没有发现这里?还有,消失了那么多的女子,为何尸体只有这一个。

    林祁觉得有点怪异。

    他起身,起身的一瞬间突然有点晕眩,隐隐约约听到了笛子吹响的声音,婉转哀沉,似亡灵的祷告。继而一点又一点磷火在山川间飘来。银月如霜,满山的蓝色光点,幽幽不断。

    漆黑的山脉,被数以千计的磷火点亮,他目光怔然,看着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磷火升起。

    今夜月明星隐。

    伴随笛声凄婉,磷火深处,林祁清晰的看见有浮动的人不断飘来。应该说是浮动的灵魂,单薄透明,脸上的表情清一色的无喜无悲。

    “......”

    妈妈呀,我见鬼了。

    他还没为自己的世界观的崩塌唏嘘,那种晕眩感越来越重,他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