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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这倒是个难题。”章年卿皱眉道:“你们江湖上不是有个说法,不出卖雇主什么的?”挠了挠头:“实在不行,就让赵虎装忠心,打死不要承认。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他的。不会让他吃太多苦。”

    赵鹤忙道:“我自然是信任少爷的。”

    两人商量到黎明时分,直到熹光微露。章年卿让赵鹤先去睡一会,道:“这件事先不急。就让嵇叔叔一路跟着,他若追上来了,我自有说词。他若不追上来,我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顿了顿,又嘱咐道:“这两天别和赵虎再联系。等到山东,我再想办法,不引人注目的把你送走。你和赵虎他们套好说词,再来找我。日子不必与我商量,就要出其不意的效果。”

    赵鹤表示明白。

    却不曾想,千算万算,没算到沧江口这里还有个拦路虎。

    乌蓬帮步步紧逼,章年卿满肚子主意,再寒光冷冷的匕首下都是无用功。

    章年卿第一次无比深刻得意识到,江湖人和官场人是不一样的。江湖人刀口舔血,无所畏惧。其雷厉风行,绝然的比官场上任何一个杀伐果断的文官,都来的更干脆。

    他原本还对突然跳出来的乌蓬帮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是究竟普通水贼还是某个势力的人。直到乌蓬贼提出要他的双手。

    章年卿一瞬间明白了,是**。

    这指向性太强了,乌蓬帮上面的头,无缘无故为什么要他的手?

    他章年卿这双手有什么稀罕的,值得他们再对他的身家如数家珍的情况下,还敢对他动手?

    答案显而易见,因为他们背后的靠山比章家陶家更厉害。

    章年卿冷笑连连,他无非能写几笔不同的字,模仿几个不同的笔迹。这都能让人记恨上。

    有谁会担心他临摹什么呢。

    ——自然是给了他血书供词的刘俞仁。

    章年卿伤的并不重,以他的性格,冯俏还在船上,为了不让她害怕。他痛死也不会出一声。可那人匕首尖端**他手腕,挑着他手筋的那一刻。

    章年卿忽然感到时间变的缓慢,血液以肉眼可见得速度,慢慢溢出血珠。匕首的寒光映在他眼睛里。章年卿想了想,’猝不及防‘的发出惨烈的叫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直上云霄,彻响运河。

    冯俏听到了,她蓦地回头,焦灼的拍打着门:“发生什么事了?来人,开门啊。”冯俏撕心裂肺的哭喊,目光在房间搜寻,最终选择了一张椅子,吃力的举起来砸门。

    天德哥受伤了吗。中箭了?被人擒住了?

    冯俏泪流满面,没有人给她答案。

    一直尾随着章年卿的嵇玉涛也听到了。

    嵇玉涛一路带人跟踪过来,乌篷船包围章年卿的船时他没有动,理智告诉他静观其变。可当章年卿凄惨的叫声想起时,他坐不住了,双手扣着船沿,青筋暴起。

    嵇玉涛想起他给章年卿祝满月酒时,他天真可爱的模样。想起日前见到的,已经长成大人,高大英俊,狡猾促狭的章年卿。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在此刻……命悬一线。

    章年卿赌嵇玉涛会来救他。

    不管是为旧情还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余地。

    章年卿掐着流血不止的手腕,脸色惨白。周围还能动得护卫都围在章年卿身边,刀剑碰撞,铿锵作响。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嵇玉涛那边终于动了。

    章年卿松了一口气。

    嵇玉涛此行是为了王皇后而来,带了不少高手。三方混战,乌蓬帮很快漏出颓势,动静越闹越大,沿江钞关的官兵听到动静,也闻讯赶来帮忙。

    哐!冯俏终于砸开门时,船上已经尘埃落定。乌蓬帮多数人被控制起来,另一部分驾船逃脱。附近的官兵意思意思追了一段,空手而归。

    冯俏红着泪眼,望着这一切,目光不放过每一个人的脸。她抽咽着,泪花几度淹没眼眶。待看到章年卿滴血的手腕时,她的泪水一瞬间干涸。

    冯俏面无表情的将目光落向远方,一寸一寸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胸前起伏不定,恨意汹涌。

    章年卿看见冯俏,冲嵇玉涛点点头。朝冯俏走去,甲板上尸横遍野,章年卿揽着她的肩进屋。走到门口,看见倒了一半的木门,他哑然失笑,摇头道:“你啊。”

    赵鹤隔着着人群,复杂的看着章年卿的背影。那声叫声……真诡异啊。

    他看着嵇玉涛,三少爷是在向姓嵇的求救吗?

    可,三少爷怎么知道嵇玉涛肯暴露,现身来救他呢。

    赵鹤百思不得其解。辛勖涵出事的时候他还在陶金海身边,他可知道陶金海和章芮樊翁婿两个设计这件事,是打着一箭双雕得主意。说白了,就是冲刘首辅和嵇玉涛去的。

    嵇玉涛为什么来会帮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57章

    沿江的钞关和衙门都是被乌蓬帮打点过的,事后追责起来。这个说人跑了抓不到,那个说江面这么大,往来几千条船只,要藏起来太容易了。总不能一条船一条船的盘查。

    其推诿能力,比朝堂上的百官有过之而不及。

    嵇玉涛摆摆手,让他们滚蛋。

    章年卿躺在床上,崔大夫小心翼翼的为章年卿检查伤口,心惊的发现章年卿断了一根手筋。断的不完整,像切了一刀的豆腐,悬悬欲坠。只被最后一丝粘连着。

    冯俏蹲在床头,章年卿笑吟吟的掰着她的脸。左手顺着她的脖子滑下去,反手掰着她俏生生的小脸。

    四目相对,章年卿目光深邃,眸如星辰。冯俏杏眸呆呆的望着他,不止一次的想回头,看看他的伤口。

    “天德哥你疼吗。你是不是很疼。”冯俏不敢动的太厉害,哭的梨花带雨。

    章年卿挤眉弄眼,一脸悲痛,“疼,好疼的。”他侧脸道:“快来亲亲,亲亲就不疼了。”

    冯俏破涕为笑,“不正经。”屋子里还站着好几个人,冯俏不好意思亲他。只轻轻推了他一把,半分力气都不敢用。

    崔大夫看着章年卿谈笑风生,风趣幽默的逗着冯俏。心里涌起一阵敬佩之情,古有关公刮骨,今有章公断指。

    章年卿脸上一丝痛楚也没有,连忍耐的神色都看不到。唯有捧着冯俏小脸的左手,青筋暴起,手上却控制着力道。没有让冯俏感受到丝毫异样。

    良久,章年卿终于忍耐到极限。他给崔大夫使了个眼色,左手将冯俏的小脸揉捏到变形,揉成小猪脸,他亲昵道:“俏俏,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状元及第粥。”

    冯俏吸吸鼻子,“这个时候吃什么粥。”说着还是站了起来。起身时,耍了个小心机,偷偷望向章年卿手腕。

    谁知,那手腕上静静盖着一张藏蓝色的帕子。冯俏等了许久,崔大夫也不见有揭开的意思。失望的离开。

    冯俏前脚出门,章年卿后脚疼晕在床上。

    嵇玉涛大惊,“他怎么了。”

    崔大夫瞥他一眼,没好气道:“生生疼晕的。”

    闻言,嵇玉涛望了眼门外,看着冯俏远去的背影,他嘭的一声关上门。“不长眼色。”

    赵鹤忍耐道:“嵇大人,留点口德。”绝口不提,自己刚才劝章年卿先看病,把冯俏送走的话。

    章年卿虚弱的说,“她吓坏了。以后都会做噩梦的。”所以才撑着身子,哄着冯俏。

    章年卿哄人的方式不是安慰,而是玩闹。玩到冯俏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到九霄云外才罢休。

    冯俏进厨房后,才发现这碗状元及第粥可不好做。船上东西简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猪肉,冯俏用鸭肉鸡肉代替,没有骨头,用羊骨烫代替。

    冯俏抹着额头上的汗,心急不已,埋怨道:“你想吃什么不好。偏要吃这个,东西齐全也要做两个时辰。现在缺这缺那的,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里。”心痛不已。

    状元及第粥得用小火熬,冯俏纵然急的像锅上的蚂蚁,也只能一步一步来。

    房间里,嵇玉涛踱步问崔大夫:“他的手还能好吗。”

    崔大夫道:“悬。不过影响不大,章大人这跟断筋连的是小拇指,我现在先帮他把筋接上,全个外貌。日后能不能用,只能再想办法了。”

    嵇玉涛砸拳,悔恨不已。他若早来一步就好了。

    不多时,章年卿醒了。冯俏的粥还没有熬好。章年卿趁空和嵇玉涛聊了几句。两人都默契的都没有提跟踪这件事。寒暄片刻,章年卿表达了感激之情,嵇玉涛只道让他好好休养,没有多留便走了。

    章年卿很意外,嵇玉涛居然没有趁机要求向他讨要崔嬷嬷。

    嵇玉涛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道:“赵鹤都告诉我了。贤侄,谢谢你。”拍拍他的肩,“我走了。”

    章年卿目送他离开,然后把赵鹤叫过来问:“你跟他怎么说的?”

    赵鹤道:“我说你把青嬷嬷逼跳河了。”

    章年卿直起身子,急道:“糊涂!他的船一直跟着我们。就算他看见青嬷嬷跳了,当然也看见你们把她捞上来了。他,”章年卿指着崔大夫:“还有他,崔大夫还在这,你怎么解释他的。”一问连一问。

    赵鹤忙道:“章大人别急,听我说完。你是五品大员,在众目睽睽的运河上,突然死个人算怎么回事。何况,嵇大人不认识崔大夫。他只知道那天跳下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我把嵇大人引去看了青嬷嬷,说我们会让她悄无声息的病死在船上。”

    章年卿冷笑,“那之后嵇玉涛给你要青嬷嬷尸体呢?”

    “我……”

    “算了。”章年卿看着赵鹤胸前的绷带,不忍责怪他,道:“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解决。”

    赵鹤好心办坏事,沮丧不已。正要出去,章年卿突然叫住他,赵鹤不解:“章大人?”

    章年卿道:“你上次问我,兄弟情那场戏,要是被问起受谁指使,该怎么回答是吗。”

    赵鹤眼睛一亮,“三少爷你有人选了?”

    章年卿病容惨淡,眸色泛冷:“有。刘宗光刘俞仁父子。”

    “太好了!”赵鹤激动道:“终于有人给陶大人报仇了。”

    陶金海章芮樊设计辛勖涵,却险些被鹰琢了眼。他们这些护卫别提多憋屈了,恨不得直接杀到京城,埋伏了**。陶金海却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赵鹤望向章年卿的眼睛里满是喜色,真诚赞道:“三少爷,你可真是孝顺。”他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和虎子两个人保准给你把这场戏唱的漂漂亮亮!”

    “什么漂漂亮亮?”

    冯俏端着粥进门,章年卿看了眼赵鹤,赵鹤会意的出去。章年卿扯扯右手袖口,遮住白布。笑道:“自然是我的阿萱漂漂亮亮。”

    冯俏想去看看他的伤到底怎么样了,章年卿大方的拉开袖子,露出绑着的白绷带。“小伤,还没有你们闺阁小姐寻死觅活的口子大。”

    冯俏不信,“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

    章年卿噙笑道:“看,都给你看。我全身上下,你想看哪,我都脱给你看。”

    冯俏嗔他一眼,看着他手腕的包扎,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便不再执着,将粥盛在小碗,一勺一勺的喂他。

    章年卿吃的心满意足,冯俏还在碎碎念:“你将就吃。船上没猪肉,只有一些腌好的腊肉。我只好用鸡鸭对付……”

    船又行了七日,终于到了山东地界。确保身后没有尾巴后,章年卿在一处叫嵯峨的渡口,将赵鹤放下去。

    也不知道汪霭赵虎他们走到哪了,章年卿给赵鹤留了三百两银子,让他见机行事。嘱咐他,上岸后。先在在附近找间隐蔽的房子,然后再去找赵虎他们,一路小心,切记自己身上还带着伤,不可莽撞行事。

    赵鹤心中一暖,连连点头。

    冯俏知道章年卿是派赵鹤去做事,叫来赵鹤,给他了一条小金鱼。嵇玉涛当日给冯俏两块,她本想都给了赵鹤,又怕他手握重金,起了邪念,不好好办事。

    冯俏对赵鹤许诺道:“不管外子交代你办的什么事,这个你尽管用,只要你办得好。回来另有一块小金鱼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