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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明瑛连连点头:“我一定多加注意。”

    主任又给江外婆说:“我之前问过,陆允信和江甜是同桌,每堂课都坐在一起,女孩子可能消化课程会慢一点,所以深夜问问题一类,家长还是要注意把控,”教导主任推心置腹,“我自己家也是个闺女,所以克制不住害怕女孩吃亏的倾向,尤其之前几年,还有堕胎这样的事情……”

    江外婆附和:“是。”

    两个家长看上去都是有文化懂教育的人。

    江甜和陆允信除了眼神交流,也没有想象中亲密。

    加上陆允信奥赛资质和日程摆在那,主任前嘴说完“不记过”“以后注意”,送四个人出会客厅,后眼便在视听器里看到两个明明不怎么熟的家长说说笑笑。

    江外婆给江甜许诺:“我不会给你妈告状,但在一起也好,不喜欢也罢,你们自己都要把握住分寸。”

    明瑛赞同:“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做什么样的事儿,你们俩没进来解释之前,那教导主任可是给我们吹自己手撕了多少对雏翅鸳鸯……”

    江甜脸被最后四个字羞得发红。

    偏偏明女士还拍陆允信胳膊,睖道:“我给你说,甜甜还小,你别一天到晚算计着一些乱七八糟——”

    “妈!”陆允信无奈。

    江甜想帮陆允信说话,一出口:“妈,你是不是误会——”

    教导主任脑子里糊着“现在高中就流行见家长了吗”,石化在会客厅。

    江外婆嫌弃女大不中留,明瑛顺着江甜的头发,合不拢嘴道:“再喊一声。”

    “明阿姨不要这样。”江甜赧然,眼神四飘,微抬处,刚好撞上陆允信埋头扬唇的弧度。

    式微细小。

    又勾得这个九月下午,江甜在日记里“江甜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司马昭”……山呼海啸又归于平静。

    ………

    国庆长假过完,一中文化长廊上的黄叶和毯子一样,厚铺一路,路上挂满了金秋艺术节的横幅。

    这个时候的学校像一个魔法箱,不经意溜到一块转角空地,都能遇见开着mp4,跟着节奏排练的女生。

    江甜身高不合群不参演群舞,每天给秦诗她们找场地,和场地附近的班级勾兑排练时间,给跳舞的女生们带饭,奔波来奔波去,累而充实。

    刚入中旬,长廊最前面那块一直空着的黑板挂上喜报,被教导主任压了快一个月的谣言才经由保安队深夜面馆被放了出来。

    “你知道那个全国赛金牌,据说拿到了清北双保送资格,就陆允信。”

    “……”

    “对,就一直都金牌那个。不骗你,上个月大半夜的和他们班一女生在校门口搂搂抱抱,被教导主任和保安队一起抓包,教导主任就是为了陆允信这次拿这金疙瘩,处分没处分,批评没批评。”

    除了高二关注前列成绩的尖子生,江甜在其他年级并没有什么知名度。

    加上江甜和陆允信“不同寻常”的关系只有一班的同学清楚,流言传着传着,重点自然偏移成:“没毛病,你要是保证每年拿金牌,给学校招生无形填充多少指标,就算你换女朋友和以前傅爷一样勤,教导主任也不敢说你一个不字你信不信。”

    “允哥那高冷样能有女朋友?不过金牌对于他来说可能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吧,毕竟零失误男神,看几年都看腻了,什么时候他不拿金牌大概更有亮点。”

    “你听说他这次那个八卦了吗,有人说他后劲不足,然后竞争对手什么什么。”

    “……”

    江甜不过是去小卖部买桶泡面,七七八八听了一路,回来掀开盖泡面还没叉子,当即忿忿:“有这种祈祷别人不拿金牌的操作吗,你没看到人家艰难,不等于人家在玩啊。”

    陆允信在整理天文照,停手从抽屉里摸出一条抹茶悠哈,没抬头地递给江甜。

    江甜接过来分给前后座,冯蔚然剥纸,客观:“允哥这次前期走得确实比以前困苦,不过宋易修退赛之后,基本就很顺了。”

    “宋易修退赛?”江甜拧一下眉,“什么时候啊。”

    “就省赛啊,”冯蔚然大大咧咧道,“他头天吃坏肚子,边拉边唱了一晚上《感恩的心》,第二天整个人仿佛身体被掏空,除了退赛还能怎么办,”冯蔚然说,“虽说积分并排第一退,确实有点可惜……”

    陆允信正在思量一张星云照分到哪类。

    江甜拉住他照片另一端,小声道:“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我告诉过,”陆允信平淡地,“你没关心。”

    “我说的是退赛。”

    陆允信缓缓停下手:“有什么区别吗?”

    第43章 《红帆船》

    “为什么没区别?”江甜调料包拆了一半, 没有吃的心思, “如果他只是拉肚子,我就觉得还好, 可奥赛, ”江甜思量,“金牌保送, 银牌铜牌有降分资格, 一想到我一盅鸡汤耽误人家上清华北大……”

    江甜抱着桶,闷闷地:“我就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他。”

    最后四个字出来,其他同学喧哗依旧, 两人间的氛围却陷入诡异的沉默。

    冯蔚然左看看江甜,右看看陆允信, 打圆场说:“高二还有机会, 甜姐儿你也别太……”接不出形容词。

    “江甜,”陆允信用极为平静的目光望着她,“第一, 他知道是你煮的,我没有隐瞒。”

    “第二,东西是他自己喝的,你没有逼他。”

    “第三, 比赛是他自己弃的,自己做选择自己承担后果,”陆允信不疾不徐,“我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

    江甜眉头拧成“川”字:“可如果他没喝我的汤, 他就能参加比赛,如果他状态好,现在可能已经踏稳了半只脚。”

    陆允信微微合指,捏得照片发皱。

    冯蔚然当和事老:“哎呀哎呀,都已经过去了……”

    “如果一个故事三个人,甲乙丙,乙生病,甲做药想救乙,丙知道是甲做的药,想吃,可‘是药三分毒’,丙吃甲给乙的药被毒死了,”陆允信声线平缓,“甲乙有错?”

    江甜慢慢合上泡面盖,凝视陆允信:“甲乙没错?”

    “我以为负责是进行选择的前提。”

    “可我们不是甲乙丙,保送资格和降分资格也不是药的问题,”江甜拉开垃圾袋,“你如果早点告诉我,我就可以早点给他道个歉聊一聊。”

    江甜想到陆允信,半开玩笑:“奥赛本来就辛苦,他其他科受了影响还落得这结果,万一心态崩了,万一有阴影明年不想参加了,万一高考刚好离清华北大差个降分的距离,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万一宋易修没考上清北,万一宋易修找不到好工作?”陆允信学她,“明明最不关你的事,我不知道你在自疚什么。”

    “还是说,”陆允信唇角徐徐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万一宋易修喜欢你,给你表白,你愧疚又心软是不是就会顺水推舟和他在一起——”

    “陆允信你不可理喻!”江甜“嘭”地把泡面盒罢进垃圾袋。

    陆允信缓缓敛颜,敛得眉目胧起一层淡淡的寒雾,然后,不急不缓捞起已经分好类的照片,一股脑塞进书包里。

    当天三节晚自习,江甜和陆允信没说一句话。

    最后一节下课铃声响,陆允信收拾好书包站起来:“让一下。”

    江甜保持着在草稿纸上划单词的频率,把凳子朝前挪一点。

    陆允信说“谢谢”,江甜头也没抬。

    第二天江甜收作业,屈指交陆允信课桌:“笔记。”

    陆允信趴桌上睡觉,理也没理。

    他惯用的笔记纸从语文书里露出个夹角,江甜熟视无睹,直接写了他名字未交,上报老师……

    就算在走廊遇到,两人也是挂着同款陌生人表情擦肩而过。

    秦诗和沈传看到,问说“怎么了,允哥和甜姐儿有什么问题吗,”两人异口同声:“没有啊。”

    江甜不在座位,陆允信会和冯蔚然沈传乃至施志说两句话。

    江甜在座位,陆允信沉默到开始做作业了,完全没有对江甜开口的意思。

    江甜话向来多。

    平素吃到有双黄的卤蛋会和陆允信说,班主任扎头发是没洗头、不扎头发就是洗头了的规律会归纳给陆允信听,还有哪个男同学和哪个女同学校服下是情侣衬衫会给陆允信普及八卦……

    可现在,她有多少次话到嘴边,就有多少次咽回喉咙。

    任凭心上握一只手,渐渐收,越收越紧,紧到窒息时蓦地放开,又酸又涩的情绪随着呼吸蔓延至四肢五骸……

    江甜忙着,转眼就是十月底。

    金秋艺术节总决赛上,各班同学大展神通,街舞,小品,独唱,体育场内灯光四射,欢呼尖叫排山倒海,掀起接连不断的高-潮。

    江甜排练秦诗领舞的节目以98的高分狂甩第二名五分夺得冠军,江甜作为班长,踩着全场的掌声和一班的欢呼上台领奖。

    下来后,最边上的同学笑问:“可以看看奖杯吗?”

    “可以。”

    “甜姐儿给我看一眼。”

    “喏。”

    “甜姐儿你长到一米六的愿望实现了吗?刚刚站三班那大汉身边简直爸爸和闺女,奖杯给我瞟一眼,以前都是奖状,今年突然高级。”

    “快了快了,”江甜贫道,“差个六七厘米不舍全入就是一米六。”

    同学们笑作一团。

    前五个同学看了,第六个座位是陆允信,江甜接过奖杯,状似无意实则藏着小心地,笑问:“你要看吗?”

    陆允信正在玩游戏,听到江甜的话,他走位灵活、输出流畅、直接以回避的方式把身体转向另一个方向。

    江甜眸光闪了闪,停留几秒后,神色如常地把奖杯交给班主任。

    一班坐的最前面,退场走最后面,人潮涌动,江甜和陆允信又刚好被挤在了一起。

    陆允信身高,手长,江甜偶尔碰到,会在微疼中克制自己想看他的心,偏偏体育馆灯光流转,把他的影子拉得壁垒分明。

    江甜咬唇,主动示好:“你……”

    话音刚出,陆允信侧身朝另一个方向走,背影三两下消失在转角尽头。

    江甜原地站了好一会,去了无人的开水间,打电话,拨通。

    她一开口,酸了鼻尖:“毛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真的好累好累……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他要说我和宋易修在一起……为什么他知道我喜欢他他还说得出口……”

    “……”

    “这些天我白天上课下课课间排节目,作业做到一点睡,生物钟五点起,累到昏厥脑子里都还是他,我想和他说话,想问问他我们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可他真的冷漠得很彻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