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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陆允信转脸就走。

    步伐宽阔,瞬间把江甜甩在原地。

    低矮的行政楼打底,与晚天廓出城市黄昏。

    江甜望着他走入远景,愣愣地有些回不了神。

    一步,两步……

    陆允信停下来,倒回来,重新站到江甜面前。

    他从兜里摸出一个钢镚,扔进她卫衣帽子,然后,看也没看她地转身就走,鞋底踩着叶子“窸窸窣窣”。

    混着风和虫鸣。

    ………

    尽管丢了钱,尽管天快黑,尽管一个人。

    江甜还是一脸淡定地走到校门口,目光掠过还在摆摊的章鱼小丸子,没停留,然后用陆允信给的一块钱上了公交车。

    不少同学成群结伴嬉笑说明星说八卦,她目无焦距地欣赏华灯初上。

    回家,江外公江外婆留了热饭热菜。

    “翅中外焦里嫩,外婆不教物理可以去米其林做总厨”“外公煲的番茄排骨汤也好好喝,豆芽很提味,是明阿姨煲了送过来的啊,也很好喝”“我有吃很少吗,不可能,真的好吃,可能没怎么饿吧,嗯嗯,明天还炒这个小白菜”……

    甜笑着夸了好大一堆,江甜回卧室,关门,扔书包时不小心踢到床角,痛感从脚小指扩开,她吸口冷气,蓦地红了眼眶。

    拨通陆允信,哽咽着:“人家丢了钱本来就很委屈了,只是想你安慰一下我,谁要你给我分析原因啊!谁要你怀疑我室友啊!如果是你丢了钱我随口就说冯蔚然和沈传你能高兴吗!”

    对方沉默。

    她抽噎着:“我本来很会说话的啊,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她吸鼻子,“我不是说你那个的意思,更不是想让你不开心,可我就是没说对嘛,路那么远,天那么黑,可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路上嘛,比丢钱更难受……”

    江甜越想越委屈:“我明明就说了自己害怕一个人走,害怕一楼宁教授养的那条小红獒,它总是板着脸凶我,和你一样,你们怎么都这么坏……”

    “江甜,”对方叹了一口气,无奈,“你不想承认但也必须承认,你钱不见了是既定事实,既然不是自己掉的又找不到,那有人偷钱也是既定事实,知人知面不知心,”陆允信耐着性子,“你要知道很多人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美好,有时候你至亲至信的人都可能背弃你,遑论室友,室友只是——”

    江甜直接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允哥发帖求助:你家小可爱问你钱掉在哪,你分析,她说你张口胡说怀疑人,她给你打电话,又挂你电话,除了哄还能怎么办?

    第25章 《白昼的月亮》

    夜色沉浓, 如起伏的丝网, 笼出南大灯火幢幢。

    江甜挂电话一时爽,挂完电话, 想到他好不容易接了自己电话, 好不容易才开始和自己好好说话,自己竟然, 竟然……

    江甜抹着眼泪, 又拨回去。

    两家阳台中间的修竹抽了点新芽,葱郁的翠色挡完视线。

    江甜顺着竹叶尖寸寸轻抚,听空白音过完, 手机响起熟悉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请稍后再拨”……

    她指尖顿住。

    ………

    一中门口, 出租车停在路边。

    顶部灯光昏黄,托出少年懒散的姿态。

    他靠着椅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眉心:“我在听, 你找到没……”

    “网慢图片加载不出来我也很急啊,周四下午没参加篮球赛的,”冯蔚然“哒哒哒”点鼠标,“男生那边有两个人请假, 理由写的在办公室问物理老师题,女生的话,只有杨紫婵,说是身体不适, 留在寝室,”冯蔚然问,“允哥怎么了?”

    “杨紫婵?”

    “嗯,就你刚刚问我,甜姐那室友,”冯蔚然知道的很多,“这女生好像是西区过来的,不太爱说话,说话也细声细气,中等成绩,家境一般,有个弟弟,我听蒋亚男提过两嘴,存在度很低就是了,允哥真有什么事?”

    “没事。”

    “……”

    陆允信道谢,挂电话,对前面的司机道:“回南大。”

    男生声音低缓,好听。

    司机神色复杂:“小伙子,”他语重心长,“咱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啊……”

    之前在校门口拦下车,拦了又不说去哪,就打着时间表一直等。

    等第一辆公交车过,等第二辆公交车过,一直等到第三辆公交车,陆允信才敛了神色:“跟着这辆走,慢一点,拉一点距离。”

    跟十几站到南大,开到家属院,全程目送一个小姑娘进公寓。

    绕一圈出来,又说了个一中门口小区的名字。

    司机以为原路返回就够奇葩,结果这小伙子路上接了个“钱不钱”的电话,到目的地让他等等,下去筛好几家买个吃的,拨个电话,又特么要回南大?

    不过人家给钱,司机也只能讪笑着挂挡:“这夜宵成本有点高哈。”

    “喂猫。”男生寡淡的面上难得露出点温和。

    “猫吃这些?”司机问。

    陆允信抬指轻敲着车窗,低阖的眉眼蕴着点无奈,“我家猫比较娇。”

    司机碎碎念着现在有的宠物就是比人还精贵,他邻居邻居家那只折耳怎样。

    陆允信瞥一眼黑掉的手机屏幕:“可以麻烦您稍微开快点吗?”

    ………

    江甜从忙音打到关机。

    打到最后,她腿稍稍屈高了些,头埋进膝盖窝里。

    昆虫聒噪,大学生们的喧哗远远传来,宛如音海。

    江甜好似独自站在茫茫中,不知站了多久,微凉的晚风把手机吹得摇摇欲坠。

    她略微有些无力:“陆允信……”

    “喊没有用,要抬头看。”嗓音平静。

    江甜微怔,判断着源头,眼睫眨了好几下,缓缓又不敢相信地朝上看。

    一个印着“章鱼小丸子”包装的黄色纸盒,锢住纸盒的指节白净修长……

    “给面条买的,面条睡了,”陆允信波澜不惊,“给你。”

    “我?”江甜小心翼翼指自己,“你没有怪我刚刚挂了电话——”

    “要不要,不要我就。”陆允信作势扬起。

    “要要要。”江甜忙不迭接过来。

    那只手收回去。

    隔着一层茂盛的装饰竹,陆允信站着,静静听小姑娘熟练地打开盒子,竹签没进温热的丸子,叉起来,小动物一样鼓着腮帮子细细嚼,口齿不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番茄但不喜欢番茄酱。”

    没有声音。

    “是我喜欢的那家,鱿鱼须加得很多,另外一家鱿鱼须少白菜多,秦诗给我带总是分不清,你运气好好。”

    还是没有声音。

    一盒四个,江甜解决完三个,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举起来:“我给你留了最大的一个……”

    “你吃。”

    “我本意不是冲你发火,可我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你给了我小丸子,我可以当你没有生气吗?”江甜乖巧解决完,细声打了个嗝。

    对面没有回应。

    此时,门被敲两下,江外婆喊:“甜甜快洗澡,晚了你头发不好干,经常用吹风不好,你快洗,你洗了我再洗。”

    “好好马上来。”江甜应下站起身。

    “面条好幸福……”

    江甜很是羡慕地叹了口气,把盒子盖上,朝对面道,“你能给我说声晚安吗,你说晚安我就知道你没有生气。”

    对面依然没有反应。

    不过肚子饱了,知道他在,一晚上的情绪已然安顿,江甜微红着脸,对竹子说:“晚安。”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她以为陆允信不会回,转脸准备走时,陆允信的手从竹子里探出来,准确地落到她头顶,然后,裹着力道和小情绪地揉了一下:“乖……”

    无可奈何,尾音潺潺。

    江甜梦了一夜。

    ………

    周六,明瑛想敲对面的门,门开了。

    明瑛拉着牵引绳,惊喜:“你外公外婆给你说了今天我要带面条去打疫苗吗,乖乖,这么早就起来了。”

    江甜翻身锁门没听清,“咔哒”落好,她和面条握手:“是啊,为了我们面条同学放弃懒觉。”

    小姑娘顺面条的毛,面条蹭蹭她的脚,清晨的阳光洒在一人一狗上。

    明瑛看得心生欢喜,周日研讨会再次因故取消后,她还兴致勃勃给江甜炸了春游可以带的地瓜丸、紫薯干。

    至于臭小子,有手有脚有本事自己去厨房做啊。

    ………

    转眼又是一周。

    学校给三个尖子班的权限素来大,班主任郭东薇提出春游周五出行,周日返回,教务处审核不到一个小时就批了下来。

    一行人,外加叔叔老家邻居的舅舅的二姑的四姨的孙女的老公的兄弟是司机、搭顺风车进来的傅逸,挤一辆大巴,浩浩荡荡去往南山森林公园。

    同学们聊天的聊天,唱歌的唱歌,吃东西的吃东西。

    江甜坐在最后一排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