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可是须臾之后,锦绣听见了杨若低低的应话:“是,这个嫡女生下了女婴。”
原本就是两人抵足同榻而眠,对于身边的杨若,此刻的些微变化,又是在暗夜之中,锦绣很快地察觉出杨若的古怪,尤其是在说出了最后这句话之后,话语之中带着冷意已经不能掩藏了。
锦绣皱着眉。
杨若开始继续说起故事来:“可是对于嫡女来说,生下的是皇女不是皇子,这样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一开始,皇帝对于这个孩子寄予了皇子的期望,尤其是在嫡女多次的滑胎之后根本很难再受孕的时期。”
锦绣静静地听着,她知道,杨若会继续说,直到将这个故事说完。
“可是那天皇帝正好因为朝政耽误了,在嫡女生产的时候并不能及时赶来,这时候嫡女身边的嬷嬷告诉嫡女还有一个法子,那嬷嬷是从嫡女小时候就一直陪在嫡女身边的,嫡女相信了嬷嬷,也决定按着嬷嬷的建议做了。”
杨若深深吸了口气,锦绣可以听见杨若长长地呼气之后,声音依旧还是那样淡淡地,低低地说着:“在皇帝终于赶来的时候,孩子早就已经降生了,听着孩子的响亮啼哭声,皇帝龙心大悦,尤其……”
话语的再次停下,锦绣知道,这接下来的才是最关键的所在。
“尤其那是一个皇子呢,那是淮城正逢秋季大丰收,喜报今日早晨就送到了皇宫的龙案之上。皇帝一直以来对于嫡女的家族被抄家从此败落有着愧疚,这个皇子成了皇帝所有孩子之中,第一个封为王爷,还是一降生便是王爷的头衔。”
听到这,锦绣一颗心终于提起,贝齿咬住了唇,心里也有了一个念头已经呼之欲出,正如杨若接下来淡淡说出的话。
“皇子从那日起,便是淮王了,可是嫡女终究在孩子满月未到就香消玉殒了,而皇帝开始渐渐嫉恨起这个孩子,因为他的降生,夺走了他最爱的女人,而淮王的头衔终究还是保住。”
“所以……”锦绣咬着牙,声音仍旧克制着压低,可是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了:“这个皇子就是皇晟樊,这个淮王就是皇晟樊!”
这次,依旧是肯定的口气。
只是,不同于方才,这次杨若没有否定锦绣的话:“是,这个淮王就是大荣国的淮王,皇晟樊。”
锦绣好像想到了什么,皱着眉,下一刻猛地坐起身来,目光朝着身边仍旧躺卧着的杨若看了过去,目光如炬:“那个女婴呢?”
杨若的目光飘向了窗外:“活着,不管是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她还是活着。”
这样的杨若落在锦绣的眼里,有了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有些像,自己,像是前世,那个被众人所抛弃,而孑然一人的自己。
“那个人……”锦绣开了口,可是不知道后面的话到底要怎么问出口。
有一个念头猛地窜进了锦绣的脑海之中,心电转念之间,锦绣觉得杨若的眉眼之间那份美丽还有英气,都很像……先皇帝。
只是一开始杨若是邻国废太子夜痕身边的人,锦绣压根就不会往那方面想,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没有想到皇家居然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杨若还知道的如此之多,阴差阳错,杨若还成了太皇太后的有缘人,这里面又有着什么故事呢?
锦绣想要问,她想问杨若,她是不是就是那个皇女,而如今皇晟樊所有的荣华原本就应该是属于她的,是么?
究竟是不是呢?
“很好奇,是不是?”
锦绣皱眉,看着杨若徐徐收回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的面容上。
四目相对之下,锦绣看着杨若慢慢坐起身来,神色之中带着冷静:“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你很聪明,这点我知道,我既然告诉了你这个故事,我就没有打算瞒着你,没错,就是如你心中所猜想的那样。”
杨若猛地伸手一把握住了锦绣,沉声道:“我原本就是皇家的血脉,我是那个皇女,当初与皇晟樊相交换的女婴,所以……我是你真正的堂姐。”
“如此说来……这可真是千回百转了。”
锦绣低垂下眉眼,目光落在那紧紧攥着自己手的动作,凝声道:“所以,你打算如何?”
杨若猛地低声笑了笑,转而冷冷道:“对于皇家,我并不想认祖归宗,去他什么的公主,我从来不稀罕,可是千不该皇晟樊不该杀了他的生身母亲我的养母,还有他养母已经败落的族人,灭了全族!”
锦绣眉眼猛地一跳,却渐渐平静下来,对于这样残忍冷血的事,依着皇晟樊的性子,会做出来,并不是十分奇怪的。
想到这,锦绣又想起了在假山隐洞时,自己说出两人应该是堂兄妹的时候,皇晟樊露出的那抹诡异的笑,锦绣知道了,皇晟樊原来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根本就不是皇家的人。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前世的最后还窃取了皇家的江山。
所以,还能有恃无恐地说出一定要得到她的话,是么。
原来,并不是违背人伦,原来,皇晟樊真是狼子野心!
“我需要你,同样的你也需要我。”杨若低低地说出笃定的话。
锦绣心里慢慢浮起一个念头,唇边的笑渐渐漾开,伸手反握住杨若:“是的,我需要你,同样你也需要我,皇姐。”
月华柔光透过那窗棂,斜斜地打在了内屋的梳妆台前,点点地落在了床榻之上。
两人目光之中都含着凝重,还有别样深沉的蕴意糅杂在眼底。
今日之后,有些事情是该重新打算了!
锦绣心里暗自想着。
……
正如锦绣一开始所料想的,当夜的中秋宴会刺杀之事过后,颜相及大荣京都的肱骨大臣都被留在了皇帝身边。
直到翌日的早膳时辰过去,锦园才来了前院的管家禀了颜相回府的事。
只是,不过是匆匆回来之后,锦绣得知外祖父往书房关上门静静待了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后来又是宫里派了人来,随后就急急忙忙往皇宫去了。
就这样,锦绣原本想要和颜相说起杨若之事,倒是一时间没有能见上颜相的机会了。
一直到黄昏时刻,晚膳的时辰都已经过去了,锦绣一天都守在锦园,并没有出相府,她在等着外祖父颜相颜如海回来。
午膳的时候,太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杭嬷嬷亲自来了相府,杨若就这样随杭嬷嬷离开了。
锦绣却没有忘记临离开的时候,杭嬷嬷看着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
昨夜到今日黄昏,近乎一天一夜的忙碌,锦绣终于等来了管家脚步匆匆的再次到来锦园这回可是等到了颜相让她快些过去。
原本大可以在前院等着的,只是锦绣不想对这件事显得太过焦急,毕竟相府大了,下人们并不能保证所有,谨慎行事才是最要紧的。
锦绣没有带上小翠,不过是去前院的书房,跟着管家颜安当即就快步而去。
谁知,锦绣推门才进了书房,就听见了桌案那头传来了一声乍响,锦绣皱眉看了过去,就看见外祖父颜如海满脸的怒容,一手重重地拍在了那桌案之上,而掌下倒看着像是奏折?
知道锦绣进来了,颜如海看向锦绣,却是面上还有着怒气,开口沉沉道:“大理寺昨夜地牢有变,云雷岩他……”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云雷岩之死
单看外祖父此刻的神情,锦绣心猛地就是一沉。
如今还是提到了云雷岩,那么事情就不是那么的简单了。
果然,下一刻颜如海继续说出的话,让锦绣顿时明白,事情是不好收场了!
“死了。”
锦绣双眉皱的越发的紧了,掩在衣袖下的手收紧:“外祖父,这事已经确转了么?”
颜如海眼里的怒气氤氲着,看来怒气极盛,目光落在了眼皮底下那桌案上的奏折,颜如海下意识地还要一掌拍下,到底还是顾着外孙女锦绣还在,不好吓着她,压着怒火沉沉道。
“已经是确准了,仵作都去了大理寺了,只怕是不妙了。”
锦绣心里顿时咯噔,外祖父这样的话里,那是带着另外的一层意思了。
也就是说,或许,云雷岩并不是畏罪自杀的,尽管在锦绣看来,云雷岩确实也不会这样做。
突然,锦绣想到了昨夜假山隐洞之时,皇晟樊最开始说的那番话。
现在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皇晟樊是要用云雷岩来从她身上换取承诺还是得到她的请求,她的拜托呢?
而昨夜,她并没有顺了皇晟樊一开始的所想。
毕竟,锦绣可以明白,照着皇晟樊对她的了解,一个深闺的女子能有多少的心机,更不可能会是铁石心肠,云雷岩分明就是养了她十几年的养父。
俗语常言,养育之情大于生身之恩。
所以,皇晟樊是在没有得到了她的松口和拜托,就这样直接除掉了云雷岩么,因为一开始昨夜的事情,云雷岩是清楚的知道,皇晟樊一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锦绣想到了昨夜宴会之上,皇帝后来拉着云雷岩出来的时候,云雷岩的那副模样分明就是有些神志不清了,而皇晟樊更是信誓旦旦地直接下了定论,云雷岩云尚书疯了。
这只怕就是皇晟樊的手笔了。
可是,如果已经确认将云雷岩弄成了疯子,为什么还要急着将云雷岩杀死?
再者,既然皇晟樊是动了杀心的,那么为什么没有做足了云雷岩是畏罪自杀,而还是留着可能查到是他杀的嫌疑?
皇晟樊这样做,到底还有什么深意?
锦绣凝着眉,陷入了沉思,突然听见外祖父颜相继续说道:“奏折已经上表了皇上,而现在大殿之上,宁王和景王应该是已经到了,锦绣,今日外祖父让你过来,是要叮嘱你,好生在府里待着,外头是决不能去了,只怕会惹上是非。”
而锦绣却因为外祖父颜如海的这话,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心电转念之间,锦绣猛然明白了皇晟樊到底这样急着除去云雷岩的用意了!
要知道,昨天皇帝下了口谕,那是指派了宁王和景王接了此等事,而昨夜就那么巧的云雷岩死在了大理寺的地牢之中。
这是要往宁王和景王身上栽了!
锦绣猛地肩上一沉,但见颜相已经出了桌案,到了自己的跟前,一手正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目光之中带着柔色:“好好在府里,外祖父还要再进宫!”
说着,不待锦绣说些什么,颜相返身出了书房的门,对着门外守着的管家颜安低声吩咐了一番,急步往府门外而去。
看着颜如海匆匆离开的身影,锦绣知道,今夜也是不会太平了。
皇帝这个时候收到云雷岩死在地牢的奏折,一定是连夜宣了宁王和景王进宫的。
而这次的进宫,对于这样的重犯死在了大理寺地牢,这样严密的地方,皇帝的怒火不会小。
宁王和景王不是那么好脱身的。
锦绣抬步出了书房,往锦园回去的路上,锦绣猛地想起,如果皇晟樊真是用这事做文章。
皇帝是不是会开始怀疑,除却云雷岩之外还有其他的参与者。
而有的时候最不可能往往就是可能,皇帝从来也是不待见宁王和景王的。
锦绣脑海中猛地闪过昨夜皇晟樊那对自己势在必得的双眸,心里更是一沉。
骤然间,锦绣想到了,此刻宁王被召进宫,那么偌大的宁王府,母亲还在那儿!
不行,她必须出府,她必须要去趟宁王府。
而锦绣还想到了一件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她了解皇晟樊,如果真是要将谋杀的罪名牵扯到宁王和景王的身上,皇晟樊是绝对不会放过母亲颜氏的,还是那样好的机会。
锦绣猛地停下了步子,跟在锦绣身后的管家颜安也诧异地停了下来:“小小姐?”
“我要去宁王府!”
颜安一听锦绣这话,还有话里不容质疑和肯定,让颜安一下子有些为难了:“小小姐应该知道,相爷已经交代了,此刻实在是不该出相府的。”
锦绣知道,外祖父一定也想到了这其中一定少不了皇晟樊的手笔,而皇晟樊对她更是不死心的,这个时候不能出府的,可是同样的,她不能放任母亲这个时候在宁王府,那里的变数才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