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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节

      盛睡鹤笑着道:“乖囡囡,你这求人的态度可不行啊!其他不说,至少该喊声好听的吧?”

    话音才落,盛惟乔尚未来得及接话,谷口那边,骤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响!

    继而整个山谷的地面都微微震动,连兄妹俩所在的水中,都掀起了一阵剧烈的波纹——水畔正欲扑杀盛惟乔的初五,亦是惊疑不定的扭头望去,浑身紧绷,皮毛炸起,喉间不住发出惊恐又示威的低咆!

    “五哥!”盛睡鹤瞬间沉下脸,扬声安抚道,“五哥不必害怕,一切有我在!”

    说话间他已经带着盛惟乔朝岸上游去,初五本来对着谷口那边不住吼叫的,察觉到盛惟乔的靠近,立刻又掉过头来,对她龇牙咧嘴,一副找位置下口的样子,吓的盛惟乔不住尖叫,一个劲的朝盛睡鹤身上靠。

    好在盛睡鹤到岸后,伸手推了推初五伸过来的脑袋,简短说了几句“这不是坏人”、“别伤她”,很快把初五安抚下来,又让这头黑豹让开些,单手一撑上了岸,跟着将盛惟乔也拉上去——这时候谷口的响声总算停下,地面却还有些余震的意思,四周草木无风自动,原本过些日子才会离枝的秋叶纷纷坠落,望去既凄美,又不祥。

    兄妹俩此刻都无暇理会湿透的衣衫,俱是努力朝谷口方向眺望,神情凝重:“地动了?!”

    盛惟乔脸色苍白,“不知道岛上的屋子怎么样?应姜还有绿锦她们方才估计都在房里!”

    “不是地动!”盛睡鹤铁青着脸,思索了会才道,“咱们过去看看!”

    半晌后,走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盛惟乔看着面前的一幕,目瞪口呆良久,才喘息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睡鹤同样默然片刻,方道,“咱们应该是暂时被困住了!”

    ——横亘在兄妹面前的,赫然是倾泻直下的山石泥土,中间夹杂着原本长在上面的草木藤萝,将出谷的路堵了个结结实实!

    盛惟乔深吸了口气,转向盛睡鹤:“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盛睡鹤这会心情显然非常不好,竟未自称“为兄”,他面无表情,目光幽深,仰头打量了一阵旁边的玳帽峰,道,“有人在玳帽峰上做了陷阱,应该是利用了前两日风雨时玳帽峰本来就坍塌了的部分山体。当时用栅栏、藤蔓等物临时拦住了山石泥土的滑坡,方才再悄悄将最关键的几个地方打开,让这部分山体继续滑落,堵住了咱们出谷的路!因为这些地方本来就薜荔满壁,咱们又有两年不曾来了,纵然发现不同,也不会怀疑被做了手脚,只会认为这是自然生长的变化。”

    随着他的指点,盛惟乔定睛望去,确实在堵路的泥石间看到了粗制的栅栏、编织过的藤蔓之类。

    不过这并不能打消她对盛睡鹤的怀疑:“公孙喜这次跟咱们一块来岛上的,但从上岸起,他就不见了踪影!”

    言外之意,谁知道这个陷阱是不是盛睡鹤指使公孙喜过来做的?

    也不仅仅公孙喜,盛睡鹤作为乌衣营首领,在玳瑁岛上能指使的人多了去了!

    就算山体坍塌下来的巨响发生时,他自己正揽着盛惟乔泡在水里,没有做手脚的机会,却也未必清白!

    只不过盛惟乔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将自己还有乖囡囡你困在这山谷里做什么?!”盛睡鹤也同样提出了这个疑问,“何况这谷口虽然堵的厉害,就算大哥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将岛上人都召集过来挖掘,没十天半个月也别想挖通。但玳瑁岛是个岛,四周面海。这山谷一直往里走,也是可以到海边的!届时只要派艘船过来,咱们就能出去。我花这么大力气,难道就是为了请你再坐一回船吗?”

    盛惟乔皱着眉,道:“那你说,你方才为什么坚持要我跟你来这谷里,还不让我带上绿锦或绿绮?”

    “……应敦有问题。”盛睡鹤脸色非常难看,时常噙在嘴角的一丝笑消失的无影无踪,昳丽的面容逐渐笼罩上一层阴冷,目光闪烁的看了一会面前的阻碍,才淡淡道,“我急着想来看初五,不放心把你留在应姜那儿,所以才坚持带你出来!”

    盛惟乔一惊:“公孙海主……?”

    不待盛睡鹤否认,她自己已排除了这种可能,“公孙海主若要对咱们不利,在码头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用不着这么麻烦!你是说应敦自己想针对咱们?为什么?”

    “大约他好日子过多了所以不折腾不痛快?”盛睡鹤淡淡道,“这山谷通向的海滩太浅,大船根本靠不上来。如今天色将晚,大哥为了安全考虑,兴许要到明日才会派船来接。咱们且回山洞里去将就一晚吧,等明儿个走海路回去了,我亲自给那混账小子规矩!”

    “我觉得这事儿……”盛惟乔若有所思的跟上他的脚步,迟疑道,“恐怕未必是应敦做的呢?”

    见盛睡鹤一言不发,她想了想,还是继续道,“这陷阱你解释起来三言两语,但实际上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只怕都不小!应敦是少海主,在岛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做这样的手脚不无可能!问题是,我以前听应姜说过,她跟应敦非嫡非长,在公孙老海主故世之前,他们姐弟其实在公孙海主的子嗣里头地位都不高。若非公孙海主早先的子嗣就剩了他们俩,也轮不着应敦做少海主!”

    “也就是说,应敦以往在岛上没什么权势,如此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得力的人手!”

    “他现在能委以重任的心腹,只怕十成十是公孙海主这两年安排给他的。”

    “区区一两年的时间,应敦就是再有手腕,如何能让这些人全部归心?甚至归心到了为了他隐瞒公孙海主的地步?!”

    “那么既然公孙海主没有针对咱们下手的意思,应敦让这些人设这陷阱来害咱们,这些人就算不直接抗命,必然也会私下禀告公孙海主!”

    “公孙海主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坐视?!”

    “那乖囡囡以为,谁才是罪魁祸首?”盛睡鹤听到这里,似乎来了点兴趣,转过头来,摸了摸她脑袋,含笑问。

    盛惟乔不高兴的打开他手:“说正经事呢!别动手动脚的——我都这么大了,你以后少做这种逗小孩子的举动!”

    这才道,“我对公孙氏的了解,也就是应姜偶尔说的那几句,谁知道这岛上有过些什么恩怨情仇?不过方才我跟应姜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一个自称严奴奴的人,似乎是公孙海主的侍妾,且已有身孕?”盛睡鹤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你怀疑是严奴奴有了孩子心大了,想栽赃陷害应敦这少海主,好给自己那没出世的孩子铺路?”

    盛惟乔点头:“毕竟方才这陷阱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根本没伤着咱们!正如你所言,眼下咱们只不过是暂时被困住罢了,早则今日,迟则明天,咱们就能离开谷中!若是应敦所为,此举不啻是把本来向着他的你我逼到对立面上去,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我思来想去,他多半也是被算计了!幕后真凶却是想借咱们的手对付他呢!”

    “回去了总会知道怎么回事的。”盛睡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话之际他们已经回到泉水畔,盛睡鹤急走几步到旁边的山壁上,拨开累累薜荔,朝里看了看,松口气,“还好这两年大哥一直派人定期过来打扫,更换内中之物。不然等下要没船来接咱们,今儿个这晚上可就不太好过了!”

    盛惟乔因为前年被他逼着去坟场练过胆,又知道今明两天就能从海路离开谷中,此刻也不是太紧张——要是那头豹子离她再远点的话她就完全不紧张了——闻言提醒他道:“你方才说烤麂子肉?烤肉不急,赶紧生堆火把衣服烤一烤,我觉得好冷!”

    他们可是从泉水里爬起来的好吗?

    之前急着跑过来看个究竟,无暇关心湿透的衣物也还罢了;现在弄清楚了情况,但有风过,盛惟乔顿时就觉得要打哆嗦了!

    盛睡鹤从幼时就常在这山谷过夜,虽然满打满算两年多没回来了,此刻就地取材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先生了堆火把两人的外衫烤干,万幸这会天气不算冷,两人衣着都不厚重,烤外衫的这点时间,穿在身上的里衣被火堆散发出来的热量烘着也差不多干了。

    趁这功夫,盛睡鹤让初五去猎了只麂子以及两只山鸡回来。

    因怕污染了泉眼,特特拿到泉水流往海中的小溪中段,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开膛破腹,以溪水漂洗干净。

    中间将内脏、下水之类喂了初五,又在水边挖了一堆地栗洗干净,给盛惟乔充当零嘴。

    收拾好猎物,天也黑了,海滩那边仍旧没人过来,兄妹俩都估计公孙夙今天怕是不会派船来接了。

    这也不奇怪,公孙夙是知道山谷里的山洞放了生活所需之物的,也知道盛睡鹤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晚个一两天来接人根本不需要太担心。

    相比之下,倒是山谷连接的海滩不能停泊大船,让盛惟乔这种身娇肉贵的掌上明珠顶着夜色乘坐小船更值得斟酌。

    所以他们都没在意至少得明天才能离开这件事,兴致勃勃的将篝火移到山洞前,从山洞里取了调料烤肉——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盛睡鹤做的,盛惟乔抓着地栗扯着他袖子跟进跟出,生怕落了单被初五叼走。

    说起来这女孩儿还是平生第二次在野外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