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父皇,错的是景天岚,景仁杰只是了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放了他好不好?”景绣蹲下身子,抓着他的衣袍哀求道。
大概是她以前没有甚少体会亲情,所以更容易被亲情所打动。秦芳宜苦苦哀求的样子让她想到了良妃生前的样子还有芸娘为了保护她决绝的将马车驶下悬崖那一幕。
明明那般的绝望却依旧不愿意放弃哪怕一点点的可能性。
崇明帝将金牌重新包好,拍了拍她的手,“好,朕答应你,不过……那孩子要送到离平阳城远一点的普通人家去生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世。”
景绣喜不自胜,渐渐点头,他明白她的考虑,今日放了景仁杰,难免他懂事之后不会恩将仇报,也说不定他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放虎归山就得不偿失了。
她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就将景仁杰送到东旗去,直接离开西临。
“至于景仁义……”
对于他主动提起景仁义景绣有些意外,但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他,景仁义有功在身,父皇应该会赏罚分明吧?
将她紧张又暗含期待的神情看在眼里,崇明帝失笑道:“此次他立了大功,朕允他戴罪立功,驻守边关当一名普通的士兵。”
景绣笑逐颜开,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青霜见她一脸轻松地出来,就知道她的请求崇明帝肯定答应了。
忙高兴地跑上前,问道:“小姐我们现在就去接孙嬷嬷吗?”
景绣一愣,青霜一脸难以置信道:“小姐你不会把孙嬷嬷忘了吧?”
景绣一脸懊恼,她还真把孙嬷嬷给忘了。
青霜看到她身后向他们走过来的男子,小声提醒她,“小姐,林侍卫。”
景绣忙转身看去,之间林枫正一脸意气风发地大步走过来,心里琢磨着孙嬷嬷不过就是相府一个可有可无的下人,悄悄弄出来父皇应该也不会在意。
于是对林枫招了招手,林枫快步走了过来,“郡主。”
景绣点头,然后问道:“林侍卫这是要去哪儿?”
“相府,皇上答应郡主的事情一定不会食言的。”说着他晃了晃手上明黄色的圣旨,他现在就是过去执行皇上的命令。
景绣眼睛转了转,“我跟你一起去吧!”
林枫不置可否,看着她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自己才跳上马。
景仁义戴罪立功发往边关充军,其余人全部发配边疆。
景绣没想到圣旨的内容会是这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原本一脸死灰之色听了圣旨之后意见震惊然后喜极而泣欢欣鼓舞的样子,心里也着实开心。
可是偏偏有人不知足,景荣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景绣面前,拽住她的胳膊,一脸愤恨不平,语气哆哆地开口:“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被关在这里我们要发配边疆你却一点事都没有,你还不是濬王妃呢,你一日没有嫁出去你就一日是景家二小姐,你要跟我们一起去边疆!”
青霜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甩开,没有手下留情了,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景荣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甩了出去,重重的从府门口的台阶滚了下去。
阮香琴看着女儿被甩出去下意识地要站起来跑过去,可看着青霜那张如寒冰般的脸色时顿时停止了动作。
瞧瞧抬眼打量着景绣,在他们所有人都被关在府内绝望等死的时候,景绣可是在濬王府里无忧无虑的自在快活。现在他们所有人跪在这里为成为边疆奴役不用死而欢欣鼓舞,可是她却一身华服好好在上,若无其事的站在皇上的亲信旁边……
荣儿说的不错,她一日没有嫁出去她就一日是景家二小姐,理应跟他们一样发配边疆才对。
皇上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对她这么好看来是真的拿她当亲生女儿宠啊,若是将她讨好了,说不定她能帮着在皇上面前求求情……
想到这儿,阮香琴目光责怪地看了一眼外面趴在台阶下一动不动的景荣,这孩子怎么一直都那么没脑子呢,这种时候她们和景绣的身份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景绣是天上的云彩,那她们就是地上腐臭的烂泥。
这个时候应该想方设法的好好巴结景绣啊,她却反而不怕死的和景绣作对。
景绣察觉道她看过来的视线,狐疑地看着她,景荣被摔出那么远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了,她这个做娘的竟然无动于衷,还用这样充满算计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是不是这两天一直处在即将要被砍头的恐惧中吓傻了。
众人短暂的喜悦之后又是一脸的死灰之色,发配边疆也是极重的刑罚,一辈子辛苦做活时不时经受差役的鞭打辱骂,那日子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人人神色戚戚的,脸上一点神采都没有。
秦芳宜却一脸喜色地膝行上前对着景绣郑重其事地磕了头,她知道这肯定和景绣求情有关。
虽然想到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就注定了一辈子当个劳犯,但是她依旧是高兴的,只要能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人生的际遇是说不准的,就像多年前那么多的大夫都诊断她不能再怀孕可她十几年之后又突然怀上了。
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准的。
景绣看着她一脸的感激之色,脸上是依旧是重获新生的喜悦,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短暂的喜悦过后就又变得垂头丧气。
有些惊讶,不过却也心生敬佩。
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秦芳宜笑道:“只要能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我相信老天爷迟了那么多年才把杰儿送到我身边一定有它的用意,杰儿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边疆的。”
景绣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笑了,“你能这样想真的很好,我叫你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秦芳宜疑惑地看着她,问问她的意见?
“我可以把仁杰送到一户普通人家去生活,不用跟你去边疆受苦,你……可愿意?”
这个选择对她来说应该很难吧,无论作何选择对她和孩子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留下,虽然可以让孩子不必受苦,可是却让她们母子分离,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了。带走,那么一辈子母子二人只能在暗无天日的苦难中度过了。
景绣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她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她,不应该让她做选择,本来她因为能不用砍头而欣喜,听了自己的话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
秦芳宜脸上全是挣扎的神色,两只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指甲陷入肉里,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景绣起身,不忍心看她这样的挣扎又痛苦的神色,“后日才是你们出发的日子,你慢慢做决定不着急。”
她起身往外走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留下,我把他留下!”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才说能说出来一样,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样击打在景绣的心上,怪不得人家说母爱重如山,这短短七个字每一个字听在耳朵里都重如千斤。
“……好,后天我来接他。”不忍心看她的表情,景绣头也不回的离开,刚跨出门外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那样的悲痛和沉重。
抬起手擦掉眼角流出的泪,回了清枫院。
“小姐……”孙嬷嬷不知道拉着青霜在说着什么,景绣满脸泪痕,看到景绣立马跑了过来,声音因为刚哭过比平时少了分生硬多了点软濡:“小姐,你快劝劝嬷嬷……”
景绣不解地看着她红红的双眼又探寻地看向孙嬷嬷,见她也是一脸泪痕,满心疑惑,“出什么事了?”
孙嬷嬷低下头去抹了把眼泪,再抬起脸时已经是笑容满面,“小姐饿了吧,小厨房里还有些菜,我去给小姐做。”
景绣忙拦住她准备离去的身子,看着青霜,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到底怎么回事?”
“嬷嬷她不愿意跟我们走,说那样会连累小姐。”青霜一脸焦急地说道。
景绣动容低下头看着心虚低头的孙嬷嬷,“嬷嬷,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孙嬷嬷语气担忧地说道:“小姐,我听人家说了窝藏犯人会被抓起来……”尤其还是他们这种要被发配边疆的重犯。
“你放心,我是求了皇上了,就算出了什么事有皇上了。”景绣知道只要这样说或许才能让她发现。
果然,听到她求了皇上孙嬷嬷眼睛微微有了亮光,有些激动又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吗?”
景绣重重地点头,坚定清晰地说道:“当然是真的。”
平阳城大街小巷贴满了对景府的处罚告示,还有对一切附庸听从景天岚谋反的将领和官兵都进行了处罚。宫里也经过了新一轮的洗礼,将淑妃以及景天岚还有南疆安插在皇宫中的眼线清理了七七八八,唯独对景天岚和淑妃这两个罪魁祸首的的处罚依旧空白。
景绣也不知道崇明帝在等什么,好像自那日以后父皇好像忘了景天岚和淑妃这两个人一样。
朝廷上众人好像知道作为罪魁祸首的两人一定逃脱不了一死,所以没人去浪费笔墨催促崇明帝赶快下达对这二人的处罚旨意。
反而对他放过南宫彦南宫珏以及景绣颇有微词,请求他对这三人给予相应惩处的奏折如雪花一样纷至沓来,将御书房崇明帝的桌案都快堆满了。
☆、第259章:试探
崇明帝生气地将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一把推到在地,揉了揉酸涨的眉心,胳膊支在桌上,脸上尽是疲惫之色。
南宫新月亲自端着点心进来身后跟着脸色为难伸手想阻拦又不知道该不该阻拦的殷全。看着地上杂七杂八的奏折,南宫新月秀气的眉头皱了皱,脚步轻轻地上前将点心放在书案上弯腰一本一本地捡了起来,无意中看到摊开的一道奏折上的内容,她抬眼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崇明帝,对立在门口的殷全使了个眼色,见他出去了,才不动声色的又打开几本飞快地浏览了一遍。
崇明帝意识到有人进来也听到有东西放在桌案上发出的轻微声响但只以为是殷全或者别的哪个宫女太监送茶水进来,也没在意,可是久久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睁开眼睛视线从桌上放着的托盘略过看向地面。
“月儿?”崇明帝诧异出声,目光柔和了几分,“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南宫新月抱着捡好的奏折起身将它们摆弄整齐放在桌上,才笑着开口道:“我看父皇在休息就没敢打扰。”
说着将带进来的茶递到他面前,目光落在面前的奏折上一脸心疼地问道:“父皇每天都要处理这么多的奏折吗?”
崇明帝喝了口茶,看着她脸上浓的化不开的关切,心里的郁闷和怒火已经消了大半,温声道:“只是这两天多一些而已,不过都是些重复的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南宫新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咬着粉嫩的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崇明帝诧异道:“怎么了,找父皇有事?”
南宫新月迟疑的点点头,缓慢的说道:“月儿听说父皇对景家法外开恩,没有满门抄斩而是将他们发配边疆了?”
崇明帝放下茶杯,蹙眉看着她,她以前是从来不会对这些事情上心的,这是怎么了?
“父皇,月儿想求您法外开恩饶了景绣,毕竟这一切其实跟她没有关系,她和濬王两情相悦,如此处罚她只怕会让濬王不满。而且她又是您和皇后娘娘的义女,也算是半个皇家人,对她法外开恩应该没有人说闲话的。”
崇明帝脸上疑惑的神色消失不见,怪不得她这么上心呢,原来是为了绣儿。
失笑道:“放心吧,父皇不会让她去边疆的,那旨意针对的是景家人绣儿和他景天岚以及景家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吗?”南宫新月袖子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心里对景绣的嫉火就像雨后春笋般蹭蹭的往外冒。可是面上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欣喜之色。
崇明帝慈爱地看着这个代替绣儿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女儿,看到她这么为绣儿担心和着想内心一片欣慰,点头道:“当然。”
她和自己的缘分和绣儿的缘分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他永远都记得绣儿曾经说过的话,不记得她原话怎么说的了,反正大概的意思是亲情不一定是靠血缘关系才产生的。他和月儿虽然不是亲生父女,但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就是自己的女儿。
南宫新月此刻心里全是对景绣的嫉恨,耳边一遍遍的回响着他刚才说的话,景绣和景家没有关系?呵……父皇这是真把景绣当成他自己的女儿了吗?
*
景绣看在怀中的景仁杰,她记得她以前去芳宜院经常听到他的哭声,可是自从那天她将他从秦芳宜手中接过来后他从来没哭过,当然也没笑过。
整天吃了睡要么发呆,难道这么小的孩子也已经知事,对发生的一切感到难过?
不对啊,难过不应该哭吗?而且他还这么小,离开亲娘离开奶娘离开熟悉的环境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会不会生病了?”孙嬷嬷担忧地问道,她在相府生活了大半辈子,在她心里相府就是她的家。如今平阳城里景家就剩小姐和二少爷了,在她心里第一在乎的是小姐第二在乎的就是景仁杰了。
照顾起来尽心尽力的,生怕有一点点的闪失。
景绣摇头,她帮他把过脉,很正常,没有生病,而且他能吃能睡的真不像生病的样子。
请来的奶娘插嘴道:“有些孩子就是这样的,换了个陌生的地方他会害怕就会变得沉默。”
景绣和孙嬷嬷虽然担心也没办法,只能信奶娘的话,等过段时间再看。
景绣给他新取了名字,叫秦景,算是新的开始吧,等他变得正常了,她就让司马濬将他送到东旗交给民间一户普通人家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