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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她静了会儿,低低问夏舞雩:“雩儿,御史大人待你好吗?”

    夏舞雩止不住眼泪又流下,“他又傻,又矫情,还嘴笨,可我只恨没在国破家亡前遇到他!”

    “所以,雩儿你很爱他是不是?”

    “我很爱,可这又能怎么样?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爱的越深,就会将彼此伤得越深。”

    夏莹莹满眼心疼,想了想,道:“雩儿别难过,姐姐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尽快布下机会,但是……”

    “但是什么?”夏舞雩问。

    “但是太子殿下武艺高强,你要是想凭借自己一个人……雩儿,听姐姐的,还是去黑市上雇些帮手吧。”

    夏舞雩挂着眼泪苦笑,“莹莹姐姐,自家的仇人怎么能让别人来杀?何况,去的人越多,万一有失手被抓的,岂不是将所有人都置于死地?而我一人的话,哪怕不幸失手,落到高弘手里,一死便是。我死还有你在,高弘照样别想舒坦!”

    夏莹莹咬唇,呼吸微重,停了半晌,重重道:“嗯!”

    夏舞雩笑了笑:“谢谢姐姐。”

    夏莹莹苦笑:“谢什么?我也是蓬莱的公主,想和你做成一样的事。”她拉过夏舞雩的手,稍稍使力,“雩儿,你先回去好好准备着,等我的消息。不出三日,我定为你找到机会,就是没有机会,我也会造出来的。”

    “好,那就拜托姐姐了。”

    很快,夏舞雩就回到家中。

    她从下车后,就在门口站着,痴痴凝望门楣上老旧的牌匾,对着那“冀府”两个字,发呆。

    不敢进去,怕直面冀临霄。

    不敢直面冀临霄,怕扛不住他殷切又挫败的复杂目光。

    一阵风过,将早飞的柳絮扬至夏舞雩身上,有柳絮挂上了睫毛,眼前顿时白蒙蒙一片,如梦似的,虚空缥缈。

    夏舞雩终还是走了进去,步子很沉很沉,心更是沉的难过。

    她进门,垂眼看着脚下的碎石子路,却不想突然闻到身后熟悉的男人气息,接着就被人从背后抱住,纳入怀中。

    夏舞雩喃喃:“大人……”

    不必看,也知道动作这般温柔的人是冀临霄。

    他的吐息搔刮耳垂,满含牵念,“艳艳,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你好像心情不大好。”

    “大人也一样呢。”

    冀临霄虚着吞咽了下,像是在酝酿某种心理准备,然后他问道:“艳艳,你会离开我吗?”

    夏舞雩一怔,不敢回答。

    双肩突然被扣住,她被冀临霄扳过身子,面对他。

    射在脸上的目光太是炽热,喷薄在面上的吐息也粗重烫人。夏舞雩慢慢抬起头,直对上冀临霄的目光。几乎同时,后脑勺被冀临霄扣住,他另一手揽着她的腰,朝前一带,夏舞雩扑进他怀里,双唇被狠狠吻住。

    冀临霄吻得歇斯底里,患得患失的意味,在这一吻中毫无保留的体现。

    夏舞雩素来是七窍玲珑心,又如何不知冀临霄对她的爱。

    这个男人说了,会爱她,会护她,不管发生什么都让她别担心。

    她信,信这个一言九鼎的人。

    但正因为她信他、爱他,所以决不能让他卷进自己的事里。杀高弘不同于杀前面那些,在高弘面前,勾魂娘子的手段没有作用,她只能依靠自己这些日子练就的半吊子武功去刺杀高弘,稍有疏漏便会失手。

    正因如此,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冀临霄插手!

    夏舞雩紧紧抱住冀临霄,回应他的吻,同样的深情,亦是同样歇斯底里。

    怎么办,她现在好贪恋他的宠爱,他对她越好,她越是害怕与高弘的对决。

    若早知今日会这般爱他,当初,是不是不该处心积虑的嫁给他?

    夏舞雩快要窒息了,冀临霄微微退后,让她能够呼吸。她的脸红红的,眼睛因为流过泪,也红的惹人心疼。冀临霄臂上用力,把夏舞雩埋在怀里,低低叹了声。

    夏舞雩枕着他的胸膛,语调如和风细雨,却坚如磐石。

    “大人,我说过的话也有真的……我说过,宁身死,也不会伤害你半分。”

    三日的时间,度日如年。

    这种恐怖的煎熬,让夏舞雩错觉的以为自己回到了蓬莱刚灭国的那几年。

    那时候她在罂粟谷接受鬼医的治疗,身体差的哪儿也不能去,每日泡在药桶里,大睁着眼看窗外日升日落,便是如此感觉。

    三日后,夏莹莹果然给夏舞雩带来了消息。

    夏莹莹说,因柳芸怀孕,自己便怂恿高弘在东宫宴请帝京的女眷们前去赏花交流,并安排了晚上看戏的环节。届时东宫会搭个戏台,挂上幕布,配合灯光效果,如此便会在几场戏衔接的短暂时间里暂且熄灭灯烛,出现片刻的黑暗。

    而这片刻黑暗,便是夏舞雩出手的时机。

    夏舞雩看罢密信,将信纸丢进烛台里烧毁。

    她看着被火舌吞没的纸张,眸底沉然如黑夜,风刀雪剑纵横。

    父皇、母后、珑姨、圣女……

    请保佑雩儿,成功手刃高弘!

    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预警!

    即将上演重磅高.潮剧情!

    ☆、第77章 刺杀高弘

    又过了几天,就快到高弘宴请女眷的日子。

    冀临霄知道夏舞雩的仇人名单里还有个高弘, 他拉着夏舞雩的手, 不愿她去。

    事到如今,这些事两人之间心知肚明, 却没有捅破那层纸。

    夏舞雩笑道:“我听大人的,大人不让我去, 我就不去。不如大人就给太子殿下回话, 说与我闹别扭想休了我,便不准我再代表冀府如何?”

    “胡言乱语什么!”

    “我没有胡言乱语, 这个借口挺好的。”

    “本官不许!”

    “那我就自己这么回复王小阮了,反正我也不想见她。”

    夏舞雩这么说着, 在冀临霄铁黑的脸上亲了下,她静静趴在冀临霄怀里, 小手在他胸口画着圈, 心中万般坚决。

    随后,她抢在冀临霄面前,派人回绝了东宫的邀请, 理由就是她快要被休了。

    待到赏花宴那日, 她再神不知鬼不觉混进东宫, 暗暗刺杀,这样既比明着去出席要保险一些, 也是给冀临霄留好了后路。

    宴会前一日,夏舞雩找了个丐帮兄弟,给沐沉音传了字条, 约他在晓月湖畔见面。

    沐沉音先到的,一袭淡藕色的衣衫,在已绿色盎然的柳树下轻轻曳起,弧度温柔,优雅淡薄。

    夏舞雩走近他,他回眸,笑容温柔似水,洁净出尘,身上有浅浅的药草香被风送到夏舞雩鼻端,嗅着像是藿香蓟的味道。

    应长安曾戏说,沐沉音不像罂粟谷的人,他的形象、气质、心肠,和“罂粟”这种花半点不搭。

    “雩儿。”见到夏舞雩,沐沉音的喜悦和爱意由心而发。

    “沐师兄。”夏舞雩来到他跟前,朝他一笑,恍如少年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但时光的流逝终究是改变了许多。

    “雩儿,这些日子我很挂怀你,长安传信过来,说他被人识破,我就知道你这里也危险了。”

    “沐师兄不必担心,我这里很好,御史大人大概是都知道了,却半点未为难我,还想我不要一个人撑着。”

    沐沉音微讶,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也一酸,叹道:“原来如此,原来,他也爱你如命。”

    夏舞雩苦笑,随即说道:“今日约沐师兄见面,是有件事相求。”

    沐沉音温声道:“你我之间,没有求不求的,但讲无妨。”

    夏舞雩说:“我找到了我的庶姐夏莹莹,她阴差阳错在宫里作淑媛……就是沐师兄你上次用百草丹救了的那位淑媛娘娘。她为我安排了机会刺杀高弘,便在明天,我会潜入东宫手刃高弘。”

    沐沉音倒吸一口气,“刺杀?明天?”他一心急,握住夏舞雩的双肩,脸也凑近,问道:“你那个姐姐可信吗?你真要依着她的话一个人去刺杀高弘?东宫守卫森严,你若出手了,不论成功与否,都很可能出不来!雩儿,不要去,如果非要去的话,我带上几个身手好的陪你一起!”

    夏舞雩浅浅笑着,柔和拨开沐沉音的手,“沐师兄,莹莹姐姐和我一样都是蓬莱的公主,有一样的国恨家仇,自然也想和我做一样的事。如果我连她都信不过,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会多么为我悲哀。沐师兄,我很感激你这么多年把我放在心上,看不得我出生入死。但是,明日我一定要一个人去面对高弘,这样不论成败,都不会牵连到你们。”

    “雩儿!”沐沉音呼道。

    “沐师兄,我意已决,你知道我的性子。”夏舞雩笑了笑,说道:“我今日是想求沐师兄,明日在东宫外看顾情况,一旦我失手落在高弘手里,请沐师兄务必将此物交给御史大人。”

    她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沐沉音。

    沐沉音打开一看,面色顿时寒了下来,“休书?!雩儿你……!”

    夏舞雩说:“我这些天琢磨着模仿御史大人的笔迹,总算是学像了,休书的日期是三天前,那日我正好以冀临霄准备将我扫下堂为缘由,回绝了高弘的邀请,想来此事会渐渐传开。说起来,冀临霄为了这事还和我不高兴呢。沐师兄,这休书你拿好,若我刺杀成功便罢了,若我失败,请你无论如何也要让冀临霄承认已将我休弃!他那个人我知道,哪怕我这里失败将他牵连,他也定不会写休书。所以我替他写好,如若不幸,这休书便能保住整个冀府!”

    沐沉音心酸如万蚁啃食,恸然道:“你这又是何苦!”

    “御史大人对我宠爱有加,我说什么都不能将他置于险地,何况还有义父、冀祥他们,我一个都不能伤害。我本就孑然而来,能和他们度过这半年幸福温暖的时光,我很满足了,若是到最后不幸身死,也不过是梦醒人亡,孑然而去。这样说来,我也不亏呢。”

    “雩儿,你真的满足了吗?”沐沉音悲从中来,再忍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拉过夏舞雩,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嘶声低吼:“好!你的请求我如数答应!雩儿,你去吧,我祝你诸事皆能逢凶化吉,不必牵挂我等。你所有身后之事,我必定替你安排妥当!”

    “沐师兄……”夏舞雩眼眶湿了,极致的愧疚和不舍像藤蔓般缠住了她的心。

    她抱紧沐沉音,埋在他肩头哭了。

    次日,正是东宫宴请女眷的日子。

    夏舞雩把自己关在房中,准备所有工具。

    冀临霄一人在书房办公,忽然被管家敲了房门。

    管家推门进来,手捧一支箭镞,说道:“大人,刚才门口被人射过来一支箭,箭上还绑了信。”

    冀临霄微讶,问:“可曾看清是何人射箭?”

    “……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