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选秀途中，当她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她的扮相为观众们惊叹，她的嗓音把票友们惊艳，她的一切都在受人喜欢。她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表演，点评的全是专业的评委，他们说她天生就该学戏，是难得一见的后起新秀……这样友好的表演环境，和她在老家时截然不同。

    在老家小城，雯雯要跟着团长下乡表演。

    她的台上唱的再好，简陋的舞台下坐着的是一群嗑瓜子的村妇和老大爷，他们可能大字不识，能听懂《桃花扇》吗？

    还有一些闲汉，会色眯眯盯着她不放。

    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演环境，雯雯凭什么不能对大城市，对这个选秀节目舞台，对曝光在镜头下的生活心生向往？故事就像陷入了当年的怪圈，郑琳也是发誓赚了钱要回去延续昆曲文化的——

    叶萱饰演的郑琳，将雯雯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很好掩饰了自己的讥讽。

    得意的笑容一闪而过，她漫不经心道：

    “这也不算什么，胜在地段好，小区邻居的素质不错。我还嫌房子小了点，想要换一个更大的……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想喝什么？”

    郑琳站到酒柜前。

    雯雯已经被她话里描述的内容惊住了，如果这套房子还不算什么，郑琳感到不满意的话，那雯雯的家，雯雯想要挽救的老戏院，简直是垃圾场一样的破烂——

    雯雯有短暂的失魂落魄，听到郑琳问她喝什么，她才反应过来：

    “郑老师，我不能喝酒的……”

    唱戏的人要保护嗓子，雯雯从来不喝酒。

    郑琳却径直倒了两杯酒，将一个被子塞到雯雯手中：

    “怎么，你看不上我这里的酒？只是一杯酒，不碍事的，它不会坏了你的嗓子，也不能让你学坏，我知道你是一个怪女孩……那就听话！”

    大明星气场慑人。

    雯雯没有见过大世面，不喝酒会得罪郑琳。郑琳是节目的评委，虽然点评犀利，因其专业性，雯雯对她并不讨厌。

    但雯雯学唱戏时，她师傅就说了：这是一个寂寞的行当，不仅是因为这一行越来越少人了解，更因为学戏开始，就走上了不能转头的单行道。不饮酒、不抽烟、不熬夜……所有会毁掉嗓子的坏习惯都要远离。

    歌星唱歌可以修音，现场有原音假唱，录音棚可以调整音色更完美。戏曲不是，戏曲是直面观众的表演，你一张嘴，台下的听众就知道你的状态。

    雯雯捏紧了酒杯。

    这其实就是郑琳的引诱，以小地方为突破口。

    她高高在上，看这年轻的姑娘在波浪起伏的海里沉浮，一个浪头打来，雯雯乘坐的小帆船就会倾覆……郑琳嘴角上扬，眼里有愉快也有残忍，像个看着猎物掉入陷阱的冷血猎人。

    雯雯的确在摇摆。

    然后她咬牙，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郑老师，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喝酒。”

    说出这话后，雯雯如释重负。

    她有点害怕会得罪郑琳，但有些事害怕也要去做，这是原则问题。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郑琳的声音好像飘在天上。

    一定是老团长将她描述成了十恶不赦的人，所以雯雯对她充满警惕。

    雯雯挺慌张，“郑老师，我对您没有意见，我很尊重您！”

    “哦，你就是这样尊敬我？”

    郑琳将手里的酒杯也重重放在了桌上。

    她冷漠疏离，眼神里有嘲弄。

    雯雯想起了之前看的新闻，郑琳和丈夫结婚多年一直没要孩子，庞导多次被媒体报道出轨偷吃，这座别墅大的出奇，也冷的出奇。

    雯雯莫名的，就把郑琳和她师傅联系在了一起。

    老戏院也很大，小时候她和一群孩子跑去老戏院寻宝，她师傅也是孤零零呆在破戏台上，一个人又唱旦角又演生角。

    “郑老师，我喝。”

    雯雯重新抓起酒杯，仰头就把酒给喝完了。

    她是因为同情和触动，郑琳以为雯雯是因为“屈服”，然后两人的目光对峙，郑琳读懂了雯雯的眼神。

    前所未有的难堪。

    一个小地方来的昆曲新人，前途命运很大部分是掌握子啊她郑琳手中，居然同情她？

    雯雯有什么资格同情她？

    原本是带雯雯回家，要羞辱、刺探、腐化的，怒气冲上郑琳的头脑，她的声音瞬间冷下来：

    “滚，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假惺惺的人！”

    雯雯难以接受。

    第一次领略到了郑琳大明星喜怒无常的坏脾气。

    “再见！”

    雯雯连礼貌都顾不上，也不愿意去辩解。她心里既委屈又失望，郑老师怎么是这种人？

    她离开郑琳的别墅，刚好看见郑琳的丈夫庞导演在车里和年轻女人打情骂俏依依惜别，雯雯觉得喝下去的酒在胃里翻滚，她哇一声张口，吐得一塌糊涂！

    这一场戏，是分开拍的。

    结束时，瞿逸飞率先鼓掌：

    “你把包袱丢掉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就是办到了……安妮，你的尝试没有白费。”

    安妮也觉得刚才的两场戏，没有一点点迟疑和卡顿。

    她没有去在意自己的表演会不会被叶萱压住。

    就是很自然的，没有和叶萱一较高下，雯雯是什么状态，她就那样演了出来——瞿逸飞喊“卡”时，安妮还有点恍惚。

    叶萱也微笑起来。

    全然没有了郑琳的刻薄古怪。

    “演的真不错，演戏本来就该是一件享受的事，你前段时间把自己绷的太紧了。”

    安妮不敢置信，她就是忽然有了新想法，困扰了她很久的瓶颈期，就这样打破了？！

    但她刚才的确演的很顺。

    安妮提出来想看拍摄的画面。

    还没剪辑，每个机位的画面都不一样，安妮却看的发笑。当她没有去在意她和叶萱谁强谁弱，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想法表演时，哪怕叶萱是盛装美艳，她自己是土气的雯雯，叶萱也没有将她的存在盖住！

    叶萱当然是极美的。

    这场戏，看似郑琳强势，雯雯懦弱，从拒绝到屈从压力喝酒。但郑琳的强势是纸老虎，雯雯的懦弱里带着中正平和……叶萱没有压住安妮的戏，叶萱也不会压安妮的戏，安妮是自己走入了迷宫里。

    现在她从迷宫里走出来了。

    安妮只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自信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现在想起来，进入剧组后把自己逼的这么紧，简直是有毛病！

    安妮决定再任性一下：

    “瞿导，我明天先请假！”

    瞿逸飞瞪眼，这不有毛病吗，一会儿抢人家薛波的拍摄时间，好像急的一时半晌都等不及了，一会儿又要请假。

    “请什么假，你好不容易找到了状态，趁热打铁赶紧稳固下，不许请假！”

    瞿逸飞铁面无私把安妮拒绝了。

    安妮一点都不觉得难堪。

    她反而爽朗笑起来。

    “好吧，我本来想和男朋友分享下自己的好心情。”

    她笑起来，整个剧组都在偷看，美的不像话，薛波都看痴了。经纪人狠狠掐自己的大腿，念经一样单词循环：

    “狐狸精，我不看，狐狸精我不看，狐狸精、狐狸精……”

    ……

    安妮不能去见男朋友。

    沈铭却能来看她。

    邹萍这个狗腿子把剧组的事讲给沈总听，沈铭第二天上午就赶过来了。剧组是在苏州取景，江南水乡才拍得出昆曲的缠绵哀婉。

    沈铭来剧组，安妮不顾形象扑过去。

    她已经陷入了魔怔的状态挺久了，都顾不上好好对待自己，也忽略了沈铭挺久。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啦。”

    沈铭亲了亲她，“我只会为你而骄傲，和你一样有天赋的人没你努力，不魔疯不成活，所以你会比所有人都成功。”

    安妮大乐，“你心情很不错？有什么好消息？”

    “算是好消息吧，《黑寡妇》定档了，8月1号，华国的暑期档。这对华国票房的表现极为有利，学生本来就是漫改片很大的受众……《黑寡妇》的华国票房比以往任何一部电影都重要，起码对我们来说，必须得重视。”

    那是当然。

    《黑寡妇》华语票房达到3亿美元，安妮会直接拿华语票房10%的分成。达不到3亿美元，她就是免费替漫威工作，这是一笔很大的钱，比钱更重要的是如果安妮拿不到票房分成，只怕在好莱坞的后续发展会很麻烦——

    “你说的对！我们又要开始战斗了，我喜欢战斗，它让我精神百倍！”

    破茧了？

    破茧不一定是成蝶，蜘蛛也是卵生动物，“黑寡妇”，要将观众牢牢粘在蛛网上！

    －－－－－－题外话－－－－－－

    我妮神功快大成了……晚安各位，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