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你!!——张蕊珠又羞又恼,她长这么大,还从未遭受过这般羞辱。明明自己还比赵栩长上好几岁,此刻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那老鹰却不飞下来,抬了抬头,看了看赵栩,又看了看木盆里的羊肉,似乎在衡量一番。
赵栩笑着说:“对了,你在赵檀面前,必然又是一副贞静淑女的模样,凌然不可侵犯?他最爱艳若桃李又冷若冰霜的娘子了。”
你!!!——张蕊珠这时才想起爹爹再三交待过,绝不允许再接近几位皇子,她后悔莫及,只想快快逃离此地,甚至觉得自己就像赵栩刚才铁夹子上夹着的肉,鲜血淋淋。
赵栩看着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转身而去,背影还在发抖,摇了摇头:“你爹爹心是大了些,手段也不光明,倒算是个真小人。怎么生了个你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女儿,奇怪啊。”
张蕊珠身躯一震,霍地转过身来,满面通红地道:“蕊珠心念爹爹,来感谢殿下,却遭殿下这般羞辱!殿下对待女子如此无礼,真枉费他人一片冰心!”
赵栩饶有意味地道:“你爹爹?他恐怕只会命令你不许再同几位皇子接触吧?张子厚可不是自作聪明之人。你以为你夜奔开宝寺私会吴王,太后娘娘会不知道?”
张蕊珠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翕了翕,竟说不出话来。
赵栩呵呵一笑,看着那鹰盘旋了几下,立到木盆边,利爪一伸,已带起几块肉飞回树枝上,悠然自得地吃了起来。
赵栩看了看张蕊珠,疑惑道:“传闻张大人丧妻后广纳姬妾,却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只有你一个女儿,难道你是抱养来的不成?”他点了点脑子:“诺,这里实在不像亲生的啊——”
赵栩的几个随从在鹰店门口看着一位小娘子掩面哭着奔了出来,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自从殿下来宗正寺就任后,五寺三监门口早晚总围绕着不少小娘子,这样哭着走的,还是头一个。不过她还能和殿下说这么久的话,算幸运的了。啧啧啧。
过了半个时辰,赵栩才慢悠悠地从鹰店里踱了出来,身后的掌柜笑嘻嘻地跟着:“殿下请放心,这鹰啊,小民都是有专人伺候着的。明日早上一定连鹰奴和鹰一起送到太尉府上。”
***
桃源社众人在马场看完陈青指点苏昉箭术,情绪高昂。六娘都暗叹,可惜孟彦弼的新弓还没拿到,失去了极好的学射箭的机会。不过她们四个看着自己手上的虎骨韘,又开心起来,几次三番地谢过陈太初。
众人离开金明池还往苏昉的庄子去吃饭歇息。孟彦弼和陈太初骑着马在最后面押阵,因为陈青也在,两人马上的弓都上了弦,箭袋满装,各自挂了金枪银枪,长剑。
孟彦弼忽地靠近了一把搭上了陈太初的肩膀,酸溜溜地说:“她们四个弓都拉不开,白瞎了这么好的韘!你可别把老婆本全花了啊?”
陈太初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二哥你是藏惯了私房钱的。要不我和叔母说说,每个月多发给你些月钱?”
孟彦弼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你敢!”他凑到陈太初耳边轻声笑道:“你偷偷送给阿妧一个人不就行了?傻子!”
陈太初扒开他的手,脸一红:“那怎么行!”
孟彦弼叹气:“你啊!白白在军营里待了这么多年,还这么酸腐文人气!君子顶个屁用!你这样怎么抢得过六郎呢?那就是只狼啊!哎,二哥我可是站你的!我家阿妧可不能给亲王做个什么妾侍,呸!”
陈太初手上一勒缰绳,转过头正色道:“二哥你想错了!六郎不会这么待阿妧的。”
孟彦弼一愣:“你怎么知道?”
陈太初坦然道:“我们谈过此事了。二哥不用操心,还早呢,过几年再说。倒是你的亲事,请期了吗?”
孟彦弼呵呵了两声:“过什么几年啊,我婆婆都和三婶说了明年要给你和阿妧先定亲呢。”
陈太初一怔。
孟彦弼捅了捅他:“不是我偏心啊,宫里啊宗室啊也太糟心了。就冲着表叔和表叔母,我家阿妧嫁给你,我当哥哥的都一百二十个放心。你可别犯傻啊。六郎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好好告诉他就行了。”
陈太初皱了皱眉,看向不远处的牛车。车上依稀可听到赵浅予和九娘欢快大笑的声音。
阿妧的心事,他们还不知道呢。还有六郎,又怎么会是告诉他就行的人?六郎以诚待他,他自然也以诚待六郎。
第101章
前方的车队转了个弯,村庄就在眼前。
九娘挽着六娘的手,跟着众人进了院子。
葡萄架下一人笑着站起身来拱手道:“汉臣兄!”他身穿青色宽袖道袍,身姿如松,丰神秀玉,宛如谪仙。
陈青笑着回礼:“和重!”
秋千架上一个小女童乍见到涌入这许多人进来,竟吓得哭了起来。一旁的乳母赶紧抱了她下来见客。
苏昉苏昕上前给苏瞻见礼。苏昉见乳母抱着的妹妹甚是瑟缩,心中暗叹了口气。
苏瞻微微皱了皱眉,他特地约了陈青在此一见,又想着唯一的嫡子和嫡女关系疏远,便特意将四岁的女儿也带来庄子上,想让两兄妹熟悉亲近一二。却没想到苏昉神色淡淡,毫无主动亲近之意。而唯一的嫡女竟被王璎教养得如此胆怯,想起阿昉四岁时的样子,竟连叹气都叹不出来。
他要给赵浅予行臣礼。赵浅予赶紧拦了,反行了子侄礼:“我随阿妧称呼苏相您为表舅!”
众人一一上前给苏瞻行礼。
九娘看到王璎和苏瞻的女儿坐在自己的秋千架上,心里隐隐有些不乐意。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是小气,却不免将这气都记在苏瞻头上。只浅浅福了福,淡淡喊了声“表舅安康”,又把那“舅”字囫囵滚了过去。
苏瞻还是开宝寺见过九娘一面。他从苏昉口中听过九娘的聪慧和努力,知道他们几个这几年很是亲近,也知道阮玉郎一事极为重要的几处疑点,都是这个表外甥女发现的。却没想到小九娘竟会美貌至斯。他看了看儿子,若有所思,转身不动声色地携了陈青,带领众人进了正屋落座喝茶。
不多时,高似将众人的部曲随从一一安置完毕,也进了正屋,悄然立在一边。九娘默默抬眼瞟了他一眼,高似的目光立刻闪电一般跟了过来。九娘赶紧垂目安坐。
苏瞻笑着细细打量了孟家的三个孩子和陈太初,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错!”
陈青笑道:“你家大郎也是佼佼者,他日也必然是大赵国之栋梁。”
苏瞻笑着摇头道:“阿昉他无意仕途,我也不勉强他。倒是太初年方十五,这次调入殿前司,真是前途无量。”
他们俩也不避讳这些孩子,径直说起两浙房十三的战事来。众小听得津津有味。
用完饭后,魏氏和杜氏留在前院。苏昉带着桃源社去后院的偏房说话。九娘看着乳母将那小女童抱去偏房睡午觉。那女童不肯,挣扎了几下,含着泪眼巴巴地看着苏昉,极轻地喊了声“哥哥——”,不见苏昉有回音,就伏在乳母肩头把极瘦的小脸藏了起来。九娘对着苏瞻,已经没什么感慨,看到这女孩儿,却不免想多了一些。她要是阿昉,对着这样来的一个妹妹,大概也做不到好生关爱她,也不想亲近她。可不知为何,想起那孩子吃饭时偶尔抬起忽闪的大眼,极小心地瞟一眼苏昉又极快地低下头去的模样,竟然还是会心生怜意。对孩子,她硬不起心肠。
苏昉看着九娘的神色,淡淡地道:“阿妧不用多想。我对她好,不免有人就想着要利用她,她以后会更难过。”
九娘一怔,细细咀嚼着阿昉的话。自己总想着面面俱到,未尝不是粉饰太平。阿昉比自己,要果敢决断多了。
“对了,有件奇怪的事。我发现我娘的札记,少了最后两本。”苏昉给众人的茶盏里斟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