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见着张老汉这般作态,周围的人不由面面相觑,这变脸也是够快的啊。前脚俩人还凑一块去满囤家跟满囤媳妇找麻烦呢,后脚就又是打又是要休的,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不说外人是怎么鄙视俩人的,就是边上挨了打正鬼哭狼嚎的闹腾的刘氏也懵了,片刻之后直接火大之际的扑到张老汉身上扯着嗓子嚷道:“老不死的,死鳖孙,你这是要糟践老娘,让老娘给你扛事儿啊,你也不怕天打五雷轰......”说着,就连撕带咬的扑腾到张老汉身上抓挠,也就几句话的工夫,张老汉一张老脸可就被挠的满脸花了,连带着衣裳都撕扯的坏了好几处。
“既然你不仁,也别怪老娘不义,当初要不是你回来抢了那贱人抓药的银子,她怎么可能突然就咽气了?哪个不知道当年张满囤那煞星用好参给他娘将养着,那吊命的玩意可不是被你拿去当铺了!你......”刘氏这会儿是气的眼红了,越说越觉得痛快,尤其是瞧见张老汉那吓得赤白的脸色时候,心里更是觉得自个厉害。她本来也就是个没轻没重,这会儿因着儿子被打个半残,老头子又糟践她,心里可不是满满愤恨,恨不得跟人同归于尽。这么着,可是什么没脸没皮的话也都往外蹦了。
张老汉一见自家婆娘越发的没了边际,什么事儿也抖搂出来了,心里一急,当时就翻身把刘氏压地地上连着扇了几个巴掌,直打的刘氏脸肿嘴歪,话都说不清楚了。
只可惜他想让刘氏闭嘴,也得看看周围的人乐不乐意。再说了,刘氏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秃噜出来了,还怕大伙儿听不到耳朵里?
刘氏被扇的头晕眼花,甚至嘴角都开始淌血了,这才清醒了许多。只是事儿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能善了,说会被人笑话都是轻了的。
张里正不妨里面还有这种事儿,当即就被气的心火直冒,脑壳被搞的抽疼起来了。看着眼下混乱的场面还有十里铺来人鄙夷的神色,他暴怒呵斥道,“都闭嘴,不想活了也别污了桃树湾的地儿。”随后,又面向杜里正几个说道,“这事儿是张德发一家做的不地道,虽说他们一家已经被除族,可到底还姓张。”顿了顿,他复有开口道,“既然你们要个交代,不如跟着去祠堂,今儿就断一断张德发跟张二宝几口子的败兴事儿,也省得让咱们桃树湾也跟着他们落下藏污纳垢的恶名声。”
说实在的,他是真不想服软,奈何张老汉几个忒能惹麻烦。
张老汉跟刘氏被里正这么一喝,心里猛然觉得有些坏菜了。尤其是刚刚还揭短揭的痛快的刘氏,更是一脸菜色,揣揣不安起来。再怎么说,张老汉也是张家人,而她可是个外人,若是真要给交代,只怕张里正也会有所偏向的。
想到这里,她心道甭管怎么说,事儿必须要赖在张老汉身上。最起码不能让她一个人担不是,她就不信张里正真的会除了他家姓氏。
只可惜她想的是好,但惹了这么大是非,让桃树湾成了附近几个村子笑话的罪魁祸首,张里正这个虽然喜欢见风使舵,可却一向爱惜村里名声的人又怎么能容忍?就算他能,旁的村民只怕也容不下他们了。
第四十一章 糙汉子的绕指柔
第四十一章
“张老哥,咱也是那些狠心肠的人,可这事儿确实是忍不下去。之前我还想,如果你要是给不了公道,那我就带了人去寻乡老或者县太爷评理,左右不能因着几句求饶的话就让我们十里铺的闺女吃了哑巴亏。要是真这么干了,那往后你们桃树湾的闺女到了婆家,日子可就有得说道了。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我多想了......”杜里正见张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凄惨,心里不由唾弃,感情就你家可怜,人家别人家就活该倒霉遭罪了啊。想到这里,他自然开口给张里正施加了压力。
张里正心里早就有了计较,看着丢人现眼的张老汉几口子,冷声说到:“交代自然是要给的。”说罢,就扭头让身后腿脚利索的后生去请了几位张家大辈到祠堂。
一听真要闹到祠堂了,张老汉彻底泄了气瘫软的跪坐在了地上。他早该想到,张里正遇事儿虽然总和稀泥,可他一向是个好脸面的人,只要涉及到名声,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个的。这会儿的他甚至不敢多听周围村上那些人议论纷纷的话,更不敢瞧自家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儿子,也只有余光碰到刘氏时候才会愤愤的瞪几眼。
等到林宝珠再见到来说闲话的田大娘跟马婶子时候,祠堂那边的闹剧已经结束了。张老汉一家被除了姓氏,族长责令他们三五天里卖了该卖的东西,拾掇好自个的物件离开村子。
“你是不知道,那张老汉当场就厥了过去,刘氏那个泼妇更是捂着眼光会一个劲嘤嘤嘤的哭嚎。”田大娘啐了一口,颇有些解气的说道,“早就知道那俩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当年满囤他娘是被俩人给祸害死的。”
“要不说是报应啊,当初他们祸害了满囤亲娘,现在报应到了他们自个身上。听说那张二宝的命/根子都废了,往后都长不好了,这杨家那几个汉子下手还真狠啊。”马婶子在边上忍不住结舌,她活了几十年了,还是头一回听说废了人命/根子的事儿。“当初月娘......”
没等马婶子说完,田大娘就赶紧打断了她的话。那事儿可以说是满囤那孩子心里的一个结,别说他不说,就是当初王氏去世都汪秀才一家都没让那闺女来祭拜。后来满囤下牢以后,那家人更是再无音信。
要不是碍着王氏当初要他善待月娘,只怕满囤恨不得直接去打杀了那家子人。后来满囤那孩子再没提说过月娘这个人,她们知情的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提说。
对于这个林宝珠并不清楚,又因着刚刚马婶子最后那句话说的声音实在是小,所以她也没有听清楚,只当俩人是对张老汉那边的事儿瞋目结舌的感慨呢。
这厢三人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外头又有了动静,紧接着一个熊一样的汉子撩开门帘阔步而进,粗着声音冷冷的问道:“媳妇,可有受了那边的欺负?”
原来张满囤今儿走镖回来,想着好些日子没回家了,索性就跟让人知会了东家一声,甚至连衣裳都没换就风尘仆仆的往家里赶。
等到了村口,才发现不少人对着他满是怜悯的神色,还有几个虽然明显躲闪着他,可那模样丝毫没有以前的厌恶跟惧怕了。
他蹙着眉头冷着脸只管往回走,直到碰上张达山才从嘴快的他哪里知道,张老汉跟刘氏来找茬时候,正好碰上张二宝那事儿。后来那家子人是怎么被除了姓氏,又是怎么低声下气的跟十里铺人求饶的,他并不在意,他所在意就是张达山所说的那边的人又来找媳妇的麻烦了。
而瞧着刚才还立着听他咋舌的张达山一脸懵比的瞧着空荡荡的跟前,刚刚自个不是还跟张满囤说话呢么。怎得那兄弟听了张老汉几个倒霉,居然没高兴,还一脸煞气的就消失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还不知道王氏当年死因的张满囤,这会儿见到自家媳妇并没有受了搓磨,才算是放下心来。
田大娘跟马婶子相互对视一眼,笑呵呵的说到家里还有事儿,所以就前后脚的离开了。只留下许久不见的小两口大眼瞪小眼的瞧着彼此了。
“瞧满囤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哪像是以前那个光知道打打杀杀的人啊。”
“可不是说的,大概这就是老话说的绕指柔?这屋里添了人,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了,都知道心急了。”
俩人对张满囤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加上过去的情谊,自然比旁人瞧得更真切,待小两口的心思也比外人真挚了许多。所以说起话调侃起来,自然也是不多让的。
林宝珠不想那汉子突然回来,显示愣了一下,才拉了人上下打量。见他没再添外伤,也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些日子她最怕的就是那汉子再带了伤回来。甚至好几次半夜里被惊醒了,只因为做梦梦到那汉子血淋林的站在她跟前。
“你怎得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几日吗?”要不是他之前说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她又何必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想着之前傻乎乎的算时候,林宝珠不由撇撇嘴嗔怪的瞪了那汉子一眼。
张满囤被自家媳妇含娇带怯的一瞪弄得心神一荡,再看她红着脸扯着自个的手往屋子里走,嘴上还嘟嘟囔囔的说着些什么,顿时他就觉得口干舌燥觉得浑身上火的很。
媳妇的嘴唇真好看,比他见过所有女子的模样都好看。媳妇说话真好听,绕是他这般厌恶旁人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性子,现在都没觉得烦人。甚至,听到媳妇说那些家长里短的话,心都安了许多。
“你有没有听我说?”林宝珠皱眉看了看明显走神的人,咳嗽了一声质问道。不过虽然她装作生气,可那样子看在张满囤眼里可是可爱的紧。
张满囤被媳妇的呵斥弄得回了神,有些尴尬的转开目光,干瘪瘪的说道:“听着呢,这不是急着回来,所以走镖的道儿上赶了脚程。想着许久没看见你了,也就没回镖局,直接打镇口回来了。”
也就是到了家,他才意识到自个赶了好几天的路,每日里风餐露宿的,想来现在模样肯定狼狈。心里有了念头,他在低头瞧见身上的尘土跟鞋子上的破洞时候,心里就忍不住开始别扭了。
在媳妇跟前这么邋遢,也不知道会不会惹了人嫌弃。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的很,自家媳妇是个爱洁的。
不过林宝珠压根没嫌弃过他,问过他有没有吃饭后,就让人先歇一下,自个则出去到灶房给做饭了。
家里养了鸡鸭,这已经几个月了,早就开始下蛋了。所以她干脆就打了鸡蛋糊糊摊了鸡蛋饼。薄薄的猪油刷进铁锅里,接着用勺子舀了些鸡蛋糊倒进锅里,趁着铁锅滚烫的热度,她快速的用勺子底儿把糊糊摊开铺平了。只是一眨眼工夫,一张张黄澄澄散着鸡蛋跟油香味道的鸡蛋饼就被盛满了一小盆子。
她清楚自家男人的饭量,道若是做的少了,怕他又舍不得吃饿肚子。想起当初她做饭时候,常常是可丁可卯的做一大碗一小碗,而那汉子从未说过自个吃不饱,还硬撑着去干活,她就觉得有些好笑。
要不是后来有一回蒸发糕,那汉子一口气吃了小半篦子,只怕她永远都不会清楚那汉子的食量比她想象的大得多。也是难为他了,饿了那么多顿。
把鸡蛋饼趁热盖上,她又摘了些洗好的蕨菜混着肉片炒了一下。更是手脚麻利的切了些手擀面煮上,也不过是两刻钟的时间,她就做了几盆子的吃食。
大抵也是真饿了,或者是被媳妇的手艺勾的馋了,瞧着桌上满大海碗的手擀面,张满囤只管拿了筷子埋头大口吃起来。当然,他一边吃也少不得偷偷瞧几眼自家媳妇。
媳妇果然讲究,端是吃饭就慢条斯理的,在氤氲之中瞧着那张一开一合的红唇,他的额头竟然浸出了一层薄汗。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就火急火燎的又吞了一大口面。
林宝珠被那汉子瞧得有些不自在,有些脸红的把桌上的鸡蛋饼往那边推了推叮嘱道:“满些吃,这鸡蛋饼是咱自家的鸡蛋做的,又加了些小葱跟青菜丝,味道不赖。”
甭说自家媳妇开口说好吃了,其实在张满囤心里,媳妇能日日守着自个的家,等他回来给他做吃食,他已经很是满足了。哪里会觉得有不好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