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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节

      朝夕笑意微深,眼底的锐利却不见少,“杨大人已经出任治粟内史多年了,近来却怎么听说杨大人上朝的时间不多?杨大人若是要谢我,我这里倒是有件事要大人帮忙。”

    朝夕说的直接,杨德看着朝夕,搜遍了脑子也找不出斡旋缓和的话,他干笑一声,“近来微臣身体不适这才……”近来朝中治水之事上争论颇多,而治粟内史管着农业河道,最是关键,杨德若上朝,必定要牵连进去,到时候做任何决定都要得罪人,于是杨德干脆不上朝了,反正他也的确不着急那些河道什么时候治理好。

    杨德被朝夕的目光看的额生薄汗,朝夕这架势分明是将他架在了刀刃上,先说他上朝时间不多,再说有事要他帮忙,话听着极好听,可是杨德总觉得若他说个“不”字,朝夕便能以他身体不好为由不让他做这治粟内史的位子,若是如此,现在的杨氏说不起话,其他氏族又有几个能为他说话的?

    杨德心底一慌,脱口而出道,“公主有何吩咐,只管吩咐便是!”

    杨德这话一出,态度便算明了了,王庆暗地里松了口气,朝夕笑着说起了治水之事,杨德没想到朝夕竟然要决断如今最让朝堂棘手的事,然而他已经撂出去了话,便只能听之任之,没多时,杨德满头大汗的从这前殿退了出去,朝夕面露满意。

    王庆抹了抹汗,“没想到杨大人这么容易就顺从了,还以为他要和公主绕一绕。”

    朝夕摇头,“如今的杨氏已经不是从前的杨氏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屈从。”

    王庆点点头,“公主,杨大人这里说通了,还要见别的人吗?”

    朝夕略一思忖,颔首,“要的。”

    “嗯?公主想见谁?”

    “朱勤。”朝夕站起身来,“召朱家二公子入宫吧。”

    王庆微微一愣,“朱家二公子?朱氏?”说完回过神来,忙出门去传旨去了。

    朝夕走到窗边去,目光落在茫茫的灰色天穹上,凤钦虽然没说什么,可这或许是新的开始,蜀国已经在沉珂之中踉跄了许久,而未知的前方或许还有更多的动荡等着蜀国,没有谁可以做救世主,但是朝夕,想将踉跄跌倒的蜀国扶一把。

    ------题外话------

    晚上大概没有二更,大家别等!

    第410章 小试牛刀(一更)

    朱勤受诏命入宫,来传旨的內侍说的是请朱氏二公子速速入宫觐见,却并未说是谁要见他,朱勤并未多想,只觉得要见他的人一定是凤钦。

    然而入了宫,到了崇政殿前殿,看到殿内站着的人,朱勤眉头一皱愣了住。

    殿内的朝夕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弯唇,“二公子。”

    朝夕一直觉得朱勤是个危险的人,然而如今的局势,朱勤虽然危险,却还不至于站到她的对立面去,所以,她才决定见他一面,“你好像很意外?”

    朱勤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不是意外,只是……”

    说着又反应过来,弯身长揖行礼,“拜见公主殿下。”

    朝夕挥了挥手,“二公子不必多礼,进来入座吧,今日请二公子来是有一件事问问二公子的意思。”朝夕语气微顿,看着朱勤没继续说下去。

    朱勤落座,闻言背脊微微挺直,眼前的人初见时叫他极为惊艳,然而到了现如今,这人这美丽的外表之下仿佛藏着诸位危险诡谲,他心底不敢起旖旎的心思,反倒是生出几分敬畏,“公主想问什么?公主问的,朱勤自然知无不言。”

    朝夕摇头失笑,“不是要问二公子什么秘密……”顿了顿,朝夕看着朱勤笑意收起,缓声道,“我只是想问问二公子,想不想要孙氏手中兵权?”

    朱勤眼瞳倏地睁大,继而不可置信的看着朝夕。

    孙氏出事了,这一点他清楚的知道,而孙氏眼下手中攥着五万兵马的军权,这一点朱勤想到了,却没敢多想,朱勤对孙氏没有像对段氏那般满心仇恨,且孙氏的地位并不可轻易撼动,所以他未曾贸然插手,想再观望一番,且宫里对孙岑到底犯了什么罪也未明说,眼下满朝都是猜度,他也在猜,心中没有底之前,他不打算轻易出手。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朝夕竟然如此开门见山,他听到这话便好比饿了的猫儿看到了活鱼,那股子蠢蠢欲动的馋劲儿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问他想不想要?他当然想!非常想!想的不能再想!可是……朱勤心底又生出疑窦,军权啊!那可是军权!

    朝夕不过是公主而已,又怎么能过问这样的事?!

    “公主此问,是何意?”朱勤犹豫半晌,压下了心底的震惊。

    朝夕笑笑,低头抿了口茶,“王上对孙氏的意思是,孙氏到底出过几代王师,地位不可动,不过掌军权却是算了,氏族地位和兵权二选一,不过可惜,他们只能选择前者。”

    朱勤心底惊震更甚,朝夕现如今竟然已经能代表凤钦发言了!

    而听朝夕话里话外的意思,对孙氏可没有多少怜惜和宽容,孙氏只能选前者,若是选后者,那孙氏便二者皆不可得,朱勤心底震颤,不知道朝夕现如今的地位到底如何,然而对于孙氏的军权他是一万个想要,于是他点头,“朱氏从未掌军,公主可放心?”

    朝夕不置可否,“看来公子是想要的。”

    朝夕不回答朱勤的问题,只是仍然按照自己想说的来说,“孙氏的驻军如今囤积在巴陵以北的襄州一带,若是二公子有信心掌军,即刻便能拿到一道王上的暗令,给二公子一个月的时间收兵整饬,不知道二公子能不能做得到?”

    并不是他想要就可以的,得他有这个能力握住那五万大军。

    朱勤眼神一震,“当然做得到。”

    朝夕一笑,“很好,不过有句话还要和二公子交个底。”

    朱勤心知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于是询问的眼神看着朝夕。

    朝夕垂眸,目光在身前的茶案上逡巡了一圈,“这五万大军和朱氏全无关系,二公子可作为统帅,可这五万大军并非朱氏的私兵,二公子可能明白?”

    朱勤一颗心微沉,他就知道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可是段氏——”

    若是私兵,虽然大的调令仍然要遵从君王之令,可军中的人事诸多事由都是由自己掌控,如此便能为自己所用,眼下这个安排对朱勤来说显然不是最好的局面,可是只要是他任统帅,这五万兵马至少在他未卸任之前几乎是听他调令的,连朱氏的地位都要提高许多。

    朱勤嘴上犹豫的提了段氏的名字,可心底却已经屈从了。

    这边厢朝夕摇了摇头,语声凉漠,“段氏最好不要再出现上次的乱子,否则,他们剩下的兵马也是保不住的,不仅如此,将来蜀国不会再有私兵。”

    倘若此事只是大势所趋,那朱勤心底便一点怨言也没了,手握兵权,先得凤钦和朝夕的信任,往后说不定在地位上还能高出段氏许多,朱勤心底一定,看了朝夕一瞬,忍不住将心底那一点点疑问问出了口,“敢问公主,公主今日此言可能作准?”

    朝夕笑笑,“做不做准,二公子回府候着吧,二公子最好即刻动身前去接手孙氏的兵马,不过二公子需得带着一个人,此人是军中新将,将来会成为二公子参军。”说着又一顿,“且二公子此行须得掩人耳目,不可以让别人知晓,表面上,孙氏的大军暂时搁置,未有主人。”

    朱勤只觉得朝夕的安排仿佛有什么玄机,可一时之间却又未曾参透,至于派人一起跟着,无外乎是怕他将在外王命有所不受,这兵权是朱勤期盼已久的东西,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旁枝末节,他利落起身应是,没多耽误时间便出门告辞了。

    朱勤一走,王庆又走了进来,他为朝夕添茶,如同侍候凤钦那般恭敬。

    “公主殿下这两件事一点都不拐弯抹角,他们倒也配合。”王庆松了口气的样子。

    朝夕笑笑,“对他们有好处的事情他们自然会配合。”说着呼出口气,也不喝茶了,起身朝外面走去,王庆忙跟上,二人出门,往后殿转过去。

    “蜀国的权贵都是氏族,现如今全然不用氏族是不可能,此事若是交给父王抉择,他也一定会选择朱勤,朱勤年轻,有野心,让他接手孙氏的大军最好不过,杨衍在南边,杨氏也算有了助力,将来不怕他一人独大,往后若能提拔寒门子弟,方能打破权力被贵族垄断的僵局。”朝夕边走边说,语气轻悠平和,军国大事寥寥几言,仿佛在说今日天气。

    王庆叹了口气,“张太公一走,王上诸事决断颇为犹豫,没想到公主已经想的如此清楚,王上将此事交给公主委实没错。”

    朝夕叹了口气,“不过接下来或许就不好过了。”

    王庆扬眉,便听朝夕道,“我到底是女子,很快我在前殿吩咐诸事的消息就会露出去,到时候只怕群情激奋。”

    王庆这么一想,眉眼间也生出几分担忧,“公主放心,有王上在。”

    朝夕早已不敢信任凤钦,谁知道他又会生出什么念头,她只随便耸耸肩,“反正我只做好父王交代的事,别的事我可管不了那么许多,说起来我已经多日不曾回公主府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王庆欲言又止,“公主若是出宫了,那宫里……”

    “宫里不是有你吗?还有段夫人,父王那里也并非不能做出决断,放心吧,没事的。”朝夕安慰一句,王庆心底却仍然没有底,还想再说,想到凤钦的态度却未说的下去。

    朝夕倒真是一派轻松自然,径自去找凤钦复命了,凤钦闻言没说什么,看不出满意不满意,却还是照着朝夕说的那般去吩咐了,朝夕见此功成身退,如她所说的那般,出宫回公主府去了。

    第411章 输赢未定(二更)

    “主子,主子,新消息来了……”朱砂从内室奔出来,面上隐隐露出几分喜色。

    霜雪台与世隔绝,许多事发生了好多天了段锦衣才能知道一星半点,朱砂进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个小纸条,走到暖阁来,将小纸条交到了段锦衣手中。

    段锦衣正在看一本佛经,如今被关在霜雪台,起初度日如年,现在却是觉得有无数的时光可以消磨,闲来看看书喝喝茶,每一天的日子悠长却也轻松自然,倒是没起初那般难熬了,大抵是因为悠闲自在惯了,朱砂的声音传来之时段锦衣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什么新消息?又出什么事了?”

    朱砂进门之时故意将门半掩了上,闻言跪坐在段锦衣身前拿出那张纸条,“主子,您看。”

    纸条上写着几十个蝇头小字,是从送来霜雪台的几件衣物之中找出来的,眼下霜雪台仍然被盯的极紧,便是段祺都不敢随意往里面递消息。

    这纸条让段锦衣看的眉头一皱,她当即接了过去。

    段祺也明白现在该韬光养晦,所以如果只是小事的话便不会专门递消息进来,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这样递送消息,“在哪里找到的?”

    “今天内府送来了几件夏衣,奴刚才正在整理的时候掉出来的。”

    段锦衣蹙眉,把那纸条打开刚看了一眼,而后她紧皱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随即,唇角刚刚扬起,发出一声带着嘲讽和快意的笑,朱砂紧张一下,“大将军说了什么吗?是不是要想法子救您出去了?还是六公子来信了?”

    摇了摇头,段锦衣失笑道,“都不是……是外面变天了!”

    朱砂满眸疑惑,段锦衣便将纸条递给了她,段锦衣如今自然信任朱砂非常,而这里就他们两个人,段锦衣还有什么不能给朱砂看的?

    纸条递过去,朱砂刚开了一眼便惊叫起来,而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孙夫人竟然藏的如此之深!”

    段锦衣冷笑一声,放下佛经去拿茶盏,她摇了摇头,语气满是失望,“深什么深?这么多年她不出长秋宫也没敢动太大的心思,可是你看我们这才进来多久她就暴露了,可见啊,她还是太嫩了些,要么就是太沉不住气,以为我们进来她就赢了,可她忘记了,外面还有摇光公主还有段凌烟呢,她抓不住王上的心,又有什么法子?”

    “主子的意思是……段夫人是为咱们报仇了?”朱砂还在状况外。

    段锦衣摇头失笑,“你呀你……”朱砂自从被带去了御惩司之后回来就总有点反应慢,段锦衣自然不和她计较这些,只是缓声道,“她,只怕是不会为咱们报仇的。”

    朱砂蹙眉,“为什么?不是说如今是她掌宫了吗?”

    “她掌宫是她掌宫,她虽然姓段,可显然只是徒有个姓氏罢了,她啊,不是咱们这边的人,若是我猜得不错,她和摇光公主早就认识。”

    朱砂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段夫人和摇光公主认识?!”

    这简直太叫朱砂意外了,段锦衣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这是她的猜测,可是她几乎已经确定了,微微一顿,她又问朱砂,“御惩司是什么样的地方?”

    朱砂听到那“御惩司”三个字便是一抖,眼底一片畏色,“那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见不到光,比寻常的牢房更可怕,像是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听说里面关了不少宫嫔,疯了的死了的都有,半夜还能听到她们的哭声,奴去的时候好像也听到了……”

    朱砂说着,面上仍然一片心有余悸,段锦衣叹了口气,拍了拍朱砂的手背。

    她在宫里多年,也曾亲自将别的宫奴宫嫔一道旨意送进御惩司里面去,可是还真的没有自己进去过,所以她并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听朱砂这么一说,再看她的表情段锦衣便能相像了,她眯眸,冷笑一声,“孙岑大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下半生会在那里过吧,她害得我当不成王后,心底一定还在高兴,可怎么也没想到一转眼风水轮流转了,比起我来,她倒是惨淡的多,不,不仅是惨淡,她眼下只怕已经心如死灰……”

    “被关进御惩司,便是心智再坚强的都受不住的,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疯了。”朱砂一副后怕的样子,这么一想,她忽然不着急离开霜雪台了,比起御惩司,霜雪台简直是人间天堂,而孙岑比她们这些做奴仆的还要娇贵,自然更忍受不了。

    “你错了,最让她心如死灰的可不是这个。”

    段锦衣笑了笑,忽然开口说道,朱砂一愣,“那是什么?”

    段锦衣眯眸,仿佛一下子沉入了回忆之中,“那个时候,她比我还要早几日入宫,孙岑,我,还有朱氏的那位,我们这些贵女,都是世家之中的佼佼者,在那之前我也见过王上,只是碍于礼教没有过深交,可是孙岑就不同了,王上和她算是青梅竹马,她的祖父是王师,孙氏再往上,也都是文豪大家,所以,她和王上一早就认识了,我早就猜想过她或许是对王上动了心的,可是宫里这些女子,眼底所见看不到旁人,不对王上动心又能对谁动心呢,即便不动心,王上的宠爱却是一定要争取的,可是我还真的没想到孙岑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朱砂似乎有些惊讶,又觉得仿佛在情理之中,静静的听着段锦衣所言,一时呆愣起来。

    “当年王上宠爱庄姬王后,我彼时也十分不平,可是幸好,我早就想通了,想不通的是孙岑,她竟然真的敢下手害庄姬,不过如果不是她,我又怎么会成为王后呢?说起来还真要感谢她的一片痴心,只不过,当年就算有猜度的也以为是我害的庄姬……”

    “我当了王后,却也替她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所以啊,她眼底看重的不是权力,只是到了如今,大抵她隐隐动了几分心思想和王上走得近些,再为自己的未来谋个好前程,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可她却已经输了。”

    听到这话,朱砂终于福至心灵的机灵了一回,“主子?难道我们也还有希望翻盘?”

    在朱砂心中,最好的结局便是她们能去个比霜雪台更好点儿的地方,别的她不敢想了,然而凭她对段锦衣的了解,段锦衣既然能这么说,那便一定是有后招!

    果然,听到朱砂的问题段锦衣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孙岑输在什么地方?不知道断舍离三字怎么写,这么多年了,她没有一点长进,这个宫里容不下那么多深情,你看看庄姬,便是情深不寿的例子,孙岑若是个心冷无情的,怕也不会败的这么快。”

    说着又顿一下,“你以为,我当初急着把垣儿送出去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