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子荨点点头,“公主对蜀王可真有孝心!”
朝夕将纸筒放进袖中,摇了摇头,子荨见状忽的想起来,“这几日都不见公主抚琴,可是在等春日宴?几日之前公主受了伤,也不知影不影响弹琴?”
朝夕动了动自己左肩,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子荨便又说起商玦的好来,说了一阵又想起刚才那青衫男子,又接着道,“公主觉得能和那人再见吗?”
朝夕闻言唇角微弯,“看来子荨是真的想嫁人了……”
子荨闻言顿时面上一红,羞恼道,“公主!公主若是再说子荨嫁人的话子荨就真的不依了,子荨是想着那人看起来那般怯懦,却居然是那琴馆的少主人呢!而且今次似乎是有意想要帮咱们,他应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可惜没说上几句话……”
朝夕回想起那人露出一口白牙的笑容只觉脑海之中一亮,忽然,她一下子将身子缓缓的坐直了,子荨见她如此一愕,“公主?怎么了?”
朝夕眯了眯眸,“忽然觉得,他那张脸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边朝夕的马车刚刚驶出了狭窄的巷道,那边朱嫣的马车已经走到了人潮汹涌的主街之上,马车里朱嫣看着自己的侍婢眉头紧皱,“在公主面前不要那么多话,你是我身边的人,你话说的不对便是拂了我的脸面,这样该让公主怎么看我?”
那侍奴闻言一脸委屈,“小姐,奴婢这都是为了您啊,二公子说了,您是要去燕国的,到时候去了燕国便是在摇光公主之下,越是如此越不能丢了咱们的气势,得让她知道您不是那良善被人欺负的,小姐的性子就是太软了些,要为以后做打算啊!”
朱嫣唇角一动似乎欲言又止,眼光一瞟却又是想到了别的地方,那侍奴见状更是心急,“都到了这一步小姐还在想什么退路不成?您不想真的做一辈子贵妾吧?”
朱嫣眉头紧皱眼神恍惚心思明显在别的地方,嘴上却下意识道,“谁想做妾呢?”
那侍奴立马点头,“对啊,就是因为不想做妾,所以您才要现在就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好应对燕国的局面,但凡有一点可能,您都是要那世子夫人之位的!”
“世子夫人之位……”朱嫣喃喃重复了一遍,却忽然又咬了咬牙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默念道,“那又有什么好呢?他可不是什么世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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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春宴前奏
“公主怎么想着还是要入宫了?”
这几日朝夕走去哪儿都是子荨跟着,相反倒是坠儿很少在公主府见到,也不知被派了什么差事,子荨初初入宫还十分兴奋,现在反倒是习惯了似得淡然许多。
朝夕走在去往崇政殿的阙楼廊桥上,弯了弯唇,“探望父王。”
子荨眨了眨眼,紧跟着上前去了两步,压低声音道,“王上病重之事是不是旁人都不知?”
凤钦病重之事旁人的确知道的很少,可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平静,朝夕敢肯定整个巴陵朝野但凡有些权势的都知道了蜀王病倒之事,她点了点头,“是知道的很少。”
子荨缩了缩脖子,她虽然出身低,却也明白一个国家的君王若是病倒必定会兹事体大,可眼下整个蜀王宫却是十分的平静,又因为春日宴马上就要到了,整个蜀王宫更是张灯结彩的布置一新,热闹非凡好似新年就要到了一般,全然没因为凤钦病倒受影响。
“公主殿下,您来啦,王上在里面等您呢。”
走到崇政殿偏殿门口,王庆早已老远的站在台阶之下迎接着,朝夕点点头沿着台阶而上,刚走到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正挑了挑眉,一道身影已经从殿内飞奔而出!
“二姐姐,二姐姐终于来啦!我们等了你好久呀!”
凤晔今日着一身银白的袍子,整个人越发显得玉雪可爱,再加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和面上愉悦的笑容,朝夕实在没办法拒绝他牵过来的手,因此她整个人几乎是被拉扯着走进了殿门,殿内,凤钦正在和商玦坐在窗边的矮榻前对弈。
朝夕走上去看了商玦一眼,垂眸行礼,“拜见父王。”
凤钦显然十分高兴,“起来起来,赐座赐座,孤已经许久不曾这么和人开心的对弈了,世子殿下好棋艺,实在是让孤惊喜非常,朝夕,世子殿下说你的棋艺也绝佳?”
朝夕刚坐下,凤晔这小精灵还是将座位落在商玦这边的,听到凤钦的话忙摇了摇头,“父王不必听世子殿下多言,朝夕棋艺疏漏,必定入不得父王之眼。”
凤钦挥挥手,“诶,自家人随便下着玩玩,来来来,你和世子换一局。”
朝夕扬眉,商玦已拂了拂广袖站起身来,“过来试试。”
他今日仍然是一身便装,仍然是黑白水墨之色,整个人长身玉立的往她面前一站,真是比窗外笔挺的松竹还要风姿卓绝,朝夕抿了抿唇,“既然如此,那朝夕就献丑了!”
商玦移开位置,朝夕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商玦也不去别处,只坐在她的位子上看她落子,凤晔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二人,一时又看看棋盘,不多时便啧啧称奇道,“咦,没想到二姐姐真的这么厉害呀,二姐姐在何处学的棋?可否教教晔儿……”
朝夕正在落子的手一顿,学棋?她当然也是没有机会好好学棋的,离开巴陵之后,又有哪里能让她好好学棋?别的贵族之女必学的琴棋书画在她四岁之后都是奢望,曾几何时她都要忘记她还会这门雅事了,朝夕弯了弯唇,“还是幼时随母后学的。”
凤钦听见这话表情便是微微一变,而棋盘之上黑白子相间,白子虽然略占了优势,可却未真正的压倒黑子,相反的,黑子的棋路变化多端,布阵更是诡谲莫测,便是热衷于风雅之事的凤钦都感受到了压力,而朝夕的这句话更是让他一时走了神……
琴动天下的庄姬公主也下的一手好棋,便是他都要甘拜下风。
凤晔见凤钦如此眼底亮光一闪,顺势便道,“庄姬公主的名头我也听说过,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只可惜二姐姐只跟着公主四年,不然岂非要得了公主的全部真传?”
凤晔睁着一双大眼睛,语气真挚无比,可是只有朝夕才能看到他眼底闪动的微芒,这小小的八岁孩童有自己的心思,说的每一句话或许都能改变凤钦的心思,朝夕看着凤钦,果然见他神情更为怅然了,朝夕意味深长的弯了弯,“或许吧,不过不可能了。”
凤钦将棋子一落,“孤还记得,前日是庄姬的生忌。”
朝夕眼底闪过讶异,也将棋子放下,“父王不必伤怀,朝夕已祭奠过母后了。”
凤钦叹了口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商玦一眼,又看着凤晔道,“带着你姐姐去未央湖看看吧,孤有事要和世子商谈,待会儿一起用午膳……”
凤晔忙应好,朝夕便站起身来,凤晔拉住朝夕的手,“二姐姐,未央湖装扮的可好看了,等明日春日宴必定盛况空前,走我带你去瞧瞧……”
朝夕点点头,商玦这才走上来将她肩头的一缕碎发拂开。
“肩上的伤可还有碍?”
朝夕摇了摇头,“都好了……”
“嗯,让云柘跟着,在湖边莫要受凉。”
朝夕又点点头,凤晔着急的拉着朝夕出去,“放心吧世子殿下,我会照顾二姐姐的。”
商玦听着便笑着颔首,“嗯,拜托你了。”
朝夕便有些无奈,她是个大人,他怎么却拜托一个小孩子?
思绪一闪,凤晔已经拉着朝夕走出了门,单纯可爱笑容可掬的小娃娃一出门笑意便是一消,反而在脸上闪出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随后放开朝夕的手,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眼底波光明灭的全是算计,朝夕见他这表情眉头微皱,“你想说什么?”
凤晔嘿嘿一笑,“你待会儿到了未央湖就知道啦!”
话已至此,朝夕便知道必定没什么好事,未央湖在真个蜀王宫的东北边上,距离崇政殿还稍稍有些距离,因为朝夕身边跟着凤晔,子荨和云柘便跟的远些,凤晔见此便越发不作假,轻哼了一声道,“今年的春日宴有火祭,你猜明日的春日宴会顺利吗?”
朝夕想起那日里孙岑说的话,不由得看了凤晔两眼,凤晔会在昭仁宫之外祭拜自己的亡母,必定是将自己母亲的惨死算在了段锦衣的身上,眼下他这样说,朝夕下意识的觉得哪里怪怪的,再想到那一日在山洞之中所见,这个小娃娃身上的嗜血气息便更重了,难道他明日想做什么?可他一个八岁的孩子,除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个随从之外应当不会有别的势力,既然如此,即便他想做什么也是难上加难,朝夕在心底摇了摇头……
“春日宴是一年之中最大的祭祀礼,自然顺利最好。”
“呵……顺利?这个火祭一出,我便觉得不会顺利。”
朝夕又看了他一眼,“你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怎的?”
凤晔嗤笑一下,“知道什么?我能知道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从前的事情。”
如此朝夕便有些理解了,自己的母亲在火海之中惨死,而自己明明怀疑仇人是谁却只能看着,这种滋味她也曾有过,想到这里,朝夕看着凤晔的眼神便温和了一分,“你到底还小,即便想做什么,也是将来的事,眼下你只需要让父王一直宠爱你然后长大,如此你该得的自然都会有,至于那些明面上的小手段,还不如没有的好。”
去别人寝宫面前祭祀,而后被惩罚禁足,这下谁都知道了他心中对王后的怨恨,还会让凤钦也看透他的心思,这委实得不偿失,朝夕有心提醒,谁知凤晔却讽笑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就应该什么都不做?甚至还要装作讨好的样子去和她们演一出兄友弟恭母子情深?我若是如此,她们怎么能知道自己曾经做了错事?这王宫之中尽是荣华富贵阿谀奉承,我猜她们日复一日在这宫中做下的错事多如牛毛,早就麻木了,而我要用我的怨恨让她们想起来,只有这样,午夜梦回她们才会被恶鬼怨灵侵扰,才会寝食难安心有畏惧。”
凤晔轻松的说完这些,转过头看着朝夕咧嘴一笑,“她们生气并非是因为我的冒犯,而是因为我戳到了她们的痛处她们害怕了,看着他们嫉恨的看着你却拿你没有办法你不觉得有一种很快意的感觉吗?不过……光这样还是不够的。”
已经是正午时分,三月的暖阳当空,可朝夕看着凤晔的笑意背脊却有些发凉。
凤晔半侧着身子看着她边说边往前走,说着这些才回过了头。
朝夕抿了抿唇一时无言,凤晔便又忽然声音一沉道,“她们拥有的太多了,做了那么多恶事的人就应该去地狱,怎么还能好端端的活这么久。”
朝夕本就怀疑凤晔要做什么,听到这话顿时更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于是蹙眉道,“如果冒着风险去做一件没有回报的事,实在很是不智……”
凤晔又回头来给朝夕一个大大的笑容,再转过头去后便不再多言,二人一路默默无言的走到了未央湖的湖边,刚到湖边便听到了叮叮咚咚的一阵乐声,朝夕寻着乐声的方向看过去,心底闪过微微的讶异,凤晔也看向朝夕看的方向,“这可是父王准备的。”
朝夕目之所及是未央湖湖心的一处小亭,十多个明眸皓齿的女子正在其中演奏,当首的便是才见过不久的朱嫣,而她身边的人并非陪衬,反而个个比朱嫣还要衣饰华贵精致,显然也都是世家贵女,凤晔嘻嘻道,“都是父王为燕世子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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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朱嫣之疑
蜀王宫占地颇大,亭台水榭更是不在少数,未央湖在整个王宫东北面,足足占了几个崇政殿大小,未央湖边又有一处未央殿,高台阔阁一直从陆上延伸到湖面上去,陆上的恢弘大殿和湖上的楼桥亭台相连,远看着一片精致华美的雕梁画栋,是每每宫中大宴大典必定的集会之处,而春日宴少不了的是要在这里办的,再加上春日宴早就不止是个祭祀典礼那般简单,是以朝夕看到朱嫣和一群贵女在那练习表演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她表情漠漠的,“父王真是为世子费心了。”
凤晔见她如此眼底闪过两分诧异,一转目光却看到了与他们不远的一处楼台之上凤念芷正陪着杨莲心在看湖景,他扬了扬眉,“这里如此之乱,没想到她们也会来看景。”
因是明日便是春日宴,因此此刻这未央湖边上虽然布置的全然一新却到处都是来往做最后准备的宫奴,对于主子们而言,景虽然美了,却有些太过嘈杂,再加上还有许多准备不曾做完,到底还有些美中不足,这个时候凤念芷和杨莲心来看景委实有些奇怪。
“看到了吗,她们站的那处楼台便是明天晚上父王站的位置。”微微一顿,凤晔又指了指最远处的那片水域,“新准备的船都在那边停着呢,午时从宗庙过来直接从那里乘船水祭,火祭是在跟前这片水上的楼台,加了火祭,这次到底是比往常热闹一些。”
正说着,朝夕便看到一群身穿灰色道袍的年轻男子从远处的殿阁之中走了出来,他们身穿灰色的道袍,手中拿着灵剑拂尘,看样子是要做什么法事,凤晔看见便又道,“这些人是明天几场祭祀的祭师,都是钦天监的年轻术士。”
朝夕不由得微眯了眸子,凤晔又道,“他们不会什么道法,倒是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父王那日病了之后除了找御医还找了他们……”
朝夕眉头微扬,“哦?找他们做什么?”
凤晔面上笑意一消,“似乎钦天监监正向父王献了仙药。”
朝夕听着眉头一皱,“术士手中的仙药并非好物,父王怎么会……”
凤晔摊了摊手,“这些可不是父王告诉我的,而我是偷听到的,父王不许任何人知道此事,至于父王有没有服用那些仙药我便不得而知了,再说,父王要是真的服了,旁人又怎么敢说什么,还有那朱勤,怕是也和这事有些关系。”
朱勤的曾祖辈开始迷恋修道追求长生之法,朱氏家中关于修道的秘籍法门不知道多少,传说之中的宝石灵药自然也不在少数,若凤钦真的动了念头,事关此事去问朱勤倒也是说的过去的,朝夕的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朱氏从朱勤开始便不再碰修道之事,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仙丹”并非真的灵药,朝夕的目光倏地一寒……
“看,他们似乎也要演练一番了。”
凤晔一喊,朝夕的目光便投了过去,那是一处邻水的平台,白玉砖石之上摆好了祭品和灵幡,被临时充作了一处祭台,适才从殿阁之中走出来的那二十多个灰衣术士列阵而站,各个都拿出了法器口中念念有词,朝夕远远看着,这些术士的袖中沉甸甸的,似乎每个人都带齐了法宝,二十多个人不停地列阵变阵,直看的人眼花缭乱。
朝夕的目光并未一直停在那些阵法上面,心底反而在想适才凤钦为何一定要将她和凤晔支走,单独留下商玦,他到底是想对商玦说什么呢?明日便是春日宴,凤钦近来最大的困惑应该是段氏换防之事,他难道会来问商玦的意见?!
朝夕一边猜测着一边目光一转,只看到不过是她这一愣神的功夫那变来变去的列阵之中忽然生出了火光来,那列阵之中本就有一口大鼎,这会儿鼎中浓烟大冒火光忽闪,也不知是将什么烧着了,动静委实不小,朝夕定睛一看,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因为此刻那火光大冒的鼎中隐隐可见一个人影……
朝夕心头一跳,“那是什么——”
凤晔轻笑一下,“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却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这是火祭的献祭,里面烧着的不过是个化了符文的纸人,要烧好几个呢。”
怎么想也不可能光天化日的将真人烧了,可实在是那人影太过逼真,不仅是纸人,还是穿了衣服有头发的纸人,乍一看还真是像个真的,朝夕呼出口气,“在我的印象里并没见过火祭,所以不知道罢了,那纸人惟妙惟肖,有些吓人。”
凤晔摇摇头,“大白天的肯定吓人些,晚上就没事了,明天晚上才会火祭。”
朝夕微微颔首,正要在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一片黑影,她眉头一皱,一转身便看到站在远处定定看着她的姬无垢,凤晔见她没接话也转身看她,这一看便也看到了姬无垢,他一愣而后笑起来,“明知道你已经有了婚约还要像你求亲的人必定是真的喜欢你吧,二姐姐,这位晋国三公子看你的眼神真是深邃醉人呢,幸而燕世子不在这里。”
朝夕不理凤晔的胡说八道,只觉得姬无垢出现在这里并不妙,他忽然杀出来求亲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若他在做点别的什么,那真是怎么样都说不清了,朝夕抿了抿唇,转身朝来路走去,“反正明日还要过来,今日就不必看了,回去崇政殿吧。”
凤晔闻言眉头一抬,“哦?我怎么觉得晋国三公子有话要对你说呢?”
朝夕看着凤晔的眼神倏地一变,眼前这小娃娃时而乖觉可爱时而又满腹算计,并且每次在凤钦面前都一副十分喜欢她的样子,而整个宫闱大多数人都被她骗过,大抵只有朝夕自己真正的明白眼前这人有哪样的秉性,既然如此,朝夕对他便有着不同寻常的提防。
“他有没有话要说似乎和你无关,你多管这些做什么?”
凤晔闻言便咧嘴笑开,“我这……当然是关心二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