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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去给一个死人送饭,还要做的不着痕迹……

    寒意从脚底漫上,王捷听着洛舜华不带丝毫感情的话一瞬间如坠冰窖。

    微微一顿,洛舜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你也说了全然禁足会有些不好,既然如此,从明日起你每日亲自给夫人送饭,务必要让所有人都无法察觉。”

    洛舜华的目光终于从王捷身上移开了半分,他似乎沉思了一瞬,而后才道,“天气尚且寒冷,就让夫人好端端的待在梅园思过,等试剑大会之后,再以夫人哀伤过度身患重疾,后不治而亡的名义发丧,此事要做的滴水不漏,任何人都要瞒住!”

    满脸冷汗的人换成了王捷,他低着头梗着脖子,好半晌才语气不稳的道,“侯爷……侯爷打算如何善后,不管如何,小人必定为侯爷差遣。”

    王捷眼瞳一缩,猛地吹下了眸子,他知道,他问到了不该问的话,而看洛舜华此刻的反应,他那问题的答案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了,朱氏竟然是被……

    王捷磕磕绊绊的问出此话,对上的却是洛舜华那双冷极厉极的眸子。

    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卡住,王捷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怎么会……夫人只是神志不清……怎……怎么会死了?!”

    朱氏……竟然……死了?!

    王捷不知出了什么事,可看到洛舜华神色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不会是简单的事,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洛舜华此话的时候他还是如遭雷击的愣在了当地!

    王捷心中略有一瞬的犹豫,洛舜华却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盯紧了王捷,片刻之后他语声微哑的道,“夫人……已经死了……”

    “侯爷……侯爷有吩咐请讲便是!”

    王捷心中“咯噔”一下,果然还是出事了……

    良久的沉默,不知洛舜华怎么想的,他忽然抹了一把脸,而后神色沉定的看向了王捷,“此事我只告诉你一人,因为这件事需要你去善后。”

    他将手中帕子往桌案之上一放,那手仍然还在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大手,仿佛还能感受到朱氏那纤细的脖颈在自己掌心一点点的变软变僵,他猛地攥拳,背脊仿佛遇到了大力一般的被生生压弯,王捷还站在桌案之前看着他,洛舜华抬眸看了王捷一眼,忽然再度无力的坐倒在了椅子里,一手捂脸,一手紧紧地抓住了敞椅扶手。

    不提洛灵珺还好,提起洛灵珺洛舜华更是绝望……

    王捷看着洛舜华的神色一颗心骤然抽紧,想了想王捷有问一句,“侯爷,是不是府中出了什么事,还是您在为二小姐的事情犯愁?”

    被王捷这么一说洛舜华才发现自己面上汗滴成串,他接过王捷手中的帕子,看了看这个府中的老仆,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堪堪被止了住!

    “侯爷,您面色不太好,先擦擦汗。”

    片刻之间连番变化,哪怕洛舜华再如何掩饰,他的神色也早已经出卖了他,王捷点点头,看着洛舜华的目光便有些深究,他浅吸了口气,从自己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了上去。

    洛舜华闻言又猛地站起身来,他烦躁的原地来回踱步,没多时又摇了摇头,“算了,不送出去了,等试剑大会之后再说这事,这两日还是交代一番,府中之人不许多嘴多舌,夫人痛失爱子身患隐疾,正在静心养病之中。”

    王捷一愕,没想到洛舜华的想法变得如此之快,想了想却还是赶忙应承下来,“明天晚上吗?好,那小人这就去安排人马,自然会将夫人稳妥的送去别院的。”

    洛舜华双拳猛地握紧,一双眸子犹豫的看向窗外,半晌才道,“明,明夜吧……”

    这想法倒也算合理,王捷便问,“何时送夫人离开呢?”

    王捷心中一叹只好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洛舜华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道,“对了,夫人眼下神志不清自然没办法见客,再加上灵修刚走她还在悲痛之中,这等境况留在府中并无好处,还是想法子将她送去城外的别院小住吧。”

    洛舜华又转了眸,“三天时间而已,给夫人一点教训。”

    洛舜华说话之时因为太过紧张连声音都在发抖,王捷听着心中疑惑自然更甚,可对上洛舜华那分外排斥的眸子,他却是不敢多言一句,“那侯爷,夫人那里……”

    洛舜华一颗心跳若擂鼓,可他却不知如何开口,他心中紧张慌乱到不行,急需要一个突破口,可对着王捷,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极端的惊悸和烦躁让他快要发疯,他狠狠的咬了咬牙猛地抬起了头来,“你不必问了,什么事都没有!”

    当然是出了事,不仅是出了事,还是出了大事!

    王捷语声沉着的说着,洛舜华不见双手发抖,连面上的汗意也止不住的往下淌,王捷到底也实在侯府多年的人,见此眼底闪过两分忧虑,“侯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捷的视线在洛舜华身上扫过,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洛舜华脖子上的伤口,他微微一顿道,“侯爷,夫人现在神志不清,所行所为都不是有意的,虽然是该惩罚,可是现如今府中客人太多,若是侯爷对夫人太过严厉,只怕会招出什么不好的传言来,夫人已经有许多日不曾出来见客了,如此对侯府并无益处,侯爷,您看呢?”

    洛舜华低下了眸子,仿佛不敢多看王捷,落在桌案上的手却是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王捷先发现了洛舜华的异常,下一刻,连洛舜华自己也发现了不对,他连忙将手一收,眉头皱的更紧了些,王捷眼底闪过两分犹疑,“侯爷,是否是刚才夫人做了什么……”

    王捷眉头又是一皱,“侯爷是否身体抱恙了?”

    原本只是关着,如今连吃食都不送了,王捷一脸诚恳的看着洛舜华,却见洛舜华在听到“夫人”二字的时候面皮狠狠的一抽,继而面上又沁出了汗意来……

    王捷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洛舜华面上的异样,他眉头一皱当即不动声色的走上前来,微微一顿才道,“侯爷,小人听说您将夫人彻底禁足了?”

    理了理衣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洛舜华缓缓的坐下去,“进来吧。”

    王捷的声音传来,洛舜华立刻便呼出一口气去,是王捷便好……

    门外默了默,这才传来恭敬的语声,“侯爷,是小人。”

    “蹬蹬瞪”的三声轻响,吓得洛舜华立刻站起了身来,他豁然起身,带的身边敞椅猛地一动,手中一抖,看着掌心的灯纸,他下意识的就想将那烫手的灯纸一把扔掉,幸而及时反应过来才收了手,将掌心一攥,他将那灯纸往袖子里一塞,对着门口道,“谁?”

    死一般的静默之中,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洛舜华的一颗心砰砰直跳,面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府中连番死人,想到新年之后的诸多事端,洛舜华只觉得有一只大手在幕后操纵着一切,而淮阴侯府所有的乱事,都是那人的手段,洛舜华胸口阵阵发紧,心慌的好像要跳出来,这个人是谁……

    可若真的是君冽,他如此行事又是为了什么……

    君冽说是赏月,可那地方未免太过巧合!

    洛舜华心头一紧,刚才回来的时候为何偏偏遇上了君冽?!

    是燕国?齐国?吴国?离国?还是……

    淮阴侯府的客人一共就这么多,当日看到房中印记的人也很多,谁都能将那印记拓印在灯纸之上让他心慌心惊,可那么多人,到底是谁呢?

    朱砂是最简单的朱砂,灯纸是府中最常用的灯纸,他便是再如何神通广大单单看着此物也一点头绪都找不出,握着灯纸的手还在发颤,洛舜华连面上的汗滴都顾不得擦,他双眸死死的盯着灯纸,双眸之中明暗光闪,整个人背脊僵直的坐在敞椅之上,几乎到了奔溃的边缘,静坐片刻,他忽然将那灯纸猛地一揉,定定握拳,眼底生出困兽一般的杀意!

    洛舜华不敢深想,可看着眼前的灯纸却不得不多想一步,这显然不是巧合,有人将这灯纸放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看的便是他的反应……思及此,洛舜华干了的汗意再度如雨而下,他握着灯纸的手微微一抖,仔细的去看那画着印记的朱砂。

    被揉皱的灯纸上尚有被火燎过的痕迹,饶是如此也挡不住那血红的印记,一把破天裂地的剑,两根缠绕剑身的藤蔓,这个世上,有几个人能认出此印记?

    洛舜华双手发颤的将袖子里的纸条拿了出来!!--章节内容结束--

    第125章 晨间温存

    夜尽天明,晨起的曦光未亮,水塘之上还有薄薄的雾气。

    王捷带着两个膳房的下人提着两个食盒脚步沉重的朝梅园走去,他抬了抬眸子,整个淮阴侯府静谧安好,拥尽了天下最好的富贵,往常他觉的能住在这里的主子必定是积攒了八辈子的福气,王捷轻叹了口气,继续表情僵硬的朝着梅园走去……

    不多时便看到梅园紧闭的院门,王捷定了一会儿神,转身接过食盒,道了一句“你们在这里等我”便上前两步去敲门,敲了两下,又等了一会儿才等来开门的人,一个婆子睡眼迷蒙的打着哈欠,一看到是王捷来了神色顿时一醒,唇角扯出两分笑意的道,“王管家怎么来了?昨日侯爷不是说过这里不许……”

    王捷眉头一皱进了院门,“夫人和侯爷是结发夫妻,侯爷在气头上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夫人,夫人眼下心境不好是该静养,可饭食却不会少的,从今天起,每日我亲自给夫人送饭,别的人不要放进来打扰了夫人。”

    那婆子忙不迭的点头,又跑在前头去给王捷开门。

    那婆子一边开门一边道,“夫人这一夜倒是十分安稳呢。”

    门锁被打开,婆子“吱呀”一声将门推了开,大抵是想进门一同服侍,婆子当先一步跨进了屋门,王捷见状神色一变,一把将婆子拉了住,“你在外面守着,谁也不准靠近,夫人眼下神志不清偶尔会乱说话,你们可当心些。”

    微微一顿,王捷又道,“再者说,你别忘记你的姐妹是怎么死的了……”

    那婆子面色一变,骤然想起这屋子里头死过一个人,一时间别说去侍候,便是进这屋子她都有些膈应了,那婆子顺势跨出来,笑着道,“好,那小人去守着,王管家去吧,不过夫人眼下的样子……恐怕不会轻易用膳的。”

    王捷挑挑眉,“做下人的,主子不吃我们有什么办法?”

    那婆子闻言立刻面露恍然,忙不迭的点头走到了不远处的内院门口,王捷看着她走远,将门轻轻一合,抬起脚步朝主屋走去,入门便是正堂,正堂之中一眼望尽,朱氏绝对不会在此处,想了一想,王捷径直绕过屏风月洞门往内室去。

    内室的房门被合着,王捷站在内室之前,顿了顿才伸手推门……

    门一推开,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王捷面色紧绷的站了片刻,这才抬步而入,朱氏的内室布置十分华贵,此刻锦绣帷幔都被放下,堪堪将放在屋子尽头的床榻挡了住,王捷目光四扫,最终将目光定在了几层紫色帷幔之后的床榻之上,微微一顿,他抬手将帷幔掀了开。

    一层一层的帷幔被掀起,至最后一层之时王捷的手一抖,牙关紧咬,他一把将帷幔掀了起来,视线豁然开朗,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之上的人。

    朱氏外袍半褪的躺在床上,深红的锦被盖住了她的下颌,从王捷的方向看过去,朱氏静静的躺着仿佛还在睡着,可王捷知道,在他三步之外的,是个昨夜便断了气的死人!

    拿着食盒的手一抖,王捷转身便将帷幔放了下来。

    目光扫向不远处的软榻,王捷脚步僵硬的走了过去,将食盒往桌案之上一放,而后便神色沉静的坐了下来,目光微抬,恰好能看到那垂着帷幔的床榻。

    屋子里没有生暖炉,二月的冬寒让整个屋子冷的好似一座冰窟一般。

    王捷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脚底窜上直钻入心,忍不住的打了个抖,食盒里头的东西王捷半分未动,只神色暗沉的小坐了片刻便转身走了出去,将门一开,几个负责看门的婆子都已经站在不远处等着,见他出来,都眉头一皱看了过来。

    王捷轻呼出口气去,“过来把门锁上。”

    一个婆子当即上前来锁门,王捷走出两步道,“夫人的境况似乎有好转,只是沉浸在世子离开的悲痛之中,侯爷的意思是小惩大诫,你们几个平日里莫要打扰了夫人。”

    几个婆子哪里会不明白,当即便点头应是。

    王捷微微颔首,提着食盒走了出去,直到走出梅园的院门王捷才觉得身上多了两分暖意,他深吸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食盒,而后才带着下人抬脚朝自己的院落走去,还没走出几步,赫然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君冽,君冽一身紫衣面带薄笑,似要出府。

    王捷神色一动便恭敬的让至一旁,本以为君冽这等人物不会屈尊降贵的和他打招呼,却不想君冽竟然径直走到了他面前来,扬唇一笑,“王管家这么早去了何处啊?”

    王捷唇角扯出一抹笑,“回公子的话,刚才去看望夫人了。”

    君冽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随即点了点头,“竟然是王管家亲自去送饭食吗?”

    王捷笑意便有些僵硬,“正是,是因为……”

    君冽目光却落在食盒,“听闻夫人近来病重,我倒是知道几个药膳的方子,就是不知道夫人平日里所用的饭食都是何种模yàng?”

    王捷眼神一闪,“公子费心了,夫人现如今是心病。”

    君冽恍然的“奥”了一声,目光移开长长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君某就实在是无能无力了,人死不能复生,只能……让夫人节哀顺变了。”

    王捷自然只能赔笑点头,幸而君冽似乎有事急着走,没说几句便放过了他,王捷弯着身子恭送君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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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身子恭送君冽离开,君冽一走他便也赶忙走开,可没走出几步他身形又是一滞,回头看去,早已看不到君冽的影子,可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捷呆呆站了片刻,身后的下人面面相觑一瞬都觉得有些奇怪。

    “王管家,离国公子已经走了。”

    王捷赫然回过神来,还没说话,远处却有下人朝着他走来,那人乃是跟在洛舜华身边的亲信,王捷一眼便认了出来,他心中又是“咯噔”一下,一时连呼吸都放轻了,下人看到他神色顿时一亮,而后便道,“王管家,侯爷在找您呢,今日有新客来!”

    王捷眉头一扬,心中微微一松,转手将食盒交到身后的膳房下人手上便和来人一同离去,膳房下人看着王捷走开,那膳房下人掂了掂食盒眉头忽然一皱,他忙不迭的将食盒打开,顿时傻了眼,一旁的那人也看见了,也是皱了皱眉。

    “这饭食怎么原封不动的,夫人不喜欢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没得出个答案,抱着食盒朝膳房而去……

    踏雪院里,朝夕一睁眼便看到一张静在咫尺的脸。

    帷幔挡住了晨光,内室之中还是一片灰暗,可因为离得近,商玦面上的一寸一毫都被她看的清清楚楚,棱角分明的侧脸近在眼前,她整个人都紧挨着商玦,商玦平躺着呼吸绵长,紧实的身体好似一个暖炉,但凡她挨着他,连手脚的冰凉都褪了七分!

    平日里的商玦风华凛然高高在上,可到了这时,他那睡颜之上却又是全无防备的纯良无害,机谋手段心计城府都散去,只有那温暖的体温和好闻的男子气息让人目眩神迷,许是这种意外发生的太多,朝夕并没有像往日那般惊疑慌乱,她甚至还多看了商玦一瞬,仿佛是在分辨商玦心中想的究jing是什么,片刻之后她才缓缓的反转身子移开些距离……

    朝夕的动作极轻,她本以为会像前几次那般不着痕迹,可没想到就在她刚移开不到一个拳头距离的时候,平静睡着的商玦忽然一个翻身将她抱在了怀中!

    他的手随意搭着她的腰,脑袋挨在她发顶,竟然是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了怀中,他身量高俊,宽肩长臂,朝夕被他搂着,铺天盖地皆是他的气息,淡淡的芙蕖香在床帏之中萦绕,一瞬间内室之中的温度都升高了,朝夕绷紧了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并非没有抱过她,可那是在外面,有别人,是在做戏,而眼下,是在床榻之上,是在床帏之内,二人只着了中衣,少了几层阻隔,气息和心都仿佛会离得更近,而这样近的距离,朝夕和任何人都不曾有过,她心中一急,瞬时便想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