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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节

      菁云还想再说什么,萧景姒毅然决然便走进了世子院。

    罢了,这一个个地赌命跟玩似的,谁能拦得住。

    黄昏已上屋檐,洒下一片冬日的金辉。世子院外,略显萧肃。

    成熟的绿焰蛇蛊融于内丹而生,以血为渡,择原主而寄,是以,会先将蛇蛊打入萧景姒体内,待蛇蛊融于内丹,又以楚彧的血为引,而渡于他心脉。

    因着萧景姒并非妖族,由沂水与菁云合力助她引渡。沂水妖主估摸着,要一段时辰,便强加防范。

    楚牧不懂这些个妖族的道道,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安定,将沂水妖主叫到一旁,有事嘱托。

    “王爷有何话要说?”

    楚牧似乎犹豫迟疑了许久许久:“万一要是出了差池,先保住景姒和孩子。”说完,低着头,整个背都佝偻了。

    这个决定,沉甸甸的,让人不堪负重。

    沂水惊讶至极,态度有些强硬:“我是尊上的臣,恕我不能答应王爷的请求。”

    楚牧一听就难以冷静了:“躺在里面的是我儿子,难道老子就不心疼他?”

    这么宝贝,那为什么不保儿子?

    他叫唤:“要是景姒没了,你以为我儿子能活!”眼都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沂水妖主哑口无言了,他不懂男男女女那些生死相许,不过,菁华那臭小子为了那个未过门的女子去了北赢诛妖台,这前车之鉴,就引人深思了。

    如此想来,钦南王的考虑也不得不重视了,也听菁华说起过,妖王尊上为了萧景姒还催动了逆转重生的禁术,看妖王尊上要女人不要命的态度,若萧景姒母子真没保住……

    打住,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沂水沉吟思忖了良久,点了头,又道:“最少要十个时辰,到明天天黑之前,都不能出任何岔子,若是中断或者被打扰,恐怕会有难以控制的变故。”

    楚牧重重点头,握着沂水妖主的手,一脸庄重:“我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子,就交给你了。”

    “……”这托孤的口吻!

    托孤完,楚牧便去院子里部署了,把能调动的高手全部调来:“你们守在院子外,一只苍蝇都不可以放进去。”

    “是!”

    沂水妖主进屋,关上门,道了一句:“开始吧。”

    夕阳已落,月色初上,冬夜的风,又起了,吹啊吹,呼啸着喧闹。

    阴寒潮湿的地下库房,冷得甚是刺骨,轻微晃动的烛火,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拉出来回摇摆的性子,木梯上的锁子被外面袭来的风,吹的发出啪嗒的声音。

    远远细听,地下女子的尖叫声,破了音,歇斯底里。

    “啊!”

    “啊——”

    “啊——啊——”

    寻着烛火望去,有些潮湿泥泞的地面上,有一滩滩血水,一直蜿蜒道地下墙壁阴暗的角落里,往上看,银白色的链子上沾了血,很粗,捆绑缠绕着一个人,链子穿了骨头勒住了腰,女子长发湿黏黏的,衣裳破烂得遮不住躯体,裸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结痂的疤痕被撕破,又流出淤血来,血肉模糊的,暴露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腥臭味。

    人身蛇尾,只余半截,地上,有一片一片血肉、残骸。

    “啊——”

    她痛苦地嘶喊,声嘶力竭了,近乎透明的绿色瞳孔已涣散,有血泪流出来,模模糊糊的视线,男子拿着银白的长剑,一步一步走近。

    他说:“到眼睛了。”

    成壁挣着银链,猛地摇头:“不要不要。”

    她一动作,便有血水溅出,沾到了他衣袍上,古昔皱了眉头,十分厌恶的神色,抬手便毫不迟疑地刺入了成壁的眼睛里。

    顿时,血溅了一墙,满脸是血的女子,没了瞳孔,只余两个血窟窿,在汩汩流血。

    “啊……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啊——”

    女子抬着头,疯狂地叫喊,被截断的蛇尾失控似的,用力拍打墙壁,血水挥洒得到处都是。

    惨叫声,不绝于耳,刺破了这夜。

    振聋发聩的咆哮嘶吼声里,突然传来稚嫩的小孩音:“太吵了。”

    古昔回头。

    只见夏乔乔坐在入口的木梯上,抱着剑,靠着扶手,他说:“先割舌头。”

    古昔点头,赞同,将剑抬了抬,剑尖落在了成壁的下巴,

    “不要,不要!”她惊恐地颤栗,浑身抽搐着,没有了眼与蛇尾,仿若人彘。

    夏乔乔从木梯上跳下来,秀气的小脸一皱:“割掉。”

    这只蛇妖,叫了许久,他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他摆脸色,表示他的不满。

    古昔抬手,剑起。

    成壁大喝一声:“我有话说!”

    古昔动作顿住。

    成壁抬起头,没有瞳孔,血肉模糊的脸,寻着声音的方向探去,声音早便喊哑了:“妖尊大人,你便不想知道是何人害你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夏乔乔抱着剑,眉毛拧了拧。

    撕破了的嗓音,沙哑艰涩,她说:“你本是大阳宫妖王除序的弟弟,镜湖妖尊。”

    镜湖妖尊?

    古昔一把拉住夏乔乔下意识上前的动作:“不要听她胡说八道。”说完,他转头,抬了剑便刺向成壁的唇舌。

    夏乔乔却道:“等等。”走过去一步,“说吧。”

    上次便是这只蛇妖说他不是人,他很好奇,他是什么兽类,嗯,只要不是他最讨厌的蛇就好了。夏乔乔这么想着,所以,听听也无妨。

    女子语速很快,嗓音哑风像烟熏过,她却字字铮铮,用力说道:“当年楚彧攻入北赢,杀七大妖主,自立为王,大阳宫沦陷后,你大败于楚彧,受他三十六道诛妖锁,修为全失,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古昔紧了紧手里的剑,夏乔乔走走过去一步,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有。”

    “还有,大凉三十九年,楚彧催动逆转乾坤的上古禁术,整个大阳宫化为一摊灰烬,以及妖尊你,受反噬力而被封印,因此化作了人族孩童的模样。”眼窝里两个血窟窿募地睁大,她语气激动,拉扯着身上银链子发出刺耳声响,“你、我、楚彧,还有萧景姒,都是因为那上古禁术的反噬力,而从上一世的大凉三十九年来到了这里。”

    这上古禁术,古昔曾听闻菁华说起过,确实并非空穴来风,若她所说都为真……古昔看了夏乔乔一眼,见他垂着眼,喜怒不明。

    古昔立刻喝道:“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便先割了你的舌头。”

    成壁却丝毫不惧,不退一步,用两个血流不止的眼窟窿盯着夏乔乔:“不相信?”她似循循善诱般,道,“你过来,我这便向你证明,我说的全是真的。”

    夏乔乔杵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想就什么,然后迈开步子,古昔一把拽住它:“不要过去,这条蛇奸诈至极,不要上了她的当。”

    这分明是挑拨离间!她所说不管是真是假,都摆明了居心不良。

    成壁似笑了笑,信誓旦旦般扬了扬语调:“妖尊大人,你便真的不好奇?”

    夏乔乔推开古昔的手,走了过去,古昔下意识便去拉,猝不及防间一团浓绿色的强光撞入眼中,刚抬起剑,身体便被一股重力反弹了出去,狠狠撞上了墙壁,将铁架上的器具撞得满地都是,他跌倒在地,吐了一口血,便晕了过去。

    墨绿的光晕越发浓郁,笼着巨大的一团,不可视的深色强光破开,看不到身影,只闻女子狂乱的大笑声。

    “哈哈哈……”

    “我即便受尽折磨也没有耗一分元气,便是在等此时。”

    “镜湖,你该醒醒了。”

    “你该去报仇了,哈哈哈……”

    女子尖锐可怖的笑声久久不停,墨绿色光晕弥漫了整个地下暗室,刑具兵刃四处飞散,忽起了狂乱的风,卷灭就烛火,顿时一片昏暗,照不进一丝光。

    不过过了多久……

    古昔醒来后,地室的门打开着,漏进来一缕昏黄的月光,不见了成壁与古昔的身影,地上只余一滩血,还有断裂一地的银链。

    糟了!

    古昔立马起身,顾不得身上的伤,便去了世子院。

    院子外,里三层外三层,镇守了许多戎平军,并无异动,一个个守卫都紧绷着神色,严阵以待。

    钦南王亲自守在院子里。

    古昔道:“王爷,出事了。”

    楚牧一听,整个人都紧张了,下意识便警觉地东张西望了一番,急急询问:“出什么事了?”

    “那蛇妖逃了。”

    楚牧矢口大喊了一声:“怎么回事?”瞧了瞧屋子里,二人走到一边,楚牧细问,“不是穿了肩胛骨吗?她怎么还能逃?”

    古昔摇头。

    楚牧听他这么一说,心急如焚了,焦虑地来回走了两道,然后把梁平喊过来,一副紧张的神色:“梁平,快!快将所有暗卫全部都调来,将世子院重重围住,还有屋顶,方圆一里都给我守着,传我的令,全部给本王打起精神来,绝不能出一点岔子。”

    “是!”梁平知事态严重,立马便去办。

    古昔突然说了一句:“王爷,小心夏乔乔。”

    楚牧回头,不明其意:“他怎么了?”这才想起来,那孩子怎不见了?不是一起守着那蛇妖吗?

    古昔也只知只言片语,便只道:“我怕他对世子不利。”

    楚牧募地一怔。

    夜里,戌时两刻,这时辰,花柳巷里正是热闹,钟萃坊里的姑娘们挥着手绢,与喝酒寻欢的公子哥们言笑晏晏,好一派红尘风光。

    钟萃坊北边厢房外,有一条长长的巷子路,隔着一堵墙,楼里,欢声笑语,楼外,萧条冷瑟,这条巷子通向凉都的平民窟,夜里,十分安静,极少有路人往来,这会儿,有三两公子哥儿东倒西歪勾肩搭背地走在巷子里。

    这公子哥儿,估计是刚从钟萃坊里寻花问柳出来,多喝了几杯,脚下虚浮,一走一晃,中间那公子哥儿穿着面料极好的月白色锦袍,一左一右由人搀着,摇头晃脑地,突然定睛一看,揉揉两眼昏花的醉眼:“哟,小美人儿呀!”

    巷子前头,女子一身布衣,背着素色的包袱,脚步匆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加快了脚步。

    月白色锦袍的公子哥儿追上去,拦住了女子的路,她惊了一天,回头看去。

    明眸皓齿,婀娜多姿,便是粗布衣裳也遮不住一身大家气度,与钟萃坊里的姑娘一看便不是一路货色,好一位妙人儿啊!

    公子哥儿立马两眼发光了:“小美人儿,去哪呢?”

    背挡住了去路的女子退后了一步,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冷声道:“让开。”一把推开男人的手便快步离开。